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過，絕對說過，我拿人頭擔保，我們銷售部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證！”
經由大狗一番怒罵，再看看他一臉急切的表情，趙小坤的腦子算是終于清醒過來，從安逸區中走出，有點意識到這事兒估計他大哥都扛不住。
“這個汪全波在榮華保健品公司是干嘛的？”李亞東沉聲問。
這回趙小坤倒是怪積極的，其實李亞東是望向大狗問的——既然大狗也是知情人，那他就壓根不想跟趙小坤說話，這小子一副小人像，他看著就反感。老話說“相由心生”，據李亞東的觀察，還真不假。雖然不一定百分之百的準確——那些長得挺周正的人里面也可能有壞人，但長得歪瓜裂棗的，以他的人生閱歷來看，都不是什么好鳥。
“還能干嘛呀？整個公司就數他工資最高，老板特聘的高級技術人才，自然是主管研發，是我們公司的總技師。”
“總技師？”李亞東露出思索狀，就感覺這個挺別扭、跟日后某些不正規場所的叫法差不多的頭銜，似乎在哪里聽過。
“東哥，你忘了。”齊龍心思細膩，看出了他的疑惑，提醒道：“當初在榮華公司的膠囊車間里，湯保年吞藥的時候說過一句話，說‘總技師說這藥一次最多吞五粒’，所以后面他就吞了五粒。”
“對喲！”李亞東大腿一拍，終于想起來了。
“你們去過我們公司，還見過我們老板？”趙小坤詫異。
然而，眾人只是紛紛瞥了他一眼，卻根本懶得鳥他。
弄得他一臉悻悻，大約有點明白，自己現在的身份就是個“嫌疑犯”，根本沒有發言權，只能被動接受問話。
想起這件事情后，李亞東的雙眼微微瞇起，因為他感覺之前某些被他主動忽略、以為毫不相干的疑惑，終于有了答案。就好像一根斷掉的電線，重新連接好了……
燈亮了！
那天他們去榮華保健品公司的時候，湯保年吞藥的舉動太過干脆，一點兒都沒猶豫，當時不光李亞東，隨行的齊家兄弟和蔣騰飛、包括大炳，都感覺事情有些蹊蹺。
后來李亞東琢磨了老半天，得出了一個是有可能，但不管這樣牽強的講，依然存在一點說不通的結論：湯保年自己都不知道榮華養顏膠囊有毒。
而如果一個湯保年非常信任的人，跟他說“這藥一點問題沒有，可以放心大膽的投向市場”，那么，僅存的一點說不通，大概也就通了。
關于就在于“信任”二字。
而按照剛才大狗的描述，湯保年對汪全波的信任，根本毋庸置疑。
若非絕對信任，他能千里迢迢的特地從江浙跑到陜茜請人？
還跑了整整三次？
若非絕對信任，他能在柳溪鎮建一座比自家房子還豪華的別墅給汪全波住？
還專門配了五名所謂的傭人？
若非絕對信任，他能讓汪全波出任總技師的職務，總管產品研發的事宜？
還在給客戶演示服藥的時候，特別提到“總技師說……”？
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無一不體現出湯保年對汪全波毫無保留的信任。
如果是這樣的話，說實話，湯保年將藥品安全這樣的大事同樣交給汪全波把關，是完全有可能的。
就譬如李亞東，安全性對于汽車行業同樣十分重要，車輛一旦存在安全隱患，那也是車毀人亡的大事，甚至相比較起來危害更大，但集團旗下國內的所有汽車事務，他已經全權放手給了朱云富。
假設朱云富想整點幺蛾子，那是相當簡單的。
“我之前聽湯保年講過，說這個榮華養顏膠囊是你們公司的獨家產品，而汪全波又是研發負責人，所以這個藥其實就是他研發的？”李亞東望向趙小坤問。
“是的，就是他研發的。”趙小坤點頭道：“產品投放出去后，市場反響非常不錯，經銷商都說效果明顯，客戶也很滿意，所以訂單接到手軟，為此，湯總還特地獎勵了他二十萬現金。”
李亞東微微頷首，目光陰冷，原來，真正的罪魁禍首藏在這里！
藥是他弄出來的，話是他說的，不找他報仇，那找誰？
“李董，您如果要見汪全波，我可以幫您把他弄過來，什么時候都可以。”大狗確實不笨，適時地說。
也并非什么大話，以他在柳溪鎮的勢力，如果要抓汪全波，哪怕湯保年這樣的人物想護犢子，也是白搭。
