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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六章 散伙

  潘有利怔住了,或是說被嚇到了。

  講道理,是他有求于李亞東,想跟著他混混經驗,學習一下發財致富的技巧,躊躇著人家日理萬機,“收徒弟”的可能性應該不大,這才打算當個免費勞動力。

  也不算什么稀奇事,社會上拜師學藝,沒見過徒弟還有工資拿的,逢年過節甚至還要貼進去一些孝敬錢。

  死都沒想到人家答應得這么干脆,而且還直言不諱對他的贊賞,并委以重任、著重培養、許以不菲的薪資。

  十萬年薪是個什么概念,潘有利都有點不敢想象。

  他走南闖北這么多年,從未聽聞誰能拿到這么高的工資。

  這樣的薪資待遇在當下的中國是不切實際的!

  他突然意識到一點:一個人倘若能拿到這樣的工資,何必要勞神費力的去做買賣?

  就跟著這樣的老板好好干,未來飛黃騰達也不是夢啊。

  不得不說,李亞東的糖衣炮彈取得了顯著成效。

  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在這個國民人均工資不破百的年代,十萬年薪,是一筆天降橫財,能拒絕的只怕沒幾個。

  日后的社會體系中會形成一個很古怪的現象:高學歷人才通常只有打工的命,而真正的大老板,大多文化程度不高。

  究其原因,不外乎的一個道理:優越的待遇消磨了高學歷人才的野心和抱負。

  在衣食無憂的生活壞境中,他們漸漸地習慣于安逸。

  而老祖宗早就警示過:生于憂患,死于安樂。

  他們的那顆奮斗之心,也就泯滅于安樂的人生之中。

  反之,那些文化程度不高的人,沒有人會許以他們高薪厚祿,他們如果想要獲得優越的生活,就必須不停地奮斗。

  此消彼長,社會地位完全顛覆。先天條件好的,做了小卒,而先天不足那些人,最后卻當了將軍。

  由此,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對于某部分人而言,高薪厚祿,其實是一記毒藥。

  就譬如潘有利,他現在已然將這杯毒藥放到了嘴角,且有一飲而盡的沖動。

  “那個……李老板,十萬年薪是不是太多了點?”可憐的老潘同志甚至有點心虛,感覺自己不值這個價碼。

  他是個聰明人,深知“拿多少錢辦多少事”的道理,然而只有初中文化水平的他,對自己需要搬上臺面那部分能力,始終不太自信,所以就尋思著先將某些事情攤明,以免到時讓人感覺名不符其實,令老板失望。

  “多?”李亞東笑著擺手,“不多。切莫自謙,你是個人才,當值這個價碼。我剛才不也說了嗎,工資只是一部分,只要你好好干,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未來遠不止這個價碼。”

  李亞東斬釘截鐵的一句話,落在潘有利耳朵里,又是一番別樣滋味。

  不都說“士為知己者死”嗎?這一刻,潘有利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這句話的真實含義。

  這輩子還從未被人如此重視過。

  此恩此情,無以為報,便將自己往后余生,雙手奉上,隨君沉浮。

  一杯毒藥,一飲而盡,病入膏肓,不可救藥。

  潘有利內心中咬牙堅持了二十載的創業熱情,此刻,轟然崩塌,尸骨無存。

  毫無疑問,李亞東這個罪魁禍首的“坑人計謀”得逞了,甚至比想象中還要順利。

  從此,上hai灘注定要少一位汽車大亨,而東方紅集團旗下,也必將收獲一枚彪悍大將。

  一個小時后。

  龍騰基地后門。

  “我去……終于出來了!”

  “我就說了嘛,應該先去吃個飯的,看吧,一等就是兩個小時,肚子都快餓扁了。”

  “哎呀,一頓不吃又餓不死,還是買賣要緊。看老潘這走路帶風的模樣,八成有什么好消息。”

  “哈哈……那可不?老潘是誰啊,飛機場掛茶壺的人物,沒有空手而歸的道理。”

  椰子棚下的三個人,頓時起身迎了上去。

  “怎樣了老潘,跟那個李老板有沒有談談?”

  “是啊,進去待這么久,不可能光吃飯吧?”

  “像龍騰公司這樣的巨無霸,隨便開扇小門,就足夠咱們哥兒幾個發達了,老潘這么精明的人物,豈能不知道把握機會?”

  三人一臉期待地望著潘有利,圍繞在他身旁,如同眾星捧月一般,哪還有之前的埋怨嘴臉。

  潘有利一雙小而明亮的眼睛,在三人臉上一一掃視而過,也算是看出來了:幾個能同富貴,卻不能共患難的家伙。

  點頭道:“確實談了些事情。”

  “我就說嘛!”

  三人頓時大喜,一人勾搭著他的肩膀,倆人扯著他的胳膊,在外人看來,關系簡直鐵到不行。

  然而,在三人臉上的笑容還沒淡去的時候,潘有利卻突然長嘆口氣,淡淡道:“咱們散伙吧。”

  “啊?”三人瞬間懵逼。

  肢體也很快從潘有利身上挪移開,一人甚至還推了他一把,沒好氣道:“好啊你個老潘,抱上了龍騰公司的大腿,整出了好財路,就想把兄弟幾個甩了是吧?”

