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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李亞東事件

  夜色朦朧,喧囂的都市漸漸沉寂,不過街頭上搖曳在寒風中的幾盞零星燈火,卻透露著一股倔強與野望……

  終有一日,當夕陽西下、夜幕降臨之時,這座曾令整個世界為之動容的城市,必將再次崛起、華燈璀璨。

  這是一間距離燕園不遠的蒙古小餐館,兜售令人垂涎欲滴的烤羊排,李亞東曾與郭琦來過一次,只不過這次,對象換了人。

  飯桌上的氣氛有些尷尬,身份上的巨大落差是原罪。

  即便李亞東刻意收斂,盡量表現得與過去在燕園讀書時一樣,但孫衛國與徐澤政倆人,依然不怎么放得開。

  從這一點上李亞東能看出,這兩名室友始終未曾與他真正交過心,倘若換作郭琦此刻坐在這里,必定會是一臉興奮的表情,詢問他是如何發家、或是去香港都干了什么之類的問題。

  而不是表現得畏手畏腳、坐如針氈的模樣。

  “就快畢業了,你倆想好以后干什么了嗎?”李亞東笑著問。

  徐澤政撓了撓腦殼,呵呵笑道:“我是想經商的,可家里不讓,實在沒轍,只能從政,慢慢往上爬唄。”

  “其實也是一個不錯的出路,你家庭環境可以,又不缺你這個做生意的,有父母為你鋪路,再加上你小子有股子機靈勁兒,搞不好真能混出一個大官。”

  李亞東笑著點頭,又望向一旁悶頭喝酒的孫衛國問,“老孫呢?”

  “我啊?”孫衛國將一杯牛欄山一口悶掉后,抹了把嘴巴,無奈的笑了笑,“先看看把我分配到哪兒吧,要是機關單位還過得去,那就混吃等死,要是連個溫飽都混不上,那就繼續搗鼓我的小買賣吧。”

  李亞東聽罷,暗嘆口氣,是個人都能聽出他話語中“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老孫,我說句實在話,經濟學是一個很廣泛的學科,且理論知識與實踐效果,總是差距甚大。不管你信不信,以我所了解的情況來看,那些聽信經濟學家的言論,并付諸于行動的企業家,最后沒有一個發財的,破產的倒是不少。所以你千萬別有荒廢了學業的想法,其實你與那些系里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差距并沒有想象那么大,你現在二十五歲不到,未來的路還很長,從現在開始追趕,完全來得及。”

  “好,我知道了。”對于李亞東的語重心長,孫衛國的回應是一杯牛欄山。

  李亞東知道,他還是沒聽進去,他的性子便是如此。

  老話說:性格決定命運。還真是一句真理。

  “等畢業之后,再想見面恐怕不太容易,這個你們拿著,方便聯絡。”李亞東說著,掏出兩張名片遞了過去,上面有他好幾個聯系方式,總能找到他。

  徐澤政雙手接過,兩眼泛著光,鄭重其事地放進貼身的口袋里。

  他心知肚明,這張名片的份量,或將成為他以后最大的一張底牌。

  孫衛國倒也接了過去,卻是看也沒看,塞進屁股口袋中,繼續悶頭灌酒。

  李亞東嘴角泛起一抹苦澀,知道他與這位孫老大,此生怕是很難再有交集……

  三人這邊的尬聊依然在繼續,而李亞東完全不知情的是,在這座城市的某處重兵把守的古典建筑里,一場氣氛嚴肅的會議,正在圍繞他所展開,且簡約而不簡單的會議廳里,落座的每一個人,身份都非同小可。

  簡單點來說,一舉一動都牽扯著整個國家的視野,更是新聞聯播里的常客。

  “億萬富翁,不得了啊,就在我國人民都在爭做萬元戶的時候,此人居然已經擁有億萬身家。我不知道在座各位如何看待這個問題,至少在我看來,這個特例是不該存在的,完全脫離了廣大人民群眾。”

  “是啊,韓老這話說得還比較委婉,在我看來,這就是妥妥的資本主義行徑,而此人就是徹頭徹尾的資本家。比近些年鬧得沸沸揚揚的陳志雄和年廣久的問題,何止惡劣百倍?”

  “兩位,我倒是不太同意你們的看法。你們還是繞回了那個‘姓資還是姓社’的牛角尖。我還以為我們已經達成共識:致力于發展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眼下多種經濟對于國家的貢獻,各位有目共睹,事實證明蘇聯那一套放在中國并不適應,計劃經濟也行不通。我們不正是因為達成了這些共識,才決定開放私營經濟嗎?那照你們這個說法,私營經濟一旦開放之后,中國豈不全是資本家?”

