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內斂,夕陽西下。
下午五點已過,本應到了關門歇業的時間,但福都臻品售樓處卻并未關門。
銷售人員倒是已經走了,只剩下幾位領導,還有一眾保安,以及李亞東幾人。
售樓大廳中央擺了張太師椅,李亞東四平八穩的坐在上面,齊家兄弟分立兩側,整個保安隊一共十排,站在倆人身后。
至于杰克和阿占幾人,難堪大用,李亞東讓他們去辦公室待著了,免得等下還要分心照顧他們。
李亞東料定許多福肯定還要回來,不是開始和算命先生搶飯碗了,只是很簡單的人性分析。
換位思考一下就知道了,自己辛辛苦苦開發的項目,自己一個子兒沒撈著不說,還一不留神成本價賣給了仇家,垂手可得的利潤,全部拱手送給了仇家。
這事兒擱誰,誰也不能忍。
你再瞧瞧許多福那種記仇的性子,他要今天不回來,李亞東都敢把樓盤還給他。
來了倒也好,一次給他打疼咯,不然這么大的一個樓盤放在這里又移不走,李亞東還真不太放心,怕他整出什么幺蛾子。
跑到自己家里滋事,縱然廢了他,即便站到法庭上,自己也站著幾分理。
許多福倒也沒讓李亞東久等,他倒還怕李亞東五點鐘歇業走人了呢,那可不太好找。
所以援軍一到后,一行六臺車,兩輛轎車,四輛面包車。便席卷著一股囂張氣焰,火速殺到福都臻品售樓處門口。
“媽的,還好,門還沒關,那就說明人應該還在。要讓他跑了,老子今天還真的不太好找。”
許多福率先從車上沖下,看到售樓處的玻璃門大開后,不禁長出口氣。
這時,其他幾輛車上的人,也紛紛走下。其中氣焰最囂張的,尤數那四輛面包車上下來的人。
清一色的小年輕,大部分都光著膀子,不少身上還有紋身——不是很精致的那種,就是這個年代流行的“五毛錢”紋身,顏色只是一種,透過皮膚看上去是青色的,或是一個“忍”字,或是一條小龍……呃,其實說“小蟲”,可能更合適一些,畢竟那歪歪扭扭的模樣,看起來就軟弱無力的樣子,實在不像神俊的龍。全都不空手,鋼筋、鐵管、木棒,甚至是刀片子,街頭斗毆的必備家伙事兒,樣樣齊全。
一幫人馬加起來,足有五十之數,倒是遠遠多于李亞東一方。
當然了,這也是李亞東懶得找的緣故。
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那你說他,還能找不到一票二流子嗎?
不屑。
也沒那必要。
“許老板,到地兒了,您就給個話,要搞到什么程度,要那小子一只手,還是一條腳?”小混混里有人叫囂道。
“一只手,一條腳?”許多福陰鷙一笑,布滿血絲的眸子里有股不清明的瘋狂,桀桀笑道:“老子手腳都要!”
“得嘞,包您滿意!”問話的混混拍著胸口保證。
他是個頭目,清楚許多福的身份,只要是他開口,要人命都行。
人家要錢有錢,要權有權,啥事兒兜不下來?
魔都這一畝三分地兒看似很太平,翻不起大浪的黃浦江看似也很平靜,但那江底到底沉下去過多少尸體,只怕沒人說得清。
許多福在眾人的簇擁下,一馬當先的走進售樓處,不過剛進入大廳,看到里面的情景,就顯得有些懵逼。
這尼瑪的,是在等他嗎?
連陣仗都擺起來了?
果然!
“許老板,你這速度著實有點慢啊,再不來我都準備走了。”李亞東似笑非笑地望著他,淡淡詢問,“想必出去轉一圈,迷糊的腦袋也拎清了吧?”
“李亞東,你別囂張,待會兒有得你哭!”正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許多福剛吃了一個天大的虧,更是如此,原本已經不是那么紅的眸子,頓時又猩紅一片,咬牙切齒道:“狗日的,跟老子玩陰的,聯合那六個王八蛋坑老子,騙走老子一個樓盤!”
李亞東呵呵一笑,道:“許老板,你看你這話說的,啥叫騙啊?沒聽說過兵不厭詐嗎?沒聽說過商場如戰場嗎?你可是白紙黑字跟我的人簽的合同,我們也是付過錢的,怎么就叫騙?這一點就恕我不能茍同了,咱們就算公堂對薄,那你也是必輸無疑呀。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次還真得多謝許老板,辛辛苦苦地干了兩年多,最后卻把這上好的樓盤直接勻給我了,嘖嘖……那可是上億的財富啊,許老板還真是大氣,這一點,我倒是此愧不如。”
“啊!”許多福氣得怒吼了一聲,對方要是不提,他還真沒往細了想,或是說潛意識里不愿去想。
原來自己一天之內居然損失了一個億!
一個億啊!
“我說許老板,你要能說人話,就別學狗叫嘛,囔囔個啥?房子賣都賣給我了,白紙黑字,錢貨兩清的事情,你反正也翻不出個花樣來,還是回家洗洗睡了吧。哦對了,你帶這么多人來干嘛?還操著家伙事兒,莫不是有些什么想法?”李亞東笑著問。
“臥槽!兄弟們,給我干,干死這個王八蛋!”許多福已經徹底失去理智,再也忍不住了。
太欺負人了!
騙走他一個億不說,還要說風言風語刺激他。
人不能這么厚顏無恥!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身后的一幫人馬頓時動了,排成一排,向著李亞東一行圍攏過去。
與此同時,齊家兄弟也動了。
倆人雙手之上,一手一根鋼筋——工地上多余的邊腳料而已,要多少有多少。同時向前走去。
至于他們身后的十八名保鏢,卻是沒怎么動,只是稍稍向老板靠攏了一些。
打架,那不是他們的責任。
他們的責任只有一個:保證老板周全。
對方一群混混看到如此景象,卻是都樂了:大部隊站在原地不動,就派兩個傻大個來跟他們掰手腕,以二對五十?
