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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秘密

  四月的西涼城已有了幾分春色,但在房屋的背陰處依然能見到雪的身影。

  與之幾年前相比,如今的西涼已穩坐塞外第一城。

  自從八年前馬三巡被暗殺之后,西域十族最后的獨立部落樓蘭城也堅持不住,被西涼納入了版圖。

  徐一刀一統塞外,都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眾所周知,徐一刀此人不甘于只做草原上的主人,羊肉吃久了,他也想換換魚吃,最好還能隔三差五的吃吃鮑魚,又或者體驗一下斷橋殘雪的美景以及揚州瘦馬的彈唱吹舔。

  有了理想,那就去實施。

  徐一刀可不是空想派,他既要做思想的巨人,也要做行動的先鋒。

  他敏銳的嗅覺,借助白帝城的瘟疫,攪亂了天下三分的局勢。

  這位年過六十五的老者,越活越有動力,干勁十足,前些日子還又當了爹,第二十九個妃子給他生了個丫頭。

  他心中歡喜,生了二十二個兒子,終于有女兒了,便給取名徐鳳蓮。

  此刻,他剛從妃子那回來,身上還帶著一股奶香味。

  “大汗,王九來信。”

  徐一刀接過侍從的信件,打開一瞧,半晌之后,眉頭輕皺。

  “嚴老看過了嗎?”

  坐在下方首席的老者微微搖頭。

  徐一刀將信給了侍從,侍從忙將信件又遞給嚴老。

  屋內其他大臣都有些疑惑,王九不是先鋒嗎?而在攻城掠地這一方面,嚴老并不是行家,可以算得上是門外漢。他精通的是民生,商業貿易,對內政了如指掌。西涼能強盛的如此之快,嚴老功不可沒。

  所有人都看向嚴老,等待著他來解惑。

  片晌過后,嚴老放下文書,顯得有些驚訝,“白帝城又易主了!”

  大臣們一驚,有一武將愕然道:“那黃鶴樓了?”

  “信中倒沒提他如何了,只是說白帝城的新任掌權者是一個叫宋棄疾的年輕人,他想跟大王做一筆交易。”

  那武將有些埋怨道:“那之前的物資且不是白白浪費了?這天殺的黃鶴樓……真他媽沒用。”

  徐一刀靠在太師椅上,寬闊的肩膀,扎起的發髻,雄獅般的絡腮胡,都給了人一種不言而怒的王者姿態。

  他緩緩搖頭,“嚴老,你覺得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嚴老沉思道:“按書信上所寫,采礦權換取楚城,還分給我們三成,這的確是一比很劃算的買賣,他真正目的嗎……老朽猜不出。”言罷,突又說道:“或許此人就只是想發一筆橫財吧?”

  “嚴老何出此言?”

  “大汗,戰爭已經開始,兵器乃鐵礦所鑄,必然會有極大的消耗,而那宋棄疾想要采礦權,或許就是想大量鑄造兵器,從而牟利。我們倒不如順了他的意,加上一條,武器必須優先出售給我們。”

  有人提出反對意見,“大汗,千萬不可。此人若是假借采礦之名,實為魚目混珠,將士兵偷偷……”

  嚴老將信往桌子上一放,打斷他的話語,“你自己看。”

  那人一愣,走過去仔細看了起來,而后驚訝道:“只派遣不超過十個的技術人員?”但很快又哈哈笑了起來,拱手道:“此子能攻下楚城,我劉青愿倒立下痢。”

  嚴老一甩衣袖,老氣橫秋的道:“劉大人,此乃朝堂,用詞請檢點一些。”

  徐一刀笑而不語,喝了口香茗后,這才說道:“我也覺得此子不可能攻下楚城,這什么采礦權或許也只是權宜之計。”

  劉大人劉青突道:“這宋棄疾會不會已經投靠了越國?故意拖延時間了?那王九且不危矣?”

  其他大臣點頭附和劉青的說法。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議事廳內一下顯得喧嘩起來。

  徐一刀突哈哈大笑,“即便是如你們猜測的一樣,越國此刻斷然不會派兵與白帝城合兵圍剿王九,不然,中原的門戶就會被我兒打開。南陽郡一破,那天下歸我西涼,就也只是時間上的問題了。”

  劉青似乎也想明白了,點頭道:“也是!八皇子殿下正與謝將軍攻打南陽郡,越國斷然不會讓我們這么輕易拿下南陽郡。”

  又一武將提議道:“不如讓王九攻破白帝城?正好趁著那宋棄疾剛剛入主城中,他能奪下白帝城,肯定是元氣大傷,定能輕易攻破。”

  劉青笑道:“這是個好主意。”

  徐一刀看向劉青,“小劉啊,你知道為什么我要把你從先鋒大將的位置上調到統領怯薛軍(與錦衣衛指揮使差不多)嗎?”

  劉青嘿嘿一笑,“我想是卑職不太適合帶兵打戰吧!”

