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六月,天氣漸漸變得炎熱,北方這邊早上和晚上還好,但中午如果頂著日頭在外面奔波,一樣挺遭罪。火然文A`
鬼知道出門前李亞東犯了什么神經,沒有開車,心血來潮乘公車來到北大,打算故地重游,重溫一下大學的校園生活。
燕園與上次過來時,并沒有什么太大改變,如果硬要說點不同,那就是學生們不再是清一色的運動校服。
中國經濟增速明顯,老百姓的生活已經不像80年代那么拮據,這個年代的大學校園里已經看不到穿補丁衣服的學生,同時他們大概也已經不滿足于校服的一致性,慢慢有了自己的個性。
其實也挺好,該有所鋒芒的年紀,太過內斂,不見得就是好事。
一路走來,望著旁邊不時走過的朝氣蓬勃的學生們,李亞東也算頗有感觸。
想他當年在北大讀書那會兒,哪有女生敢穿吊帶裙啊?
那怕是想嘗試一把封建社會的浸豬籠吧。
更不可能見到男女學生堂而皇之地拉著小手漫步在校園內。
當年倒也有人在校園里搞對象,他就搞過,但通常見面上時倆人手里總會拿著書本,然后所謂的“約會”,便是大家找塊草地坐下,相隔老遠,討論一下課本里的知識,或是吟兩首顧城和北島的朦朧詩。
真不吹牛的說,有小情侶在大學搞了好幾年對象,結果臨到畢業小手都沒牽過,然后學校一份分配通知下來:你,去東北老工業區支援國家建設;你,去西部地區發展當地教育。
等若干年后再次見面,一個成了別人的孩子他爹,一個成了別人的孩子他娘……
個性點嘛,開放點嘛,遇到水靈的白菜就趕快拱,等拱完之后悲劇產生的概率自然會小很多。
由于早上睡個了懶覺,在偌大的校園里逛了一陣兒后,就已經到了午飯點,而且已經走到學二食堂,也不知道當年的干燒肉和扒肘條還有沒有。
世界上有幾種神奇的事物,具備喚醒人類封塵記憶的能力,音樂是一個,美食也算一個。
李亞東踱步走進學二食堂,剛一進門,差點沒熱淚盈眶,我的個乖乖,你可算舍得按椅子了!
當年他們在學二食堂吃飯時是個什么情形?
如果不回寢室的話,拿著一個飯缸子打好飯菜后,只能蹲在地上直接開干,類似于窗臺那種“雅座”,通常情況下是搶不到的。
如同當年一樣,學二食堂和學一食堂總是人滿為患,打菜的隊伍排得老長,李亞東趕緊踱步走過去,不然再等一會兒,半個小時恐怕都別想吃上飯。
“蹭飯的?”
前面一個瘦黑瘦黑、近乎非洲膚色的小伙子扭過頭來,笑呵呵地問。
mmp的,怎么說話呢,哥這一身打扮,像是吃白食的……呃,好吧,他今天心血來潮,想來逛北大,所以特意穿得比較低調,腳下還是一雙牛皮涼鞋。
北大由于治學開放,總是不乏各種“蹭”,蹭課、蹭飯、蹭電影、蹭舞會,甚至還有蹭床的。
就說蹭飯好了,只要手段使用得當,又有“內應”配合,以交流學術為名向各班生活委員偶爾索要幾張飯票,問題并不大。
“沒有,來辦事的,花錢吃飯。”李亞東沒好氣道。
“哦?”聽他這么一說后,黑小伙兒頓時眼前一亮,連聲道:“我多出一張暈菜券,便宜勻給你,要不要?”
“……”李亞東不由一陣無語,甚至下意識地低頭打量了自己一番,他雖然刻意穿得比較低調,但看上去應該還不至于像貪圖幾毛錢便宜的人吧?
但黑小伙兒的眼神很炙熱,仿佛正在談論一筆大生意。
李亞東這時才留意到他的穿著,一件80年代時髦到不行,但90年代已經顯得有些老土的海魂衫,外加一條似乎是由棉麻面料制成的黑褲子,很厚實,更適合秋天穿,甚至冬天里面穿保暖內衣再穿這個,應該也不會冷,腳下倒是一雙還挺新的小白鞋,不過李亞東很容易看清其上的藍色北大校徽。
“賣多少?”
“我也不坑你,我這張可是‘老頂’……呃,就是頂級暈菜券,沒限制,哪怕是一塊二的扒肘條都可以吃,一塊錢勻給你,怎么樣?”
扒肘條看來還是有的,不過價格居然已經漲到一塊二了?李亞東微微一怔,想當年他在北大那會兒,可才賣四毛呢。
但話又說回來,這幾年肉價也漲得飛快,好像都四塊好幾毛一斤了,而一份扒肘條怎么的也有二兩肉,如此一算的話,倒也就不貴。
“行吧。”
李亞東這一點頭后,黑小伙兒頓時一喜,趕緊在褲兜里一陣翻找,找出一本藍皮封面的、也不知道什么證兒,從皮封里小心翼翼地摳出一張糧票大小的紙片,然后一臉期待地望著李亞東從褲袋里掏錢。
李亞東掏啊掏,掏了兩次沒掏出來,這么多年,他身上不帶足鈔票不出門的習慣還是沒改,錢帶得太多了。
好容易拿出來后……
“我去……”望著他手里的一卷紅鯽魚,黑小伙兒嚇了一大跳,“哥,你是干啥的呀,身上帶這么多錢?”
“哦,剛做了筆買賣,賺了點,還沒來得及去存銀行。”李亞東呵呵笑道,將一摞錢攤開,卻比較尷尬的發現,別說一塊了,他連五十的都沒有。
瘦小伙兒頓時急了,好容易搞成的一筆生意,不可能就讓它這么黃了,有意向附近的同學們問問,可話到嘴邊又收了回來,只要他腦殼沒病的話,就不會認為哪位同學口袋里能有整整一百塊散錢。
“對了,你這么有錢,肯定不能就吃一個菜吧,再說還要買飯,食堂能找開,來,老頂先給你,等下找開你再給我。”黑小伙兒說著,生怕李亞東反悔一樣,趕緊將手中的菜票塞進他手里。
李亞東也是一陣無奈,他有意直接一張紅鯽魚遞過去,但……不知道妥不妥,而且黑小伙兒已經轉過身去。
拿起手里所謂的“老頂”看了一眼,李亞東不禁笑了。
為啥?
因為這張菜票上印有一行小字“411特供餐券”。
而四月十一號,正是他幾年前給北大捐款的日子。
所以這張餐券還是他給北大學子提供的。
等了老半天,餐臺終于近在咫尺。
“師傅,二兩飯,一個水煮白菜。”
黑小伙兒吞咽著口水遞過去自己的搪瓷缸,餐臺后面的打菜師傅給他盛了二兩飯,又打了一勺應該最便宜的水煮白菜。
因為他用的是糧票和菜票,所以具體多少錢不清楚,但想來這一頓應該也就兩三毛錢。
丫的,不是說多出來一張暈菜券,然后勻給自己的嗎?
李亞東不由一陣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