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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2章 張須陀奉詔

  十月。

  柿子樹的葉子已經落盡,只留下枝頭上累累的柿子在經過幾場秋霜之后,變的艷紅。

  山東,東萊郡,蓬萊港。

  張須陀披著貂皮袍子,卻依然止不住的咳嗽。代海寺一戰,雖然被親衛拼死救走,可那場戰斗中留下的累累傷痕還是太重了,直到現在也沒有痊愈,并且隨著天氣越來越冷,這傷勢反而又復發加重了。

  “老師,你還是去遼東吧,到那里安心養好傷再說。”

  單彬彬過來看望張須陀,還帶來了遼東朝廷的最新旨意,加張須陀太子太保銜,授驃騎大將軍的散階,又授他兵部尚書之職,要召他入朝。

  靠在躺椅上,張須陀雙眉緊鎖。

  門生羅成對他向來尊重,如今還給他請封了齊國公的爵位,特授他實封一千五百戶,賜遼東永業田三千畝,又賜給高句麗奴、突厥奴百人。

  可張須陀卻高興不起來。

  他沒料到自己為隋征戰半生,扶保大隋,最后門下卻出了一個要篡隋的學生。

  “遼東天冷,我還是愿意留在山東。”張須陀道。

  “老師,如今中原局勢混亂,江都已經招安了李密,授封他為魏國公、太傅、尚書令、東南道大行臺尚書令,江都要對我們山東出兵了,而李密就是先鋒,來護兒和陳棱、宇文化及等人也將合擊我們,眼下山東并不安穩,還是請老師去遼東,那邊五郎軍中有醫術高明的大夫,也有不少好藥。”

  “而且,遼東朝廷,也需要老師你這樣的柱國之臣去幫扶。”

  張須陀長嘆一聲。

  他不明白,為何皇帝會要招安李密。李密怎么可能會歸附朝廷呢,他接受官爵,也不過是想趁機把山東吞并,先解決一個身后之敵罷了。

  這天下,怎么就到這般地步了,他張須陀完全看不懂了。

  也許,他是真的老了,已經跟不上形勢了。

  皇帝昏招迭出,年輕的羅成卻已經不甘于人下。

  “我一把老骨頭,還已經病殘快死了,去遼東又有何用。”

  “老師是不是對五郎的選擇有些不滿?”

  單彬彬直問。

  張須陀閉上嘴不說話。

  “老師,你在河南任上多年,自大業五年就任齊郡郡丞,到如今大業十二年末了,算起來也八年了吧,這八年你練兵剿匪,可是賊匪越剿越多,為何?老師想過嗎?”

  張須陀不吭聲。

  “老師,你這些年剿的那些匪中,真正的匪又有多少呢,絕大多數都是咱們河南的百姓們,他們不過是過不下去了。年年剿匪,年年有,甚至越來越多。你再看看如今這中原之地,還有幾個地方可容的下百姓安居樂業的?甚至有多少百姓能夠填飽肚子?”

  “老師,大家都活不下去了,不造反就只能等死。”

  “正如五郎說的那樣,君為舟民為水,可民可載舟亦可覆舟。百姓活不下去了,只能造反,而五郎和老師你雖然不用擔心活不下去,可難道還要繼續助紂為虐嗎?”

  張須陀默然。

  “五郎不止一次的說,要終結這亂世。他還曾經說過,最佩服的是文皇帝,認為他終結了魏晉以來的三百年亂世,重新一統天下,還黎明百姓安民樂業,開創了開皇盛世。可如今,天下亂成這樣子,難道還要繼續任其下去,甚至還要幫著維持這個樣子嗎?”

  張須陀被單彬彬問的是啞口無言。

  “五郎也知道老師對大隋有感情,一時間想法轉不過來,可老師只要想到,五郎和你要做的是,是重還天下太平,是造福億萬萬百姓,那么就夠了。五郎不是侯景,并不想以禍亂天下為目的,他只想安民。”

  “還請老師能夠幫他。”

  “哎,好吧,你安排一下,我去遼東。”張須陀無話可說了。

  單彬彬聞言大喜,“我馬上就去安排,給老師準備最好的大船,保證海上不會有半點顛簸。”

  蓬萊城中羅府。

  崔七娘抱著女兒,不樂意的對單彬彬道,“我不想去遼東。”

  單彬彬瞪了崔氏一眼,“夫君在遼東城,身邊也沒什么人照顧,你身為妾侍過去照顧豈有什么不對的?再說了,現在兵荒馬亂的,讓你帶著大娘過去,那也是照顧你們母女倆,別不識好歹。”

  “那東那苦寒蠻荒這地,有什么好的。”崔氏嘟起嘴。

  “你若是不肯去,也行,把大娘留下,我給你一封休書,然后你就可以滾了,想去江都找你父親也行,想去洛陽也罷,我都不會再干涉,如何?”

  看到單氏發怒,崔氏有些畏懼。

  以前還能仗著父親是朝中尚書,可以不怎么把單氏放眼里,可如今江都朝廷快完蛋了,丈夫在遼東另立新帝,誰都清楚那意味著什么。

  “我又沒說不去,你急什么?”

  “廢話少說,趕緊收拾收拾,正好跟老師的船一起走。”單彬彬說完,便轉身走了,留下崔氏翹起嘴,心里腹誹不已。

  三天后。

  蓬萊港口。

  一支龐大的船隊正要啟航。

  張須陀和羅家家眷乘坐的是一條樓船,很大。如今海上沒什么風浪,又是沿海岸航行,中途有許多島嶼,因此樓船也不用畏懼風浪,這船大還舒適。

  羅母帶著幾個兒媳還有孫子孫女們,以及幾個女兒和外孫外孫女等這次也一起到遼東去。

  除了他們的這條船,港口還有許多船同行。

  既有各個商隊的商船,滿載著百姓的船只。

  王平安身上背著個布包袱,擠在通往港口的隊伍中,年輕的臉孔上還有些茫然。他是一名齊郡人,曾經是個家有十幾口人的大家庭,家里有幾十畝地,還有頭牛,有個大院子,日子過的也踏實。

  可這幾年,不是東征就是剿匪,百姓的各種瑤役、錢糧納起來沒完沒了,不時還會有賊匪殺來。

  家早沒了,親人也死的死,離散的離散。

  他曾經去做過夫役,也被叛軍裹挾當過賊,后來被官軍俘虜,于是便又回到了家鄉,可家鄉什么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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