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院,院里瓜果蔬菜都齊,土石墻側邊有井,井水里冰了一夜加一上午的西瓜,水淋淋地撈上來,置在大堂中間的圓桌上剖開。
小王爺至少切瓜的刀法神乎其技。
“不坐下一起吃一塊嗎?”溫繼飛見他回身,問。
“不了。”朱家明朝一旁小廚房走去,說:“趕中午了,我先把中午飯給大家弄出來。”
“那敢情好,早聽說小王爺廚藝神乎其技。我們這些天吃青子做的菜,都快忘記色香味了,今天改善改善。”溫繼飛看著朱家明走了,轉回來,又看了看商年華,“嫂子你先,吃一塊再繼續講。”
一群人都沒動呢。
商年華看著他們裝乖巧的樣子就不適應,蹙眉笑一下,拿起一塊咬了,用手示意你們也吃啊,不然都看著我,多尷尬。
圍坐吃瓜的桌邊。
“這次是渠氏出面,應該能接到通知的都會去。說起來,我真當面見過的家族也沒幾個,但是其實吧,他們絕大多數都一樣,封閉修習源能,保留著早時候留下來的觀念和尊卑規矩,甚至要更嚴酷些。家里仆役什么的都有,更幾乎全都有戰奴制度。”
商年華說到戰奴,韓青禹幾個的印象都在吳恤。
吳恤在尼泊爾的境遇,他們親眼見過,他的成長經歷,他們現在也知道一些,大體一直與死亡相伴。
“那那些被當作戰奴培養的孩子,他們……”銹妹鐵胳膊搭桌上,試著問了一句。
商年華眼神沉落一下。
“絕大多數是偷來的。戰奴和仆役,至少七八成都是外面偷來的孩子,幾乎每個家族都有專門負責這件事的人……我們商氏也不例外。
“這大概也是我這次能下決心站在你們這邊的重要原因之一。而不是你們那什么勞隊長。”
聽到這,賀堂堂抹一把嘴,快速轉頭看了一眼吳恤。
然后銹妹也做了。
所以吳恤也是這樣的嗎?所以有可能,他的父母還活著?他們在想。
“沒有。”吳恤沒有表情,主動說:“我有和別的孤兒一起生活的印象,然后他們才把我帶走。”
短暫的沉默。
“……嗯。過去就算了。”韓青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擅長安慰人和處理氣氛,看見手邊剩了沒吃的一顆花生,伸手沿桌面撥到吳恤面前。
吳恤伸手拿了,隨手捏開,把花生擱嘴里。
另一邊,溫繼飛轉向商年華說:
“對了,嫂子,我們這回不和你們商氏一起去。人太雜了不好,而且你的實力……到時萬一真有事,你顧著自己。”
“啊,好。”商年華說:“那你們是要跟朱……”
正好這時,朱家明端了一盤清炒苦瓜上菜,白瓷盤子里苦瓜切瓣,片片翠綠。
聽見了,一直到在桌面放好了,他退一步才說:
“這樣要由我帶你們去的話,怕也不好解釋。而且我現在畢竟是渠氏管事的身份,我帶你們去,肯定惹人注意。”
“對的,而且那樣萬一我們砍不過,掛了,小王爺也不好繼續隱藏下來……找機會給我們報仇。”溫繼飛用打趣的語氣說了一句,目光吸血,看向朱家明。
“嘿嘿。”朱家明并不辯論,只仰頭訕笑兩聲,算是默認了。
所以這家伙就算是當小人,也愣是當出來了坦蕩的感覺。
這一點用溫繼飛的話來說:用表象不算有害的小陰暗,隱藏內里更大的陰謀,大體是這樣。
“那你們能不能幫我們找一個合適的身份?不行的話,我們就到地方先埋伏下來,到時候硬沖進去。”韓青禹說。
“那不行的,到時現場戰奴數量不說上千肯定也得好幾百,你們總是去到里面更好找機會些。”商年華想了想,說:“其實現在那些家族得到的消息,你們都是死人了。所以真有恰當身份的話,進去其實也不難。”
該什么身份呢?她皺眉努力思索著。
“這個現成就有的。”朱家明在旁說著,看向韓青禹和吳恤,“青少校,吳中尉,你們還記得龐經合嗎?”
