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劍法的精妙可以用兩個字概括‘疾’‘破’。
劍法招招不離人身一百零八處要穴,但又無特定招式,你可以說它只有一劍,亦可以說它綿綿不絕、源源不斷,將天下所有劍法均融入其中,永無止境。
兩人一接觸,就以快打快,瞬間過了十幾招。
看似都在已招拆招,相互試探。
觀看的孫玄和戰斗的吳敵都知道,謝豪根本不需戰勝他們二人,只需拖住,等到救兵一來,他們兩人只能舉手投降。
一想到這里,吳敵的拳法和身法不免顯得急躁了起來,他越是用以命博命的打發逼迫謝豪,對方越是不跟他硬抗。
看來,謝豪也知道自己只需拖一拖。
吳敵大喝一聲,一腿掃開對方旋轉而來的劍鋒,另一腳一踩地面,整個人騰空而起。
而后倒立在空中,五指成爪,朝對方的頭頂抓去。
謝豪冷哼一聲,舉劍絲毫不退,‘索命劍’挽出幾朵劍花,等著吳敵攻來。
“叮叮叮!”
金屬交擊的聲響。
孫玄就見到二人一爪一劍交匯的地方一陣火花四濺,心中暗道:“他的爪子竟能硬抗對方的剛劍?”正心中竊喜時,就見吳敵手臂上的衣服被攪成了粉碎。
謝豪突道:“你想必是忘了我謝家是何揚名天下的!”話音一落,他手中的‘索命劍’聲勢更威,眼看那劍花就要朝著吳敵的臉部攪去,旁邊的孫玄驚的叫出了聲。
說那時遲那時快,吳敵另只手在空中作了一個結印的手勢,空中猛的一喝:“臨!”只見吳敵渾身冒出一種金光,整個人顯得十分神圣。
而孫玄也瞧見吳敵衣服里面好像有什么光芒閃爍了一下,他心中很是奇怪。
一股無形的氣場從天而降,街道上的灰塵以他們為中心,朝邊上化作一道圈退散開去。只見謝豪如被泰山壓頂一般,整個人都跪了下去。
那挽出的劍花也停止了下來,露出‘索命劍’的寒光劍鋒。
倒立在空中的吳敵雙手相連,結印在起,只是與先前不同,變成了食指與小拇指相對,中指與無名指藏在里面,他口中又是一聲厲喝:“斗!”
光芒再次閃爍。
瞬間,有如低沉龍吟般的巨響在空中響起,一道肉眼可見的真勁化為一道沖擊波,朝著謝豪頭頂直射而去。
遠處的孫玄見吳敵大發神威,連連高呼,正想讓他快點結束戰斗時,卻是街頭處已經奔來了三個黑甲武士。
謝豪此刻單膝跪地,早在吳敵的先一聲“臨”已經引得他體內被炸彈帶起的內傷擴大,接著又是一聲“斗!”讓噴出一口鮮血。
眼看他就要成潰敗之局時,卻是吳敵在空中的身影不知為何晃了一晃。
謝豪曉得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若再被他的這功法壓制,自己定會命喪他的手中。他手‘索命劍’光芒暴漲,人影一閃,竟是消失在了原地。
吳敵一落地,就是臉色大變,急忙單手一點地面,站穩身子,一手行法禮,雙眼一閉,口中念起了經文。
“叮叮叮……”
只見無數道光影朝從四面八方朝著吳敵襲去,每一道射到吳敵身上時,都會一陣金光閃動,也發出‘叮’的一聲。
那光影十分之快,肉眼難辨,只能依稀看到是謝豪模糊的白色身影。
五息過后,謝豪人影再現,站在吳敵三丈遠的對面。
兩人都是嘴角流出血跡,看來不分勝負。
“謝家的劍法果真了得,佩服佩服!”吳敵臉色蒼白的道。
謝豪將劍橫在胸前,身影微微動了動,眸子閃過復雜的神色,而后露出一絲苦笑道:“你……你是吳家門閥之人?吳家的神龍印即便是如今吳家家族吳盡也不會,你從何學來的?”
吳敵一驚,“你胡說什么?”
謝豪一哼,“并且我還知道你吳家先祖的功法來自已經滅亡的神龍寺。”
吳敵心底詫異,從牢房的老太爺那里得到的秘密竟然被人輕易識破,這件事他連吳盡都沒告訴,而老太爺在清醒的時候也說過,這件事只有他一個人知道,看來并不是這樣的。
謝豪見吳敵神情的變化,知道祖父說給自己聽的故事不假,他哈哈一笑,旋即又道:“你可能不知道,神龍寺被你老大爺滅寺后,他們并沒有消亡,我想這件事只要捅出去,你們吳家是躲不過神龍寺后人的追殺。”
但吳敵并不在意這個,他只想知道,‘陰兵’的事情對方知道多少。
但他又不敢直接問,看著謝豪道:“我不知道你在胡說八道什么?”
