李亞東其實上下學都要經過樂康齋,他也知道宮羽現在的心情,肯定很不好,但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走進去。
最終思忖良久,還是選擇了默默離開。
“既然注定無法承諾什么,又何必去招惹?”他這樣想著,心里也就釋懷了。
昨天被朱云富給耽誤了,對于這位老大哥,李亞東實在沒撤。是他先把人家撞倒了,弄破了手,然后人家還拎了一箱飲料給他。就這樣的一個情況,真要有事找上門,換你,你好意思拒絕?
心里惦記著老子騎牛罐,所以今天一下課,他就來到了草帽胡同,連二八大杠都扔在了一帆公司,怕待會兒不好把罐子抱回去。
抬手敲門,不大會兒,門就開了。
“誒,李先生,你今天怎么來了?”小花站在院子里面,院門只開了一條縫隙,探出個腦袋問道。
李亞東笑了笑,顯得有些牽強,要換過去宮老頭還在的時候,他上宮家大宅時,可絕對不是這樣的待遇。
那句老話怎么說來著……人走茶涼啊!
“哦,我找宮叔叔有點事。”
“那你可來晚了,早上接了個電話,火急火燎的就收拾行李去了南方,說是至少要一個禮拜才能回來。”
“哦?”李亞東忍不住的蹙了蹙眉,又問道:“那宮阿姨呢?”
“他倆一起去的。”小花顯得不好意思的說道:“小姐也去了飯店里,夫人臨走時交待,不讓別人進來,你看……”
“了解。”李亞東倒也沒想讓她為難,只能怪自己運氣不好,正準備離開時,忽然想到什么,腳步微頓,“對了,小花,他們兩口子走的時候,都帶了什么行禮,有沒有什么瓶瓶罐罐的?”
“這我就不清楚了,就帶了一只黑色的皮箱子,他們自己收拾的。”
“哦?多大的皮箱子?”
小花想了想,用手比劃了一下,“就這么大的。”
李亞東看得清楚,知道是自己多想了,也就平常裝衣服的箱子,肯定裝不下老子騎牛罐。
不是說他心里黑暗,有點憂患意識總歸沒錯,而且宮家兩口子趕在這個時間點離京,難免讓人浮想翩翩。
上次接觸過后,大概也就知道,倆人都帶有濃厚的商人習性,萬一見財起意,將他的罐子抱去賣了,再想追回來可就難了。
離開宮家后,來到五道口,在一帆公司里坐了坐。
經理辦公室。
田磊一邊泡著功夫茶,一邊說道:“東哥,有件事情我想了想,還是得跟你知會一聲,雖然目前沒惹出什么亂子,但繼續下去怕不是什么好事。”
“哦?”李亞東詫異道:“什么事啊?”
“關于小飛的,他什么性子你最清楚,過去沒什么錢的時候,就已經是胡同口里的一霸,現在有錢了就更不得了,為人又講義氣,眼下整個五道口周邊的閑散青年,幾乎全部為他馬首是瞻,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他要放出一句話,方圓十公里都得抖上三抖,你說這樣下去能不出問題,政府嚴打巴不得就找這樣的刺頭。”
他說到這里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我知道你當他是兄弟,才跟你說這些話。”
李亞東拍了拍他的肩膀后,思忖道:“倒還真是個問題,得,那就不坐了,之前過來看他在公司里,那我過去找他聊聊。”
“行。”田磊點頭后,起身送了他一下。
風順公司,經理辦公室。
“東哥,喝什么茶,紅茶,綠茶,還是普洱?”