  “不,你帶兵勇猛,是把好手。但你有一個缺點,就是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而忽略了后續帶來的一系列麻煩。”

  劉青在傻,也知道徐一刀是委婉的說自己有勇無謀。他是個粗人,有些生氣,便拱手問道:“大汗,拿下白帝城會有什么麻煩?還請明言。”

  “你再想想。”

  “卑職愚笨,想不到。”

  一眾臣子看到劉青又犯牛脾氣了,都是哈哈一笑。

  “老三,你跟劉大人說一說。”

  徐一刀的三兒子,名為徐定漢,年在三十,倒也是個翩翩公子,只是眼睛小了些,拿著話筒唱一首《老街》,極為可能魚目混珠。

  他站起身行了一禮,望向劉青笑道:“白帝城地處西南,與我西涼中間隔著十萬大山,中間路途遙遠,補給可能會跟不上。而此刻我西涼又與北燕南越兩國交戰,若再去攻打白帝城,恐怕兵力吃緊。”

  將徐定漢的話總結起來就是,可以搞,但沒必要。

  徐一刀嘴角有些揚起弧度,但眉頭卻是微微皺起,似乎對老三的回答不是完全滿意,便把目光又看向老三,“還有嗎?”

  議事廳內的臣子知道這是老子在考兒子,都閉嘴不言,不敢參合。

  徐定漢沉吟片晌,拱手道:“嗯……兒臣想不到。”

  坐在那沉默不語的嚴老卻是緩緩搖了搖頭,神色有些陰郁。

  徐一刀臉上此刻看不出什么表情,他突站起身,從座位上走到議事廳的中間,每一步,都讓徐定漢額頭冒出冷汗。

  “老三,你要明白,人是一種很奇妙的生物。就像你府中的奴隸一樣,你若是只對一個奴隸發火,經常打他,罵他,而對其他奴隸卻是反之。這樣,那個長期被你打罵的努力就會在心底生出怨恨,覺得你是搞針對。倘若你是對所有奴隸都這樣,那他就會覺得正常。”

  徐定漢沒聽明白,一臉疑惑的看著自己的老子。

  徐一刀繼續道:“中原自古就是他們漢人的,我們西涼人若想從他們手中搶奪土地,就必須全部拿下,若只是拿下一塊,那就必然會成為禍害。”

  徐定漢點頭道:“兒臣明白。”

  徐一刀看向劉青,后者嘿嘿一笑,“卑職愚笨,愚笨……”

  嚴老一句話將話題拉回正軌,他問道:“大汗,那這宋棄疾的提議到底該如何解決?”

  徐一刀走回座位,沉吟少許后才道:“既然我們要與白帝城結為盟友,當然要答應他。我不僅要給他采礦權,還要給他糧食,戰馬。我不指望他能攻下楚城,只希望這宋棄疾能多消耗一些楚城的士兵,拖得越久越好。”說罷,又道:“提醒王九他主要的任務是什么,同時要他看好這小子,若是拿了東西不出兵就給他一點教訓。”

  嚴老一點頭,“是!我即刻傳書給他。”

  話說蔚成與索妮兩姐妹前往牛家村卻撲了個空。

  問過村中的老人后才知道,二狗子一家人都搬到平安鎮去了,還說是去賺大錢的。而他們也從老人的口中得知,這牛家村有一半人陸陸續續的在今年都去了平安鎮打工。

  三人郁悶的站再村口不知該如何。

  索妮很是好奇,“平安鎮有這么好嗎?去那里干什么?那里能提供這么多工作崗位?”

  蔚成搖頭道:“我哪知道,我又沒去過。”言罷,看向索娜問道:“現在該怎么辦?是直接去平安鎮嗎?”

  索妮卻是搶先道:“你沒聽那老婆婆說嗎?平安鎮隔這里百多里路了,現在去且不是半夜才到,走夜路可是會遇到鬼的。”

  索娜點頭,“那就先回去吧!”

  蔚成駕駛著馬車,返回白帝城。

  牛家村隔白帝城也有個三四十里路,這一來二去,又在村子里耽擱了一些時間,等他們返圖時已是傍晚,這不,才走了一半路,天就已經黑了下來。

  蔚成點燃馬車車頭的風燈,又借著點點星光倒也能繼續趕路,只是速度放緩了許多。

  索妮還真是怕鬼,把她姐姐一個人丟在車廂里,跑到前面緊挨著蔚成坐著,一雙眸子朝著黑暗里瞄來瞄去,疑神疑鬼的驚恐模樣。

  “唉……我說索大小姐,男女數數不清,你這樣抱著我,是有失禮數的。”

  索妮氣鼓鼓道:“老蔚,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本大小姐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抱還抱不到了?誰還不知道你那點心思,反正我已經拿你當我姐夫了,你就當我是你小姨子不就行啦?”