  “這……話也不能這么說。國家決定開放私營經濟,那是國家的政策允許,且大家站在統一起跑線上。你再看看這個李亞東,眼下政策不是還沒落實嗎,他就一個人跑到這么前頭,這本就與國家政策相違背。”

  “是啊,這政策還沒放開,他就把其他人遠遠拋在身后,那政策一旦實施起來,還得了。你們要明白一點,如果情報部門的推測屬實,他現在手頭上握有的外匯,等于國家外匯總儲備的二分之一。這是一筆多么龐大的購買力,各位不會不清楚吧,不吹牛的說,足以輕松買下一座縣城。若是任其發展下去,天知道這團雪球會滾得多大?一個人的財富過于龐大,這對于社會團結,甚至是國家管理,可都不算什么好事。”

  “那湯書記是個什么意思?把他給剿了?荒謬!我不贊同。各位要明白一點,這個李亞東,他的財富可以說幾乎全部來自于海外,也就是說是外國人的錢。而他現在又拿著這些錢回國做投資,難道香港、甚至是海外,就沒有什么好買賣可做?從這一點可以看出,此人有著一副忠心報國的熱情。再一個,你們想過沒有,以他的財富,拿個香港身份證、或是移民到海外,多簡單的事情,哪個國家能不歡迎?可他干了嗎?沒有!這樣一個赤膽忠心,把老外的財富往國家攏的好小伙子,誰要是敢動他,我第一個不答應!”

  “你……我說老劉,別上火嘛。咱們就事論事,眼下他在國內剛剛投入一個大項目,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吃著碗里的,望著鍋里的,想著海外的財富和國內人民的錢,兩頭都賺呢?

  “是啊,這個可能性未必沒有。這點投資對他來說算得了什么,九牛一毛而已。這些精通資本操作的人,手段向來高明,你知道他到底在布局什么?為了以防國家資產流失,必要防范還是要有的。”

  就在這時,會議廳的房門被輕輕地推開,從外面走進來一個戴黑框眼鏡的中年人。

  能隨意進出這間會議廳,足見此人的身份,同時也能看出,肯定是有什么重要之事。

  他徑直來到會議廳的中間,俯身在那位身材矮小、但身上無形間發散出來的氣勢,卻要超過在場任何一人,且始終未曾言語的老者身旁。

  “首長,這是一份剛剛獲悉的信息,來自于北大,因為涉及到那位李先生,我覺得可能會影響到本次會議的結果,所以就拿了過來。”

  “哦?”老者下意識地接過文件,翻看起來。

  而戴黑框眼鏡的中年人,也適時地離開會議室,并關好房門。

  在座眾人都顯得有些不明所以,眼神紛紛落在居中的老者身上,見他臉上驀然浮現出一抹笑容,便知道應該是有什么喜訊。

  “好了,我看大家也不必再爭論,先看看這份文件,等看完后,我相信有些人心中的疑惑,應該會有個答案。”老者說著,將資料傳到下手邊一個人。

  那人認真地看完后,大為驚訝,“這……”

  “怎么了?”眾人見他臉上的表情,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一觀。

  良久,等到在場眾人將文件全部傳閱過一遍后,臉上的表情都顯得十分精彩。

  “一個億!還真是大手筆啊。”

  “可不是?丁時孫得了這一個億,恐怕要高興得好幾天睡不著覺。”

  “如此看來,這個李亞東倒還真有股子報效祖國的熱情。”

  “很明顯的事情,你們想想他提的那幾點要求,以他這種層面上的人來講,不過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他卻特意拎出來當成要求。什么給老師蓋宿舍,給學生發校服之類的,若非對北大寄予了深厚情感,又怎能考慮到這些旁枝末節?”

  “是啊,最難能可貴的是,他對個人層面的要求,半點沒有,就這個什么表彰大會,還是丁時孫等人執意搞出來的。”

  眾人議論紛紛,不管之前是否對“李亞東事件”有著消極看法,但對于此事,大家的語調倒是出奇一致,皆是不吝嗇稱贊之詞。

  “對于這個小李先生……”

  這時,位于中間坐席的那位老者,開口發了言。

  眾人也適時地安靜下來,紛紛擺出聚精會神的聆聽之狀。

  因為大家心里都明白,他們在這里討論得天花亂墜也沒有,最后此事到底該如何處理,還是得由老者說了算。

  叫他們過來,無非也就是集思廣益,聽聽大家的意見罷了。

  “我的想法是,先看看,觀察一段時間,如果心里有些疙瘩的同志,就盡量把他當作一名外商來看待,那么問題可能也就沒那么尖銳。眼下國內的總體經濟不容樂觀,多種經濟的問題我們已經討論過無數次,正是迫切地需要新的資金注入、新的發展模式、新的創新精神的時候,在這種危機關頭,任何一種可能對國家經濟有推動作用的行為,我們都應該樂于嘗試,不要怕失敗嘛。改革開放本就是摸著石頭過河,我們是失敗了很多次,不過也從中學習到不少經驗。就讓這個小李先生折騰折騰嘛,看他能不能在國內經濟一潭死水的情況下,折騰起一朵浪花。那是我所期待的,同樣,我也希望大家有一樣的期待,凡事得朝好的方向看嘛,消極的眼光,總歸是不好的。”

  既然他都這樣說了,眾人自然也沒意見。

  看看就看看唄,新中國成立將近四十個年頭,什么大風大浪沒經歷過?

  且不少事實已經證明,這位老人的眼光,總是那么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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