蔣騰飛梳著油光蹭亮的大背頭,穿著一件黑色翻領毛皮衣,銅制的拉鏈沒拉上,這么冷的天,敞著個口子,里面就穿了一件花襯衫,上面三顆扣子還沒扣,露出結實的胸肌。這也就是沒遇到拍電影的,否則拉去演二流子都不帶化妝的。
“哎呀,飛哥,這種小事情哪用得著您親自來,您坐,我來弄。”
李亞東趕緊上前從他手中奪過茶杯,然后自己從柜臺上的茶葉筒里捻起一撮綠茶,放了進去,提起暖水瓶倒了杯水,遞到他面前,笑呵呵的說道:“來,飛哥,喝茶,小心燙。”
蔣騰飛像個傻子一樣的呆立當場,嘴角不停抽搐,還忍不住的往后退去,一邊退,一邊說,“不是啊,東哥,不帶這樣玩的,我要做錯了什么你就說,不行的話你甩我兩耳刮子也可以,你這樣搞……我有點慫啊。”
“喲,真稀罕!”李亞東瞪大眼珠子問:“叱咤江湖,一句話扔出去,整個五道口都得抖三抖的飛哥,居然也能慫?”
蔣騰飛顯得有些尷尬的撓了撓腦殼,訕訕笑道:“東哥,那得看人吶,我蔣騰飛就算有天大的能耐,在你面前,那也得慫啊,誰讓你是我哥呢。”
說著,還一臉諂媚的湊了上來,這么彪悍的一個大老爺們兒,居然吊著李亞東的胳膊撒起嬌。
“滾犢子!”
還別說,李亞東就吃這一套,抬起一腳,給他踹邊上去了。
“嘿嘿……”
這家伙瞬間樂了,覺得自己有點犯賤,東哥要真是像剛才那樣對他,還真適應不了,沒事踹他幾腳,反而感覺心里舒坦。
“坐!”破了功后,李亞東也懶得跟他打馬虎眼,手指著墻壁一側的沙發椅,呵斥道。
“額……”蔣騰飛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規規矩矩的在他手指的位置上坐好,一動也不敢動,知道東哥要開始訓話了。
這事平常就算擱他老子身上,其實都挺難實現的,但正如他之前所講的那樣,還就犯李亞東的怵,至于這種觀念到底是怎樣形成的,說來話長,但總結起來就兩個字——佩服。
是打心眼里佩服!
東哥的大度,東哥的睿智,東哥的狠辣,他可全都看在眼里,也記在心里。這輩子從沒有佩服過任何人,東哥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
而一個人只要對某人欽佩異常,自然而然的就會發自肺腑的尊敬,唯命是從。
“聽說現在五道口周邊的小年輕全聽你的,你已經成了武林盟主了?”
蔣騰飛訕訕一笑,道:“什么武林盟主啊,東哥,你就別膈應我了,就是平時喜歡喝點小酒,結交幾個朋友,兄弟們抬愛罷了。”
李亞東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后,說道:“這句話如果是真心的,還算你有點自知之明。那我問你,假如你今天落難了,一分錢沒有,你覺得還會有多少人繼續抬愛你?”
“這……”
蔣騰飛其實不笨,只是不愛動腦子罷了,這時,大概已經明白了東哥今天突然發飆的原因,收斂起笑容,一本正經的回道:“東哥,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但我沒那么傻,什么人能交心,什么人只能喝喝酒,心里其實都清楚,我爸從小鐵棍子打折了好幾根,總歸沒白打。我就尋思著什么吧,多個朋友多條路,你放心,我不會帶著他們去做什么禍害鄉里的事情,真要做,也不會等今天,他們要什么干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也絕不姑息,被我知道直接打斷腿!”
他一番話說得真誠,李亞東聽過后,確實意外了一把,實在沒想到這小子表面看起來渾,可腦子里一點不渾。
如今回頭一想,好像是這個道理,想當初在草帽胡同,也不見他禍害左右鄰里啊,倒是一直維護著胡同里的安寧,不讓三教九流潛進來,只是不走尋常路罷了,用的是以暴制暴的法子。
其實這小子的品性真不壞。
“你能這么想,那就最好不過,算我瞎操心了。”
李亞東笑了笑,也不打算多說什么,起身離開,走到門口時,不忘補充一句,“但也希望你說到做到,不然真走上了那條暗道,等著你的只有鐵籠子。”
“知道了,東哥。”
蔣騰飛重重地點了點頭,一直將他送到公司門外,還目送著他離開。
今天雖然被莫名其妙的訓了一把,但心里還是十分感激的。
不拿你當兄弟,誰跟你說這些有的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