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亞東打了電話到醫院,重癥監護室的房門已經被打開,郭家兩口子可以進去看望兒子,但一進去后,就出不來了。
不管齊家兄弟如何勸說,倆人就是不愿回賓館休息。
他們已經幾天幾夜沒有好好休息,再加上精神層次的雙重煎熬,李亞東真怕他們挺不住。
可也沒轍,有些事情根本不是李亞東能夠左右的。也只好吩咐齊龍去買點營養品,包括藥物,想辦法勸說倆人吃下。
醫院那邊的事情安排完后,家里的事情也是個老大難,蘇姑娘同樣好幾天沒休息好,整個人消瘦了一整圈。
這件事情對于她的刺激非常之大,她比郭家兩口子更了解情況,特別是郭琦今天沒醒過來后,整個人陷入了無限的自責之中。
朵恩叫了披薩,她卻一口沒吃,心情無比沉重,根本無法感知到饑餓。
李亞東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親手榨了一杯果汁,半強迫式的才讓蘇姑娘喝下。
然后問題又來了,該到了睡覺的點,她卻抱著雙腿坐在床上,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一動不動,整個人就好像傻了一樣。
“別擔心李,我有辦法。”朵恩將李亞東從房間里拉了出來,從口袋里摸出一只白色塑料瓶。
“安眠藥?”
“對。”朵恩點頭道:“你去弄點喝的,把安眠藥混在里面化開,再用剛才的辦法逼蘇喝掉,應該可以睡著。”
“好主意。”李亞東心頭一喜,故技重施,按照朵恩的辦法,再次弄了小半杯果汁,“灌”蘇姑娘喝掉。
你還別說,人的自我意志,終究抵不住藥物的控制。
蘇姑娘靠在他的懷抱里,沒過多大會兒,果然合上了眼睛。
那長長的睫毛上,甚至還點綴著晶瑩的淚珠,李亞東輕輕替她抹去。
“朵恩,這段時間真是謝謝你,你也幾天沒休息好了,趕緊去休息吧。”李亞東將蘇姑娘塞進被窩中后,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間,并緩緩帶上房門,對站在門口的朵恩說。
“好。”朵恩點頭,小聲說道:“你也一樣,如果不想在蘇這里睡,就睡樓下郭的房間。”
“行。”
朵恩進入房間后,李亞東便下了樓,卻是毫無睡意。
他踱步到沙發前坐下,望著那塊原本沾染了郭琦的鮮血,如今已經被朵恩洗刷干凈的地板,因為要安慰蘇姑娘而努力壓制住的滿腔怒火,再次熊熊燃燒起來。
掏出隨身攜帶的小電話薄,翻找了一會兒后,停留在某一頁,將沙發側邊小木質茶幾上的白色電話機拿到身前,撥通了一個號碼。
等待音響了好一陣兒,才被接通,里面傳來一個慵懶而性感的聲音。
“喂?哪位?”
用的是標準的英語。
“是我,李亞東。”
“……”電話中沉默一陣兒,然后有笑聲傳來,“今天也不是我生日呀,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怎么舍得給我打電話?”
要換平時,李亞東或許也會開上幾句玩笑,但現在,實在沒那個心情。
“年前聽你說,下一站是日苯,現在還在嗎?”
“干嘛?可別跟我說你也到了日苯,那這個局約定了,你在哪兒,我去接你。”
“沒有,我在美國。”
“哦?怎么跑到美國去了……噢,我知道了。她還在讀書嗎,你都這么有錢了,不用這么努力吧,躺著花都花不完呀。”
“這邊出了點事……”李亞東沒有隱瞞她,將這邊發生的事情如實的講了一遍,然后問道:“你現在還在日苯對吧?”
顏姑娘聽完后,收斂起扯閑話的語氣,回道:“還在,正像你之前說的一樣,日苯這邊的汽車業務脈絡很復雜,一時半會兒搞不定,還得待一段時間。你是想讓我調查那個兇手?”