  旁邊倆人頓時附和。

  “想不到啊老潘,你居然是這種人!”

  “就是,典型的白眼狼啊!你自己摸著良心想一想,當初剛來魔都那會兒,如果沒有我們三個入股,你那個倒車的買賣能做起來嗎?這幾年你拿著我們的錢,賺了也不少吧,不說要你知恩圖報,這種忘恩負義的事情,你居然也做得出來?”

  三人一臉氣憤,眸子里滿滿的鄙視之意。

  潘有利一聽這些尖酸刻薄的話后,也頓時來了火氣。

  什么叫白眼狼?

  敢情好像自己落水的時候,這三人拉扯了自己一把一樣。

  就是一起合伙做生意而已,而且四個人拿的錢一樣多,他也不比這三個家伙少半分!

  “你們既然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那我還真得跟你們捋一捋。”潘有利臉色有些不太好看的說道:“當初我決定成立公司的時候,想拉你們入伙,那真是求爺爺告奶奶啊,好話說了一籮筐,你們還不信,硬要我簽什么保障協議:錢如果賠了就我一個人兜,算我欠你們的,而賺了錢后就大家平分。當時也真是資金不足啊,為了把生意做起來,這么不平等協議,我也咬著牙簽了。結果呢,我忽悠你們了嗎,我騙你們了嗎?公司八八年成立的,到現在滿打滿算還不到兩年,你們一人投的那八萬塊錢,是不是至少翻了一半?而你們三個自己摸著胸口想一想,這接近兩年時間你們都干了啥?公司一個禮拜你們三個才來幾趟?而我呢,每天雷打不動六點鐘跑到公司開門?店里的銷售員一年加起來賣的車都沒有我一個人多,結果最后賺的錢我還是按照約定跟你們平分,我特么都沒意見,你們現在倒開始瞎BB了?”

  三人被他說得面紅耳赤,無他,因為潘有利說的都是實情。

  他們三個都是魔都本地人,早就心照不宣的將這個外地佬當成了賺錢機器。事實證明他也確實很能賺錢,這兩年來三人的小日子過得別提有多舒坦。

  但現在,這個賺錢機器要撇開他們跑了,這是三人絕對無法接受的,他們已經習慣于這樣坐享其成每天都有鈔票進賬的好日子了。

  “對,你說的有一定道理,有些方面我們確實沒做到位,但有意見你就提嘛,我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你說出來我們還能不改?咱們得一碼歸一碼。當初可是你求著我們三個投資的,我們三個也都投了,這事兒你是知道的,為了一人湊齊八萬塊,我們也是砸鍋賣鐵,就說我,過去的那個拍檔都賣了,你現在突然撒手不干,你讓我們怎么辦,一家老小喝西北風去啊?”

  “笑話!”潘有利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這個老高這么無恥,瞪著眼珠子說道:“那按你的意思,是不是咱們合伙開了個公司后,我這輩子就得賣給你們?”

  “你……”

  “你什么你?對,當初是我拉你們入伙的,但我讓你們賠錢了嗎?沒有!反而讓你們賺得盆滿缽滿。我不干了你們不會自己干嗎,公司在那里又不會跑。再不濟你們重歸老本行也可以啊,又沒人攔著你們!”

  “老潘,你這是鐵了心要把我們甩了是吧?”

  “我就跟你們實話實說吧,我沒有從龍騰公司里找到什么財路,而是決定加入這家公司,跟著李老板一起干。這事兒已經定了,改不了,所以你們就各自回吧。車行那邊你們要干就自己繼續干,不干就直接關門,沒必要把臉皮撕破,弄得日后不好相見。”

  “相見,你還想日后相見?我信你才有鬼,就你這么精明的一個人,會給別人打工?呸!老潘,算你有種。得,南方是你的老巢,我們也不自找沒趣,但你給我記住,別讓我在魔都的地界上再看到你,見你一次打一次,你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就是!”

  “不打斷你的狗腿才有鬼!”

  三人一人撂下一句狠話后,晃著膀子離開了,都是妥妥的十萬元戶,哪怕是在魔都,也不是碌碌無名之輩,自有一定勢力。

  潘有利望著三人的背影,同樣狠狠地啐了口唾沫。

  誰怕誰啊!

  他要是被嚇大的,這么多年來也沒膽子走南闖北走買賣。

  你猜怎么著?

  他過不了多久后,還真會去魔都,因為李老板派他到那邊經營4S店。

  那到時就看看,是你們這三條地頭蛇厲害,還是他這個背靠大樹的過江龍更勝一籌?

  唯一令潘有利有些不太得勁的是,世態炎涼,人心不古。他居然跟這樣三個人渣,稱兄道弟了這么久。

  想想就感覺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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