謝豪搖頭道:“不,你知道。我想你已經得到了你們吳家的秘密,看來我祖父說的不假,你應該是在尋找一支隊伍吧?”
吳敵眉頭一皺,看著謝豪一言不發。
猛的,謝豪解開腰間的皮帶,脫掉已經毀壞的白色服,露出里面的鎧甲時,吳敵明顯渾身一顫。
“你……你在哪里得到的?”他靠近了幾步,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瞧了幾息后一臉驚愕的望著謝豪問道。
謝豪武士服里的機械鎧甲呈現出黑白兩色,上面有打斗過后留下的痕跡,很有歲月的厚重感。
“你想知道?”
吳敵點了點頭。
“我們可以合作。我告訴你地點,你教我們操作的方式,我們平分。”
吳敵臉上露出思索的神色。
孫玄遠遠的見到他們兩人打著打著不知在那聊了起來,而街頭那邊的三個武士邊跑也邊拔出了隨身的佩劍。
吳敵卻是望著謝豪,絲毫不動。
對方也是如此。
孫玄瞧出了端倪,拔出了隨身佩劍攔住三個武士劍客。
奔襲而來的三個謝家武士在孫玄的對面停了下來,其中一個帶頭的看到謝豪一動不動的站在那,一時弄不明白他們在干什么,只得持劍觀望。
遠處的謝豪怒道:“一幫廢物!你們面前的不過是個菜雞,先拿下他。”
孫玄心里暗罵一聲,喝道:“你他娘的才是菜雞!”
他此刻是想跑又不敢跑,如果跑了他們砍吳敵怎么辦?
正想著怎么辦時,一把明晃晃的長劍就當頭劈來。
孫玄舉起長劍朝著頭上架去。
“叮!”的一聲清響,孫玄還未反應過來,便覺臉上一股火辣辣的疼痛,再一細看,那把長劍似蛇身一般軟滑,被他架起的劍身在變彎之后,有如毒蛇一般劃破了他的臉龐,留下一道細小的血印。
孫玄心道原來是把軟劍,正在駭然之時,那軟劍陡生變,竟纏繞他的劍身而來,他嚇得只好棄劍后退。
孫玄心道謝家果然實力非凡,看其三人手中長劍造型各有特意,想必也是專門打造。
另兩人見孫玄不過如此,便揚起手中長劍一上一下追擊而來。
其實這三人并非謝家普通之人,而是僅次于謝豪之下的高手,三人都具有獨當一面的本領,并且聯合起來即便是謝豪也不敢大意。
最先攻來逼迫孫玄棄劍而退的是三人之中的老大,謝罪,手持軟劍,而后兩人分別是謝恩和謝意,二人的武器是重劍和一把造型奇怪的銀蛇劍。
孫玄一急,心意一動,剎那間,他就感覺到異樣,這是前所未有的一種怪異感覺。
藏在腰間的兩顆寶石發出一寒一熱的氣息,寒氣直沖背脊督脈,過尾枕,經丹田,再由任脈而下丹田;熱氣則反其道而行,逆上任脈,過眉心祖竅穴,穿丹田而下督脈,再由脊骨的尾板穴入丹田。
最妙是當兩股寒熱不同的氣流在丹田相遇時,立即以龍卷風暴的方式,一順一逆的向相反方向疾行于體內。
每到一個穴位處,那股氣息竟像一個漩渦般積聚擴大,他感覺到渾身都充滿了力量一般。
這是以前從未出現過的情況。
他腦海里響起替吳敵治療的那晚,或許這唯一的解釋是二人身上的異寶調和后變異的怪相,把他們二人的經脈徹底改造。
那種脫胎換骨的感覺實是難以形容。
他所有感官的靈敏度均以倍數提升。
方圓百丈內任何聲息都瞞不過他的耳朵,皮膚更清清楚楚感應因謝恩、謝意兩人迫來而生出的空氣變異。
從他們身體生出的龐大氣勢,其強弱度絕非平均分布,而是隨著他們的意念的催動,不斷找尋自己的破綻和弱點,故而強弱點亦隨之變化。
他從未試過如此清楚地把握到對手的虛實,宛若一個自少失明的人,忽然回復了視力。
同一剎那,他感覺到另一股敵人正守左方墻內某一地點,守待他逃走的一刻,施以突襲。
他整個腦子晶瑩通透,無有遺漏。
孫玄心中疑惑道:“難道我真的成為了武林高手?”
