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等待了一個多月,就在李亞東幾乎要放棄的時候,顏瑋嫻托的一個朋友那邊,終于傳來了消息,說胡生彪同意見一見望海大酒店的老板。
而且,這個朋友還在電話里告知,胡生彪之所以答應會面,不是因為李亞東酒店老板的身份,似乎對他來自于首都的這個信息,更加感興趣一些。
對此,李亞東倒是無所謂,只要能見到人就行。
8月9號這天,李亞東帶著齊家兄弟一起,離開了望海大酒店,在三亞城區找到了一輛小黃面,按照顏瑋嫻提供的地址,來到了位于城南的一家規模不小的工廠。
“師傅,知道這家工廠是干嘛的嗎?”
一行三人在廠門口下了車,李亞東瞅了瞅,工廠應該剛建成不久,還未投入使用,門口連塊牌匾都沒有,也沒有門衛,不由向開車師傅打聽起來。
“聽人說……好像是要造汽車!”
“啥玩意兒?”李亞東眼珠子一瞪,小心肝差點沒嚇出來。
開車師傅撓了撓腦殼,嘿嘿笑道:“我也是聽別人說的,不知是真是假,你們來都來了,自己進去打聽一下不就知道了?”
說著,就轟著油門離開了。
“東哥,這個胡老大這么牛啊,都有本事造汽車了?”齊龍有點不敢置信的問道。
“不可能!”
李亞東十分篤定的擺了擺手,開什么玩笑,造汽車,中國以舉國之力,這個年代不過才三兩個汽車廠,胡生彪就算混得再好,也不可能有這個實力。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就連海馬汽車,都是八八年海藍建省后,才開始籌建的,而且還是由政府主導的項目。
換個層面講,汽車制造許可證,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想想李吉利就知道了,九十年代為了一張許可證,從浙省跑到川省,不惜重金收購一家倒閉企業,可謂費盡周折。
他可不相信胡生彪有這個本事,在一九八六年就能拿到汽車制造許可證,這玩意兒根本不是單靠錢就能搞到的,得靠關系,非常非常硬的關系。
不過齊龍有句話卻沒說錯,這位胡老大確實有點小牛。
李亞東通過顏瑋嫻的渠道,也對此人做過一些了解,早年不過就是一個街頭二流子,由于敢打敢拼,為人也講義氣,很快就闖出了一番勢力,隨后靠著從香港走私商品發家,然后在八四年的海藍走私車事件中,又大賺了一筆,確實有點家底。
這從眼前占地幾十畝的廠房上也能看出一些端倪,以李亞東的估計,想要建起這片廠房,至少需要三個望海大酒店。
看這模樣,這家伙是準備由社會大哥向企業家轉型了,算得上一個聰明人,此時開始漂白,還算為時不晚。
李亞東帶著齊家兄弟由光禿禿的廠門口走進,前面的幾間廠房都是空著的,里面什么也沒有,不過對方既然約在這個地方見面,就代表廠區里肯定有人,于是又向后面找去。
臨近一幢三層的紅磚樓時,終于在旁邊一側的廠房外面看到了人影,并且還有“叮叮當當”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正準備走過去詢人問一下,路過廠房門口,李亞東不經意的向里面瞟了一眼,才終于搞明白了,胡生彪弄這個工廠想要干嘛。
這間廠方里不是空的,擺放著一些看起來十分笨重的鐵疙瘩,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一面墻壁旁邊,停放著一排嶄新的摩托車,總有十幾輛,遠遠望去還能看到“hnda”、“yaaha”等字眼,而且其中幾輛已經面目全非,被人拆得只剩下鐵架子。
胡生彪要造車不假,卻不是汽車,而是摩托車。
中國的造車史,正是如此誕生的,不管是造汽車,還是造摩托車,都是從國外買來樣品,然后來個五馬分尸,一個部件一個部件的研究。若是說到動手能力,或是說仿造能力,中國稱第一,沒人敢稱第二。
強大的勞動人民,硬是在技術落后的前提下,生生的用鐵錘榔頭,敲出了一場工業革命。
說實話,李亞東此時倒是對那位還未謀面的胡老大,生起了一絲敬仰之情,并非所有這樣年代就發跡的老板,都有這樣的野心和夢想。
可惜的是,他最終大概還是失敗了,因為李亞東腦子里捋了捋,發現前世海藍地區,似乎聽說過的摩托車品牌只有一個——新大洲,只是時間點對不上,新大洲沒有這么早。
“誒,你們幾個,干什么的?”看到廠房門口有人在偷瞄,門外一名戴著臟兮兮白手套的師傅,顯得很警惕。
“哦,不好意思,我們是來找胡老大的,已經跟他約好了。”李亞東笑著回話。
聽他這么一說后,師傅才松了口氣,指了指前面的紅磚樓,“老板的辦公室在二樓,上樓梯左拐……”
“謝謝師傅。”
按照他的指引,李亞東三人走進了紅磚樓。
直到此時,這位胡老大似乎與一般的商人無異,并未讓人察覺到半分彪悍,一直等他們走上二樓,才在廊道左側的一扇木門前,發現了兩個身著花襯衫的彪形大漢。
“什么人?”
倆人都是那種能嚇哭小孩的面相,一嗓子吼出來,還真是挺唬人的,齊家兄弟下意識往前靠了靠,李亞東示意他們別緊張,隨即道明了來意。
一名大漢叩門走了進去,大概是打了聲招呼,然后出來招手讓李亞東進去,卻把齊家兄弟攔在了外面。
“待在這里,別惹事。”李亞東知會了一聲后,走進了屋子。
挺氣派的一個辦公室,跟外面還未正式投入使用的廠房不同,家具齊全。黑色的真皮沙發,刷著紅漆的大桌臺,桌上有些擺件,最顯眼的是一尊金光燦燦的小獅子,足有水杯那么高。
桌子后面坐著一個人,皮膚黝黑,四十左右的年紀,左邊臉頰上有一顆大黑痣,穿著一件的確涼短袖襯衫,脖子上帶著一條手指粗壯的大金鏈子,此時正饒有興趣的打量著李亞東。
“胡老大你好,我就是李亞東,感謝你百忙之中抽空與我會面。”
胡生彪并非那種電影里常見的冷面大哥類型,自從李亞東進門,臉上就一直掛著笑容,而且看著不滲人,笑著問,“我挺想知道,你一個京城人,怎么突然想起來跑海藍開酒店,而且你的年紀跟我想象中也有些差距。”
李亞東同樣笑了笑,很自覺的在旁邊的沙發椅上坐下,“很簡單的道理,你我都是生意人,那里有錢賺,自然往那里跑,你是對吧?”
胡生彪似乎挺喜歡“生意人”這個稱謂,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照你這么說,海藍還是塊寶地咯?”
“不然呢?”李亞東淡笑著問,“若不是好地方,以胡老大的身家,天下之地大哪里不能去,為什么還要窩在這里?”
“那不一樣。”胡生彪擺手道:“海藍是我的家,生生死死都得在這個地方,跟你們這些外鄉人不同。”
很顯然,在他眼里,拋開感情因素不提,海藍并沒有那么好,甚至可以用差來形容。
他是真的想不通,對面這小伙子到底哪根筋不對,京城里,天子腳下,多好的發展前景,難道就沒有生意可以做了嗎,偏要跑到窮鄉僻壤的海藍,砸下幾十萬,開什么破酒店。
這買賣要是真有搞頭,哪里還輪得到他一個外地佬,他們這些本地人,不早就去干了?
百思不得其解啊,所以他才答應了這次的會面,心里也隱隱有著一些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