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談價格的地點換了,眾人離開機庫,來到工廠的一座行政樓。
謝蓋爾三人狼子野心,進入會議室后,將原本跟隨他們的兩名工廠負責人,全給打發走了。
其目的不言而喻。
李亞東倒是求之不得,省得拐彎抹角了,有什么話攤開了講。
“就是那架圖154C了,謝蓋爾秘書長,說說價格吧,或是說你有什么好的交易方式,直說無妨。”
意思很明顯:你想怎么貪,劃出道來就行。
“李老板,首先我不得不承認,你的眼光非常好,類似于圖154C這種遠程貨運機,全世界都沒有幾款。而這款飛機它也確實是好,它雖然源自于民用客機,但其實真正的技術……李老板你剛才也感受過,可以說完全是軍工品質,所以它的造價……”
“謝蓋爾秘書長。”李亞東揮手將他打斷,淡笑著說,“我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難道不是嗎?”
“噢,李老板,當然。我們當然是非常親密的朋友。”
“那既然如此,又何必繞來繞去呢?”
“這個……”謝蓋爾呵呵笑道:“主要圖154C的造價確實不菲,我得讓李老板明白它為什么這么貴。”
圖154C的價格不菲,這一點李亞東已經考慮到,正所謂物以稀為貴,至少謝蓋爾有一句話沒說錯,這種遠程航運機,即便在全世界范圍內,都十分稀少。
但話又說回來,這款飛機如今可是放在蘇聯的機庫里,而不是波音或空客的機庫,所以它的價值,自然要大大折扣。
為什么?
兩點原因。一是“名氣”。同樣是一顆足球,馬納多納簽名的足球,和普通的足球,價值能一樣嗎?自然不同。波音和空客的機型名聲在外,遠銷全世界大部分國家,而蘇聯貿易閉塞,很多東西都是同盟國間自產自銷。
二是技術。多少要差一些,蘇聯雖然航天技術發達,但其主要研究方向還是軍工方面,對于民用客機領域,投入的精力十分有限。
這也是為什么一架波音和空客的全新客機,這個年代售價高達兩三億人民幣都不足為奇,而像老牟同志倒回到國內的那種圖154基本型飛機,售價只有大幾千萬的原因。
“無妨。”李亞東淡笑著擺手,看了他一眼后,說道:“謝蓋爾秘書長想必已經有了交易方案,直說就是。”
“行。李老板快人快語,那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實不相瞞,圖154C飛機我們自己的產量也不多,一直沒有對外出售過,因為是自用機型,所以我們完全按照軍工質量打造,成本價高達三千萬盧布……”
“三千萬,盧布?”李亞東微微蹙眉,還真不是一般的貴,這也就意味著,它的成本價就超過了一億人民幣。
注意,是成本價。
李亞東無法驗證對方這個報價是否屬實,只能通過表情分析,不像是在說假話。
另外,之前在圖154飛機上參觀一圈后,他也不得不承認,那架飛機用料非常考究,不說別的,單是一塊合金地板,其造價就遠超民航客機。
如此一分析后,他暫時接受了這個說法,笑著問,“那謝蓋爾秘書長的意思是?”
以這幫人的尿性,肯定不會讓自己拿三千萬盧布直接和工廠達成交易,必然有些想法。
而這對于李亞東來說,無疑是好事。
他才不理會最后買飛機的錢進了誰的口袋,他只在乎自己最終付了多少錢。
“噢,李老板,你可能誤會了,這次我們并沒有問你要好處的意思。”
“嗯?”李亞東情不自禁地眉頭一蹙,這不能夠啊!
轉性了?或是良心發現?
可能嗎?
“如果李老板確實看中了圖154C,那么作為老朋友,我們也不說賺你的錢,就三千萬盧布,不過……”
神轉折來了。
李亞東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示意他繼續。
“我們不要錢,而要等價的高端商品,就是你上次提及的那些。”
“哦?”李亞東心里瞬間就笑了,這特么的完全就是想過富貴日子想瘋了,然而,又買不到相對應的高端商品來滿足他們的富貴日子呀。居然連錢都不要。
這樣的好事上哪兒找去?
自己把貨倒到蘇聯來,一樣也是要變成錢的,如此一來,倒是省了分銷的麻煩和時間,等于直接完成了一單大買賣。
要知道他的那些商品,拿到蘇聯后,至少都是翻出十倍價格出售的。
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這三千萬盧布,他大概只需投入三百萬盧布,就能搞定。
三百萬盧布,一千來萬人民幣,買架大型運輸機,這買賣怎一個爽死了得?
但臉面上,這種竊喜他并沒有表露出絲毫,反而蹙眉問道:“用高端商品充抵購機款,這事兒……你們三個能決定?”
