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寶先前的表情有多嘚瑟,從堂屋里出來時的模樣就有多頹廢。
“太狠了!”他兩只瓜子縮在通透的棉衣口袋里,揉搓著里面的十塊錢。
“琪琪。”
“啊?”
“咱們商量點事唄。”
“啥事啊?”
“你身上還有多少壓歲錢?”
“二百,怎么了?”
“哦……那個……你過來,咱倆說點悄悄話……”
琪琪也真是個善良可愛的小笨蛋,至少已經吃過他不下一百次虧,但還是一臉迷糊地跟著他走過去,可剛走兩步,卻走不動了,一抬頭,才發現自己兜兜帽被大表哥拽住。
“李二寶,信不信我抽你?”趙志強翻著白眼說。
他今年剛考試大學,首都航空航天大學,當年那個讀初中老師就不愿意要的刺頭學生,已經徹底改頭換面,不出意外的話,幾年后,老李家將再添一名軍人,以及一位飛行員。
他媽李春蘭現在逢人就要說說這事,說我家兒子將來可是開戰斗機的呢!
你猜怎么著?
其他人還真艷羨。
“你敢抽我就哭,我哭我奶就要罵你,信不信?”
趙志強當然信,他跟李二寶搞出點什么事情,那他再有道理也是錯的,而且這小子又非常善用這項技能。
“這孩子,都跟誰學的。”彩云哭笑不得。
“我家婆慣的唄。”趙志強長嘆口氣,然后又望向李二寶問,“錢都被我小舅收走了?”
“你算是別說,忒狠,一筆一筆的他全記得,就留給我十塊錢,沒見過這么摳的人!”李二寶說著,從口袋里掏出那張揉得皺巴巴的十塊錢,一臉嫌棄。
“我小舅如果摳的話這世上就沒有大方的人了,你知足吧你,還給你留了十塊,你才多大,有什么地方用錢,家里吃的喝的比河岸口的供銷社還多,十塊錢買點炮仗玩夠了。我告訴你,別想打琪琪的主意。”
“我……什么時候說要打琪琪的主意了?”李二寶梗著脖子說。
琪琪這才意識到不對,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憶,敢緊捂住口袋。
趙志強見此,也就不再多言了。
李二寶卻是心頭一喜,看了看琪琪,心說你捂的再緊又有什么用,哥哥我保管讓你心甘情愿地雙手奉上。
嘿嘿……
大年初六,老李家這個新年喜上添喜的事情——李亞軍和耿爽的大婚之日。
按理說老李家是外來戶,在首都并沒有什么親戚,但架不住李亞東的人脈廣,很早之前就算過人頭,應該能有80桌的樣子。
所以雖然家里也做了布置,但并不接待客人,也接待不下,婚禮地點設在東方紅大酒店。
中午十一點的時候,酒店的停車場上已經各種豪車停滿,里面也是人聲鼎沸。
小豪火急火燎地跑過來匯報,說東哥,這怕是有上千人啊,80桌哪里夠,100桌都夠嗆。
李亞東也是無奈,有些人他沒想到會來,比如貿易公司和猛虎工廠的一些中下層管理,但他們還是來了,總不能把人家趕出去吧?
“加桌子加菜。”
“加桌子好說……”小豪也是壓力山大,東哥的親哥哥結婚,萬一搞砸了,他明天都沒臉來上班,“關鍵是菜,現在都十一點了……”
顯然買菜的話時間不夠,十二點就要準時開席。
容不得李亞東多耽擱,此時就是效驗他在首都的能量到底有多大的時候,“叫蔣騰飛過來。”
距離東方紅大酒店最近的一家上檔次的吃飯地方,就是京城飯店。
李亞東打算過去“借”三十桌菜,想在一個小時內辦出來,并運送到這邊,全首都大概也只有他們有這個能力。
這無疑是在跟時間賽跑,蔣騰飛也頗為無奈,他今天隨了十萬禮金,原以為能好好地享受一下,卻不想最終還是淪為了苦力。
自己火急火燎地跑到京城飯店談判,又讓手下人準備汽車和裝菜的大桶,準備一桶一桶地往過運,到廚房再裝盤上桌。
中午十二點,婚宴正式開席,排成長龍的服務員開始陸續上菜,李亞東特地四處逛了逛,也算長出口氣,總算沒有鬧出桌上無菜的尷尬局面。
但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他們隔壁桌的菜似乎不太一樣,豐盛程度要略遜一籌,不明白是什么緣故。
當然,就算次點,那也是相當豐盛了,主要酒店自己這邊籌備的菜品,很多都是提前從各地空運過來的。
婚禮只擺酒席,沒有什么表演節目和催人淚下的表白環節,李亞東倒是建議過,日后那種俗套的司儀模式至少這年頭還挺時髦,但他三哥不同意,打死都不要,他娘也說二婚就算了,所以只好作罷。
新郎新娘開始敬酒,起身一掃,也是一陣頭暈目眩,這他娘的該怎么敬?