就在此刻,他清楚知道謝恩的銀蛇劍會搶先一線發動攻擊,然后才輪到謝意的重劍。
而謝罪正站在戰圈外好整以閑,帶著一抹笑意的看著孫玄。
這三人確是武功強橫,若換了在改造之前的孫玄,根本無法與他們決斗,但現在孫玄已可肯定自己若要脫身將沒有問題。
這一切的怪異現實,都是發生在電石火花間。
此時,謝恩、謝意提劍分別迫至三步之內。
勁氣狂涌,殺氣漫空。
兩敵同時暴喝。
謝恩重劍往上一揚,化作一道激電,疾往他頸項砍來,強大無匹的勁氣,先一止破空割來。
謝意在三步之外踏著奇異詭辯的步伐,銀蛇劍循著難以捉摸的進攻路線,在寸許的距離內變化無方,似能攻向他任何部位,讓人眼花繚亂。
兩兄弟皆目射寒電,狠狠盯著孫玄,換了心力較弱者,只是他們的眼神已可令其心膽俱寒,斗志盡失。
孫玄清楚感到憑現在突飛猛進的身體,或可憑借這洞曉先機的本領勝過其中一人,但卻絕不能在正常情況同時擊退他們,何況還有謝罪窺伺在旁,待機出擊。
心念電轉間,孫玄迅疾無倫的連晃幾下。
謝意的身形立時一窒,眼睛射出難以置信的神色,氣勢信心頓即減弱幾分。
原來孫玄每一下晃動,均是針對謝意手中銀蛇劍的進攻而發。
最令其駭然的,就是似能先知先覺般,在他變化剛生時,孫玄已微妙的移了位,使他的攻擊失去最大的威脅力;而更驚人的是當謝恩隨之改變攻勢時,孫玄又先一步錯開少許,如此數次之多,使兩人有種力往無處使,就像想抓著滑不留手的泥鰍那種無奈感覺。
這種異事二人尚是初次遇上。
一向以來,謝意至少一半的本領是因自己的劍身詭異和步法奇特的變化,教人防不勝防。
可是如此這般尚未真正交手,卻給對方完全把握到劍路,實是從未之有的事。一時間由主動變為被動,頗有不知如何繼續下去的苦惱,哪能不把攻勢放緩下來。
高手之爭,爭的就是這一線之差。
謝家三兄弟數十年來配搭得無懈可擊的聯攻之術,立即出現絕不該有的空隙破綻。
此消彼長下,孫玄立即氣勢激增,在平靜無波的心境中,閃迎謝恩,一指點出。
體內力道如若水洪暴發,旋轉的氣流,以氣海的力道為主旋,在任督二脈先周行一天,到腋窩處時寒熱分流,一循陽,一經陰,到手心再合流,成兩股并行的風暴真勁,透中指刺出。
謝恩此時亦因氣機牽引,受到謝意氣勢驟減,慢了一線的影響,致有點進退失據。
不過他是勢成騎虎,欲罷不能,又欺孫玄及不上自己的數十年功力,加之小瞧對方不過是個菜雞而已,不進反退加速前進,重劍疾劈而去。
希冀憑重兵器之利,壓制對方的區區手指。
若換了是那類級數的打架高手,此時必會設法把進攻拖遲少許,好配合謝意重整攻勢,那孫玄即便能不致立即敗陣,亦會應付得非常辛苦。
但謝恩始終在智力眼光上差遠了,所以犯上這戰略上的大失誤。
眼看指尖點上重劍之際,孫玄再往謝恩的方向后晃一下,身法妙若天成,又是那么瀟灑和不經意。
重劍在指尖前五寸許的地方滑過。
謝恩立時嚇得魂飛魄散,他也是了得,忙改劈為刺,硬是回劍,以劍尖疾刺對手。
孫玄哈哈一笑,知謝恩變招已老,新力未生,一指點在重劍劍尖上,力道狂吐。
“蓬!”
寒熱兩股氣流沿重劍而入,再在孫玄的遙控下分由陽、陰二脈破入謝恩體內,氣漩連珠彈發的魚貫而去,謝恩頓時吃了大虧。
最厲害是寒熱兩勁截然不同,就像兩個高手同時向自己進攻。此時他哪還顧得傷人,運聚全身功力對抗之時,猛地抽身急退。
孫玄亦心叫厲害,無堅不摧的真氣侵入謝恩體內時,立時遇上強大的阻力,竟給化去一半,否則只此一指,足可教謝恩吐血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