這句話其實可以換個意思講:你丫的三個,膽兒也忒肥了吧,這是個啥意思?是準備將整架飛機都吞了嗎?你們有那個本事?
“實不相瞞,李老板,這件事情并非我們決定的,而是上面的意思,自然有人能夠搞定它。相信這件事情對于李老板來說,肯定也是有好處的,所以我們倒也有一個額外要求,哦不,大概有兩個。”
“原來如此。”李亞東了然,就說這三個家伙應該沒這么大的能量,果然上面還有更大的蛀蟲。道:“說來聽聽。”
“第一,我們需要更便宜的商品價格。據我們了解,紅星市場里最大的那間商行,應該就是李先生的吧?我們要求的也簡單,那就是這批商品的價格,要比那邊的價格,低百分之二十。”
“啥?”李亞東“噌”地一下便站了起來。
也必須“噌”,不然何以表現出“利潤的稀薄”?
“這不可能!我說三位,你們也太高估我們的利潤了,降低百分之二十,我們就直接虧本了。你們別不信,特別是那些高端商品。我舉個很簡單的例子,一瓶法國紅酒,對,它在法國的售價或許就幾十歐元,但你們要明白,把它從法國弄到蘇聯,那可是繞了半個地球啊,這里面的人力、物力、輾轉幾個國家的稅費、運輸費、折損費,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啊!甚至,這些費用要遠遠超過其本身的商品價值!”
謝蓋爾三人面面相覷,實在沒想到對方反應這么激烈。
現場除了李亞東以外的唯一一個知情人士,勝利哥,下意識地低下頭,以免自己臉上忍不住地“噴”出的笑容,被他們察覺,從而破壞東哥的好事。
百分之二十?
以他們的商品利潤,砍掉百分之兩百,又有何妨?
不過講道理,東哥說得還真像,他要不懂行,估計也得被唬住。
實際上他們的進貨流程哪有這么復雜,香港這個中國對外開放的橋頭堡中,啥玩意兒沒有?
“李老板少賺一點不行嗎?”謝蓋爾撓著腦殼說,“你看飛機上面,我們不也沒賺你的錢?”
“可這不是少賺不少賺的問題啊,而是虧本,血虧!”李亞東頭搖得像鐘擺,“這樣吧,咱們也別談什么商品了,我直接給你們錢,三千萬盧布,一分不少。怎么樣?”
“這……”謝蓋爾下意識地望向鮑里斯和阿納托利。
可惜,倆人并沒有給到他什么好主意。
三個當了一輩子官的人,哪懂什么貿易利潤的事情?
還是國際貿易。
是真的被唬住了。
“那……降低百分之十五?”謝蓋爾下意識地說。
上面領導已經發了話,就要高端商品,他們是缺錢的人嗎?
唯一掣肘他們享受榮華的因素,其實也恰恰是給他們帶來財富的東西,那就是官職,或是說權勢。
他們無法隨意出國啊,要不然隔三差五的出國旅游一趟,什么榮華富貴享受不到?
勝利哥揣測,以東哥的尿性,肯定要再壓一把,最后必定是百分之十的降價無疑。
你還別說,這段時間跟隨在東哥身邊,還真的學到不少東西,妙用無窮。
“不行!頂多降百分之五,這還是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因為高端商品利潤只有這么多,如果你們要中國貨的話,降到百分之十五沒問題。怎么樣?”
勝利哥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服了,不服都不行。
這價格砍的,就一個字,狠!
“百分之五啊?”謝蓋爾對此明顯不滿意,他蹙眉與鮑里斯和阿納托利倆人小聲商議了一陣兒,但最終,還是迫于無奈同意了。
老話說得好啊,有總比沒有好,這里面的道道他們確實理不通。而且人家也說了,如果不要商品就直接給錢,似乎也不像作假。
那能怎么辦?
“那么,第二個條件,李老板,商品抵達莫斯科后,我們希望由你的人,秘密送到我們指定的地方,最好是深夜進行,同時,我們要求你方人員對此絕對保密。這一點,能辦到嗎?”
倒還挺小心翼翼的,也符合這幫蛀蟲財不露白的道理,就好像李亞東以前的一位老食客,魔都金融管理部門的一名廳級干部,外傳他家有十幾套房,但你知道他開的是什么車嗎?
十幾年的老別克,當二手車賣不到一萬塊。
他兒子也是一樣,挺高的個頭,開輛小菠蘿。
“這一點沒問題,三位請放心,除了我的人外,不會有任何人知道有這樣一批商品進入莫斯科,到時我再安排心腹手下親自押送這批商品,更不會有人知道它們的去向。”
“李老板果然是個聰明人。”謝蓋爾開懷大笑,“與你合作,總是那么愉快,既然如此,那我們就順便把合同簽訂一下吧,資料我都帶來了?”
“那就最好不過。”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