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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發現

  米飯很香,咸菜也一樣。韓青禹簡單吃過早飯,在爸媽殷切的目光中推了家里僅有的一輛舊自行車出門。

  韓友山和張潔霞追出來送雨傘,又塞了些零錢在兒子口袋里,站院門口叮囑交代,說就算溫繼飛是你的朋友兄弟,他這回幫忙也是托人辦事,最后該到的禮數,該花的錢,咱自個兒都不能落下……你得打聽著,有數后就回家來說。

  韓青禹心里很清楚,這回根本沒這些事,實際的情況是他不想當這個兵都不成,但是事情沒法明說,也只好先應下。

  他這邊片腿上車,剛下去村口小坡。

  家門口,父母親已經開始商量著到哪兒借錢了。這年頭農村家庭見錢的門路少,前幾年韓青禹的學雜費,就始終有一部分是借的。

  韓友山是個理兒不多但是硬骨頭的農村漢子,硬不在不低頭不求人,而在哪怕低頭求人再為難,他為了家人孩子也愿意咬牙去做。

  “事兒沒準,不能明說,這錢怕是不好借。”張潔霞嘀咕說。

  “是啊,說了怕也不得信,都知道沒名額了,當兵可難。”韓友山點頭。

  話是這么說,可他后腳還是出了門。

  …………

  路上并沒有下雨。

  老舊自行車的車后座去年就壞了拆了,載不了人,也卡不住大黑雨傘。再一個,山路顛簸,傘擱手里騎車也不好拿。

  韓青禹把雨傘背在了背上,傘扣的系帶兒穿過襯衫領口第一個扣眼,翻回去再把傘面扎實了一并扣上,很是穩當。

  他就這么背著大黑傘在出村的小路上顛簸飛馳著,樣子看起來很有氣勢,像背著一把大砍刀要去攔路劫道,或者干脆去劫法場。

  劫法場,是要救誰喲?韓青禹莫名自己怎么會這么聯想,最后得出的人,自然是他自己。

  那又為什么刀要裝在雨傘里呢?也許怕生銹吧。也可能是偽裝,掩飾起來,要去刺秦王。

  然后風蕭蕭兮……

  一路聯想這些莫名的東西,情緒似乎也跟著變化,變得壯闊了一些,韓青禹騎車下了小路,又在省道的石子路面上使力氣加速。

  裹著厚重濕氣的風,在他耳邊呼呼地響著。

  從封龍岙到縣里騎車最快也得三個半小時左右,這是韓青禹上學這些年一趟趟騎行實地測出來的。這一路上陡坡緩坡連綿無數道,一般不是力氣壯的年輕后生,沿途都得歇上兩三趟才行。

  大致走了一半路程后,韓青禹在嶺口大轉彎處,那家大車停車吃飯放水的老店門口,習慣性的停住了一下。

  望望柜臺,不覺得渴,就在老板娘失望失落的眼神中,又蹬車繼續往前走。

  這樣騎出去了大概不到一百米,他突然意識到哪里好像有點不對,連忙剎車停住……我,剛看錯了?

  韓青禹晃了晃腦袋,最后掉頭又折了回來。

  小店老板娘坐在柜臺里頭,眼神開心的,看著他回到店門前。

  但是韓青禹并不看她,他仔細瞧著的,是老板娘背后掛著的那只時鐘。

  “老板娘……”

  “誒,要水吧?”不買旁的東西的話,水和涼茶也是要賣錢的,雖然不貴。

  韓青禹說:“你這鐘,沒錯吧?”

  老板娘扭頭看了看,“沒錯呀。”跟著低頭又看手表,對了一下時間,篤定說:“沒錯。”

  沒錯么?擔心是自己眼花看錯了,韓青禹干脆瞇眼直接問:“那現在是幾點啊?”

  老板娘看表說:“七點,有個七點四十。”

  “……哦。”

  韓青禹木木地應了一聲,完全沒顧及老板娘的失落和哀怨,又騎走了。

  不過這回他騎得有點兒慢,而且走神了。

  “家里出來是六點半,沒錯,我看了掛鐘的,再我出村口的時候,村里廣播也剛好開始放歌……

  “那也就是說,我今天到這,只騎了一小時十分鐘?比平常時候快了至少有半個小時?

  “就算今天我想著事,不自覺騎得特別快吧,算特別特別快,那也沒道理快這么多啊?!而且我現在還不覺得累。”

  往前,又找了幾個地方核對時間,結果依然一樣。

  事情當真有些古怪了,韓青禹想了想,又仔細感覺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最后干脆找了個僻靜的路段把車停在路邊,人攀進路邊林子里,找了塊小空地。

  跑、跳、揮拳。

  跑、跳、揮拳。

  十幾分鐘后,韓青禹停住了,整個人神情木然地站在那里,他現在已經很確定,自己的身體機能比原來好了。好得不算非常多,但是進步程度依然明顯到可以通過對比察覺。

  而且相比速度、力量、彈跳這些爆發力檢測,他的耐力進步,很可能還要更大一些。

  “我……”要是昨晚沒有見識過那么多的不可思議,韓青禹這會兒估計只有茫然的份,但是,他見識過了……所以,他現在可以試著自我推理。

  “似乎現在唯一的解釋,就是那塊消失的源能塊了……不然怎么都說不通啊,我又沒背他們那個金屬匣子。”他想起了勞簡那些人在山林間的奔跑,快過奧運冠軍的速度,又想起來他們對源能塊是那么的重視,“我……把它吸收了?”

  下一秒,警惕心理一下升騰起來,“這,他們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弄死我吧?!”

  在韓青禹的眼中,勞簡那撥人可不是什么正面形象,他們昨天才差點兒為了保守機密而殺了他呢。

  一邊回憶著當時的場景,韓青禹一邊不斷在心里叮囑自己,這事必須得埋死了,絕不能說。

  然后,他很快又警覺了一個細節問題:當時勞簡手下那些人,是徒手在土坑里翻找源能塊的,徒手!

  “那么,我是怎么回事?!如果推理是正確的……為什么我可以在那么點兒時間里,就直接給它吸收了?!”

  這個點,超出了韓青禹的推理范圍,怎都想不通,同時也是他絕對不能問的。

  韓青禹想到最后依然無果,索性不再糾結,只在心里再加警示,告誡自己在事情有明確合理的解釋之前,要絕對保守這個秘密。

  然后,他又解開扣子,低頭小心看了看心口那道莫名的“瘀傷”。

  才幾個小時的工夫,韓青禹發現它竟然已經淡了很多,就像是一塊食物被吞下,再被不斷吸收、消化,現在呈現的樣子,已經只像是一塊淺淺的胎記。

  它似乎正以超出正常認知的速度褪去,也許,很快就會消失了。

  “我,把源能塊消化了?”忐忑、憂懼、茫然……平靜…激動。

  韓青禹站在林間低著頭悶聲不響,但是心有狂瀾,不自覺默默用力攥緊了雙拳,就像是又重新握住了某件曾以為已經失去的,至關重要的東西。

  這感覺就如同,他本已經走進了一條通往死地的黑暗甬道,幽暗冰冷沒有方向,而且無法后退,但是這一刻突然抬頭發現:前方,有光。

  他看見了一樣東西,那東西大約就叫做希望,生的希望。那也是命運的邊角……現在它又重新,被指尖觸碰到了。

  “這東西能讓我的身體機能變強,能變強,我就會有更大的幾率活下去,甚至有一天不再被別人掌握命運……而他們那里,有這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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