李亞東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不外乎“將功補過”，可惜他用不著。
眼下反正已經用上陶勇了，那就接著繼續用，又何須再找別人？
“說說你弟弟。”李亞東壓根不接茬，直接將話題扯了回來。
“那個……李董，我弟弟也是被人騙了，正所謂不知者無罪……”
“但我覺得他有罪。”李亞東冷笑一聲將他打斷，“他一個銷售員，在銷售產品的時候，理應按照產品說明書進行推銷，既然產品說明書上沒有明確標明‘孕婦可以使用’，那他就不能堂而皇之地對經銷商這么說，哪怕是總技師親口講的。”
他說到這里頓了頓，不顧大狗異常難看的臉色，望向再次戰戰兢兢起來的趙小坤，繼續說道：“我就問你，做為一名銷售人員，還是一名銷售經理，當總技師告知的事情與產品說明存在明顯偏差的時候，你有沒有向公司匯報或求證過？不要撒謊，你知道我有辦法證實你的話。”
趙小坤弱弱道：“沒……”
“所以啊，你還是有罪，玩忽職守之罪。你要明白，你賣的可是藥品，人吃的，不是其他的東西，而藥有問題，吃了會死人的！也正是因為你的疏忽，將別人錯誤的信息進一步放大，害得遠在首都的一名孕婦生下來的嬰兒先天性畸形。你敢說……你不是幫兇？”
“這……”趙小坤全身大汗淋漓，根本無言以對。
坐在椅子上的大狗也一樣。
他倒是想反駁啊，但……壓根組織不起來反駁的言語，因為對方的話實事求是，沒有半分故意詆毀，完全占著理。
“哥……”
“你給我閉嘴！”大狗怒喝一聲，打斷了自知情況不妙、可憐巴巴的向他救援的弟弟，“李董是個講道理的人，我也講道理，你確實有罪，成了汪全波的幫兇，該罰！”
“啊……”趙小坤很不爭氣地撒了貓尿，實在沒料到從小到大一直護著他的哥哥，這次居然會幫外人說話。
“李董，您說吧，按照您的規矩，這事兒該怎么辦？”大狗正色道，大有一副大義滅親的勢頭。
而杵在他身后不遠的趙小坤，一聽這話后，更是嚇得瑟瑟發抖。
怎么辦？
如果是這樣的話，李亞東還真沒想好，來此之前，他壓根沒考慮過趙小坤不是罪魁禍首的可能。
但思忖少許后，想到了大炳，沉聲道：“斷一肢。”
與此同時，齊龍、齊虎、蔣騰飛，全都瞬間警戒起來，以防大狗不服，暴起發難。
畢竟這個懲罰也算不輕了，換你，你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弟弟斷掉一條腿或一只手？
“好！”
令人詫異地是，大狗竟出奇的干脆，話音剛落，甚至還扔掉了手中的獵槍，然后站起身來。
“噗通！”
而他一站起來，后面的那個便倒下了。
趙小坤一屁股癱軟在地上，眼淚婆娑，瞬間感覺這個世界沒有愛了。
他的親大哥，今天居然要幫著外人，斷他一肢？
而且看模樣，似乎還打算親自動手！
大狗起身后四下瞅了瞅，最終目光定格在旁邊櫥柜上的一根“巴菲爾鐵塔”上，一件工藝品，約莫四五十公分的樣子，走過去拿起來放在手上掂了掂，確實是純鐵的。
“啪！”
說時遲那時快。
就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主要大家都以為他要挑個家伙事兒來“伺候”他弟弟。卻哪里想到，他抓著鐵搭的右手，猛地一下就砸在抓住櫥柜一腳的左手上。
一聲脆響傳來，光著膀子的左手小臂瞬間血肉模糊，彎曲成一個詭異的弧度。
毫無疑問，斷了。
大狗緊咬著牙關，額頭上的汗珠比雨粒還大，但硬是沒發出一絲聲音。
“哥！”趙小坤尖叫。
“還不起來……走！”大狗強忍住劇痛，低頭看了他一眼，有氣無力道。
“何必呢？你的手有大用，他的手……反正閑著也閑著。”陶勇淡淡道。
“沒辦法，三爺見個諒，一世兩兄弟，他就算是坨爛泥，終究是我弟弟。”
陶勇沉默，不過端到嘴邊的一杯酒，卻是放了下來，然后對著大狗抬了抬，繼而，再一口悶掉。
“慢走。”李亞東同樣淡淡道。
大狗點點頭后，不再多言，右手抱著鮮血淋漓的左手，踹了一腳慢騰騰的趙小坤后，二人快步離開包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