好在他們有個好弟弟,李亞東早有準備,因為就是80桌也不好敬動,一桌一口酒估計都有好幾斤。
“老胡,把人帶過來。”李亞東同樣西裝筆挺,站在他三哥身旁向一個方向招了招手。
那一桌人全部起身端著酒杯走過來。
為首的正是胡生彪,跟在他身旁的則是林軍,至于身后11人,則全是流霞醉酒廠精挑細選出來的酒菩薩。
就為這場婚禮,李亞東特地讓胡生彪搞了場比賽,參賽標準是兩斤53度的流霞醉原漿酒,然后整個工廠有一百多號人報名。
而這11人,則又是從這一百多號人里層層篩選出來的,每人至少三斤打底的酒量,而且都擅長喝快酒。
李亞東倒真想看看,今天誰敢耍橫,正好“新仇舊恨”一起算,他知道蔣騰飛那小子已經慫恿了一幫人,想把他和他三哥今天全部撂倒,畢竟這樣的機會可不多。
以為他沒后手?
張春喜那個斤把酒量的人說要幫忙代酒,李亞東都懶得要。
一幫家伙待會兒被蔣騰飛坑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也不知道他暫時見沒見到胡生彪和林軍,如果見到了,那等下百分之百的要尿遁。
因為有李亞東全程陪同,所以說實話敢刻意灌酒的人并不多,大家都很斯文,鬧一鬧也在可接受的范圍之內。
婚禮要一點不鬧也不熱鬧。
但總有些人不開眼吶!
“誒,來了來了,到我們這桌了。”蔣騰飛哈哈笑道,眼神看了看林軍,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
“兄弟們,今天可是軍哥的大喜日子,給咱們娶了一個這么漂亮的嫂子,大家說該不該跟軍哥好好喝幾杯?”
“必須的!”
“喏,大家看看,軍哥的陪酒團也是相當強大,跟我們的人數基本相當,我提議,咱們也別小杯小杯了,直接一瓶一瓶的來,一方一瓶,甭管誰喝,搞定再來,喝高興為止,大家覺得怎么樣?”
“好!”
李亞東笑瞇瞇地望著蔣騰飛,腦子里蹦出三個字——王八蛋。
說干就干,桌面清空一邊,兩瓶流霞醉拎了上來。
“誰先來?”
李亞東這方走出一個不茍言笑的國字臉漢子。
他二話不說,擰開瓶蓋,杯子都不提,直接一瓶酒拎在手中,看得蔣騰飛這桌人一臉懵逼,當然,除他以外。
“我去……我說哥們兒,你不會準備一個人干一瓶吧?”
“正有此意。”
一幫人你看我,我看你,卻是沒人敢應戰。
“我說各位,別慫嘛,規矩已經講好了,一瓶酒喝完就行,甭管怎么喝,咱們可以分著喝嘛,沒必要這樣蠻干。”蔣騰飛呵呵笑道。
“對對對對……”
于是酒瓶擰開,先上五個人,一人到了一杯。
開喝。
李亞東他們這邊的國字臉漢子直接酒瓶對嘴,咕噥咕噥地就喝了起來,看得人心驚膽戰。
一瓶搞定,換人,又是一個提瓶吹的。
蔣騰飛多少也喝了一杯,但總勸別人先喝,說自己壓陣,差不多喝到第五瓶的時候,就開始……
“我上個廁所,馬上回來。”
“拉住他,才喝一杯酒上什么廁所,忍忍。”
李亞東狡黠一笑,想溜?
沒門。
“飛哥,該你了,我們先緩緩,你壓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