丫的腦子是不是有坑?
正所謂雙拳難敵四手,你丫就算學了《葵花寶典》,也沒道理一敵二十吧?
“兩個狗犢子,仗著一身腱子肉逞能是吧,兄弟們,先把這兩頭狗熊打得生活不能自理!”混混頭目怒喝道。
“得嘞!”
很快,雙方人馬照面了。
“嘭!”
令人詫異的是,率先動手的卻不是一群混混,而是齊龍。
他進入攻擊范圍之后,根本不帶半分猶豫,直接一鋼筋甩出去,一名留著崔健式披肩長發的混混,都沒整明白怎么回事,肚皮上就正中一鋼筋,那叫一個酸爽。
以齊龍的臂力,再加上鋼筋加持,他還能爬得起來?
“臥槽!”
這一舉動頓時激起了對方的怒火,再無二話,所有人上下其手,家伙事兒鋪天蓋地地向二人招呼而來。
齊家兄弟倒是絲毫不懼,齊龍手臂上兩條鋼筋舞得虎虎生風,像是在身體兩側形成了一個保護罩。任何接觸到他手中鋼筋的家伙事兒,瞬間就會被彈開,更有甚至直接脫手而飛,也不知道落到哪里,最后總能聽到一聲慘叫。
至于齊虎,那就更簡單了。
他跟齊龍不一樣,齊龍使拳的,喜歡近身搏斗,越近越好,最好直接摔跤更利索,也不擅長群架。
他卻正好相反,功夫在腿上,腿部活動需要一定空間,所以不太喜歡貼身的那種近戰,但只要給他拉開一定距離,一條鞭腿甩出去,那就真好似一條鋼鞭一樣,一抽一片。
就好像現在,他手上鋼筋招架住對方揮來家伙事兒的同時,身體突然一矮,直接一記掃堂腿揮去,如同割麥子一樣,身前的人頭成片倒下。
以他那堪比石塊硬度的大腿,招呼在一堆軟嫩的血肉之上,想短時間內爬起來,那指定是不可能的。地上苦爹喊娘、抱著大腿慘叫的人,比比皆是。
許多福的眼睛都看直了,他一直都知道李亞東有兩名貼身保鏢,跟他還是老鄉,約莫聽說學過功夫,但從未見識過他們出手。原以為頂多比一般的保鏢厲害一點,卻打死都沒料到這么變態。
一個人對二十幾個,居然還占上風?
這特么的是人啊?
我特么的怎么就沒這樣的保鏢?
你們特么的不是我老家的人嘛,理應保護我才對呀,保護一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狗犢子,算個什么意思?
慫了。
一群原本還叫囂不止的混混,現在徹底慫了。
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以一敵十的故事,過去大家只在或電視中才見到,現實生活里,只怕沒人會相信有這么彪悍的人物,更別提現在還不是以一敵十,而是以一敵二十,甚至更多。
嚇到了!
實際上他們如果不慫,之前身上的那股子狠勁兒不丟,這場戰斗還沒這么快結束。人多總歸有些優勢,就說齊龍,他其實已經挨了好幾下,甚至手臂上還被刀片子剮了一下,所幸他手上的皮厚,盡是老繭,且那把刀也是地攤貨,所以僅僅起了一絲血痕,無傷大雅。
但一旦氣勢丟了,狠勁兒沒了,那就真是兵敗如山倒。
約莫也就十來分鐘,在付出兩件短袖襯衫和兩件運動褲,以及身上幾道不痛不癢的傷痕的代價下,齊家兄弟合兩人之力,全殲五十名小混混,全都趴在地上哭爹喊娘,一時半會兒沒人能爬起來。
“真沒勁呀,好歹也是出來混的,起碼學兩招啊!”齊虎甚至還撇了撇嘴,一臉悻悻,完全沒過癮的意思。
整個大廳里除他們本人,以及李亞東外,所有人都傻了。
這哪是兩個人啊,簡直就是兩頭野獸。
“上,上啊你們!”許多福很快回過神兒來,形勢不利,與他所幻想的截然相反,容不得他走神。厲聲示意身旁的幾名馬仔,還有陸國陽。
我上你妹。陸國陽看了他一眼,也是敢怒不敢言。
就這情形,上去送人頭啊?
“好,你們不上是吧,我上!”許多福無疑徹底紅了眼,從地上拾起一把刀片子,怪叫一聲后,向前沖去。
他倒也聰明,路過齊家兄弟的時候,有意繞了個圈,避開了他們。
而齊家兄弟也沒動,因為他們得到了東哥的眼神示意。
再說了,若說整個大廳里現在誰最不能招惹,那指定不是他們,而是東哥。
只有他欺負人的份兒,怎么可能被人欺負?
“閃開,讓他過來。”身后的保鏢想要阻攔沖過來的許多福,卻被李亞東出聲制止。
許多福自己都楞了一下,想不到李亞東如此自大,莫非他也是“武林高手”?
那不可能!
這一刻,許多福真是惡向膽邊生,心里一橫,真心想一刀劈死這個王八蛋。
“啊——”他大叫著沖過來,手里的刀片子舉得老高。
六步。
五步。
兩步。
只差一步,已然到了可以出手的機會!
然而,就在許多福僅距李亞東一步之遙,手里的刀片子但凡落下,就能砍在他的狗頭上的時候。
他卻頓住了。
就連嘴里的怪叫,也瞬間停止。
不停不行啊!
因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對準了他的額頭。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