要不然怎么說是得力干將呢,一點就通。
“對。”李亞東沉聲道:“小琦現在落到如此田地,這輩子能不能醒過來還說不定,我怎么可能讓兇手逍遙法外?我要找到他,押他來美國受審,實在不行……你懂的。反正他必須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這一點毋庸置疑。我需要你動用所能動用的一切關系,不管花多少錢,務必幫我找到這個人,然后通知我。”
顏姑娘知道他是真動了肝火,而且像這樣的兇手,也確實應該受到法律制裁,于是沒有多想,回道:“好。你把的資料發給我,我盡快尋找,他既然是哈弗學生,校方肯定有他的檔案資料,想要找到他,應該不是很難。”
這一點李亞東也考慮到了,不過他暫時還沒有和哈弗方面接觸,說道:“這個人的名字叫堤藤野,目前知道的就這么多,資料還沒到手,我明天會去一趟哈佛,想辦法弄來資料,然后傳真給你。”
“行。那你記一下,我這邊的傳真號碼是……”
翌日。
李亞東和朵恩一大早合計了一下,打電話找來了兩位中國女留學生,她們也都是蘇姑娘的朋友,囑咐她們照看好精神狀況不是很穩定的蘇姑娘。
隨后,倆人便一同前往哈佛大學,試圖從校方手里弄來堤藤野的檔案資料。
這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越是正規機構,對于這些東西就越發保密。
最后倆人又去了一趟警局,以受害人家屬的身份,一番好言勸說,并賄賂了一些錢財后,才好容易讓警方出面介入,拿到了堤藤野的完整檔案資料。
資料到手后的第一時間,就在哈佛校園里,李亞東傳真給了遠在日苯的顏瑋嫻。
剩下的唯有等待。
做完這些事情后,李亞東來到麻省總醫院。
郭琦已經更換了病房,從重癥監護室轉移到普通病房。
當然,也是最高檔的單人豪華病房。
實際上威爾遜大夫已經講過,像郭琦現在這種情況,住不住院的意義其實不大,只要做好營養液的補充,回家待著也一樣。
但李亞東還是越過了郭家兩口子,打算讓郭琦留在醫院里,并且留在美國。
無他,因為這樣,郭琦才得到最好的醫療照顧。
為此,即便花再多錢,李亞東都在所不惜。
他本不是一個相信奇跡的人,但現在,他真真切切的無時無刻不在心里乞求滿天神佛,希望他們能賜予郭琦一個奇跡。
他是一個善良勤學的好孩子,心中亦有著遠大的抱負,不應該落到如此田地。
李亞東來到病房,郭家兩口子蓬頭垢面的坐在床邊,四只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兒子。
倆人身上甚至已經有酸臭的氣味傳出,這樣肯定是不行的。
李亞東踱步走到床邊,抓起郭琦的手,沒有開口,卻在心里重重地說了幾遍……
小琦,加油!
“叔叔阿姨,你們這樣可不行,別到時候小琦你們好了,你們卻累垮了。”李亞東不得不順著朵恩的那個謊言,繼續發揮下去。
雖然不該,但必須如此。
相信郭琦如果知道,也會贊同。
“小琦這是慢病,得慢慢養,要是他三個月不醒,你們難不成在這里坐三個月,不吃不睡,也不換衣服?那肯定行不通的,再說了,這臉和手總得洗吧,長時間不洗肯定有細菌,對小琦也不好。”
一聽說對兒子不好,郭家兩口子的神態總算有了些變化,下意識地在身上嗅了嗅,也是一臉尷尬。
多少天沒有洗過澡,他們都忘記了。
“這樣吧,賓館住著確實不太方便,我安排個房子,你們安心住著就是,每天該吃吃該睡睡,拾掇得干干凈凈的來見小琦,把心情放好一些,也別呆坐著,有空就跟他講講以前的有趣事。醫生可說了,這對于他的病情大有幫助,有些話要能說進他心坎里,指不定下一秒就醒了。”
實際上,醫生并沒有說過這些話,這是李亞東從電影里看的,不太好說有沒有用,但這些郭琦的從前往事,大概不僅能幫助到他,也能調節郭家兩口子現在的木訥狀態。
“亞東,你是說,我們現在講的話,小琦其實都能聽到?”郭父詫異。
郭母也是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
兒子雖然一動不動的躺在那里,但有沒有感知,對于兩口子來說,意義完全不一樣。
一個謊話說出去,必定要用無數個謊話來圓,李亞東訕訕笑道:“那醫生既然都這么說了,肯定有他的道理。小琦即便不能全部都聽到,我想,總歸也能聽到一部分吧。”
“哎呀,你這孩子,咋不早說。早說我們也不用傻乎乎地坐在這里呀!”兩口子喜極而泣。
“這……我也是剛從醫生那里知道的。”
兩口子欣然同意了李亞東的提議,決定換個精神面貌,每天以干凈的身體,良好的心情,來守候兒子,與他嘮嗑,希望以此來觸動他,讓他盡快轉醒。
于是,李亞東以二人共同的名義,在距離醫院不遠的一個小鎮上,買下了一棟別墅。
如此一來,根據馬薩諸塞州的法律,他們也順利獲得了本州的永久居住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