  車廂內的索娜聞言,純凈的臉龐有些緋紅。

  蔚成老臉漲紅,“噓噓……你小聲點,別讓你姐聽到了。”

  “嘖嘖……真受不了。喜歡就說嘛,我姐又沒許人,你也沒娶,你怕個錘子哦?”

  蔚成一手拉著韁繩,一手去堵索妮的嘴,眼神有些尷尬的朝著車簾之間的縫隙里望去,見到索娜閉著眼睛,斜靠在毛毯上休息時,這才松了口氣,同時也松開捂住索妮那張喋喋不休的嘴。

  聽著索妮嘴里嘰里咕嚕的埋怨聲,蔚成突哀嘆道:“有時候,愛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的,想愛就能愛的。”

  索妮好奇的看著蔚成,借著暗黃的風燈光芒,見到他眉頭緊皺,好奇的問道:“你……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我可小你十歲,你……”

  蔚成見索妮那副搞怪的樣子,便順水推舟的哈哈大笑道:“不是哦!我是想同時娶你們兩姐妹的,享天人之福。”

  索妮伸出手掐著蔚成的胳膊,兩人打鬧成一團。

  “咦……老蔚,你貪心……”

  歡笑聲在寂靜的黑夜里傳來。

  索娜躺在車廂里聽著二人的打鬧,也是搖頭笑了起來。

  但不禁心里又有些惆悵。

  她如何不知蔚成的心意,二人相識五六年了,雖她是眼盲,可心不盲,怎么會感受不到蔚成對自己的愛慕了?

  她雖看不見蔚成到底長什么模樣,但與他相處下來,她知道,蔚成是一位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

  不過她也有自己的顧慮。

  或許生理上的缺陷,造就了她些許自卑的性格,又或許她本就是如此,沒有妹妹索妮的開朗與活潑。

  又或許是……

  正在索娜閉目沉思時,突感覺馬車急停了下來。

  她頭被撞到了車廂上,疼的輕哼一聲,正摸索著站起來時,就聽到前方索妮小聲道:“姐,呆在車廂里別動。”

  蔚成右手放開韁繩,緩緩摸到了腰中的佩劍上。

  他目光緊盯著前方官道中間攔路的人影上。

  這背影有些熟悉,但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

  朦朧的月光下,那瘦弱的背影透著幾分詭異,淡淡的血腥味在柔和的春夜里傳開。

  車廂內的索娜突道:“是他!是他……”

  索妮皺眉問道:“我們的英雄小哪吒?”

  蔚成緩緩搖頭,拔出長劍,“王嫂的相公。”

  “桀桀……”

  狹長尖銳的笑聲劃破黑夜的寧靜,那人影慢慢轉過身,冒著紅光的眸子拖出一條虛幻的光芒細線,讓人一瞧不禁背脊發涼,腚微抬。

  “讓你們多管閑事……記住下輩子投胎要做個閑人。”這人喉嚨里像是塞了什么東西一般,語調帶著沙啞和含糊不清。

  他話音一落,化作一抹幻影,那紅色的雙眼更是拖出長長的光芒,朝著蔚成急速而來。

  蔚成驚呼一聲,一掌推開索妮,同時雙腿猛踩馬車,借力在空中一個翻滾,長劍朝著前方以最快的速度劃出一個十字斬。

  “叮叮!”

  蔚成感受到手中長劍如劈砍在堅硬物上,震的虎口發麻,心中不驚微凜,“此人莫非是銅皮鐵骨?”

  翻滾落地,人已站到在馬兒前面,耳中卻是聽到身后索娜的驚呼聲,他暗道糟糕,此人的目標竟是索娜?

  索妮從一旁的草地上爬了起來,望著破開車廂飛出的兩人,忙道:“你放開我姐姐。”

  蔚成持劍而立,“你放開她,這件事我們可以不管。”

  那人冷笑幾聲,“你還沒資格跟我談條件。”他說完,轉過頭看著臉上有些驚恐的索娜,“小女娃,我問你,你的眼睛是誰給你的?若敢說假話,我就挖出你得眼珠。”

  索娜本緊張的神情不知怎么放松了下來,緩緩道:“一個叫趙平安的人給我的。他還說……還說若是有人要我這雙眼睛,只要告訴對方‘巫族不死,天神難立’。”

  那人聞言渾身一顫,松開了卡住索娜喉嚨的手,臉色是一副虔誠而又驚恐的神色,他慢慢跪下行了一禮,轉瞬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索妮望著那人消失的方向,神情有些擔憂。

  而蔚成半張著嘴,眸子里滿是疑惑。

  他緩緩走上前去,想問索娜這中間到底有什么故事,但對方只是慢慢走廂,還喊道:“妮兒,上車,夜深了,我們還要趕路了。”

  蔚成此刻終于明白,為何與索娜相處之時,總有一種若即若離的陌生感。而他此刻也終于知道,這種感覺將會是他這一輩子永遠無法逾越的溝壑。

  他的心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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