吳恤茫然看著他。
“就是上次,在何氏那里,開車經過遇上我們,后來帶你們進去的那個龐經合啊。打起來后,你們還當著各家族的面,稱他是自己人的那個。”
朱家明的語氣和神情似乎在說,你們這也太負心漢了吧?
想起來了,韓青禹錯愕一下問:“他還沒死啊?!”按照當時的情況,韓青禹以為龐經合肯定是會被屋里各家的人砍死的。
“沒死!加上后續蔚藍的圍剿,當時在場應該就他一個人走脫了。我湊巧發現他,觀察了一下。”
在朱家明的話里,龐經合當時確實走脫了,但是后續的處境有點糟,“那次后,他哪邊都不敢去,就在外面飄著。”
一個在外面飄著的,源能世界里走出來的人……溫繼飛來興趣了,問:“那他現在做什么?”
朱家明:“打工。”
還好,還怕他會去搶銀行,或者當拳王什么的呢!韓青禹偏頭問:“你還能找到他?”
朱家明:“嗯。”
當晚,朱家明就先回去了。
韓青禹六人隔天一早出發,一直到晚上。
銹妹和楊清白留在了山里看飛機,韓青禹、吳恤、溫繼飛和賀堂堂四人換了便裝,一起站在人流涌動的街頭,一家娛樂演藝中心的外邊。
南國斯卡拉 “來啦!各位親愛的觀眾朋友們,馬上,就是你們期待已久的妮妮小姐,帶來的性感拉丁表演……再次提醒一下,現場送花籃最多的朋友,將可以和妮妮小姐共舞!”
主持人的聲音豪邁,哪怕在門口都能聽見。
“所以,龐經合不會是在這里表演拉丁舞吧?”賀堂堂仰頭示意了一下門頭大幅的海報,上面妮妮小姐穿著性感的舞衣,大腿誘人。
海報上沒有男舞伴。
“應該不會吧。”韓青禹不太肯定地說了一句。
四人低頭進門。
“幾位先生請,這邊坐。”服務員把人領到一張空桌前,等人坐下,說:“請問先生要點什么?”
這場面要是世亨少爺在就好了,溫繼飛也沒進過娛樂場所,抬頭說:“啤酒、花生、瓜子、水果。”
“好的。”服務員應了,伸手指向臺上,“那請問,幾位先生要給妮妮小姐送花籃嗎?”
別說,這位妮妮小姐還真是性感爆炸。溫繼飛心說反正有錢,世亨少爺留了幾百萬下來呢,要不砸一把?
“不了。”韓青禹對性感這種東西全無感覺,伸手指了指臺上,問:“能給男的送嗎?”
這一瞬間,他很平淡。但是服務員看向他的眼神都變了,旁邊桌的兩位阿姨也是。這么漂亮的崽,怎么就喜歡男的呢?
“可,可以的,妮妮小姐的舞伴……”他叫什么來著了?服務員努力思索著,畢竟這幾天都還沒人給他送過花籃呢。
“不是,我是說剛才拉幕布,抹地板的那個。他叫什么?幫我送一個花籃給他吧。”
這口味越來越恐怖了。
“啊?!先是你是說,老螃蟹啊?!”服務員一臉的難以置信。
“哦,他叫老螃,蟹嗎?”
韓青禹想象了幾種可能,比如龐經合剛來,說“你們可以叫我老龐……謝謝”或“你們可以叫我老龐…”連真姓他都不敢用,所以硬加了個“蟹”字。
看來這家伙是真的害怕壞了。畢竟人放在蔚藍這邊算余孽,回去又怕剩下的各家族已經知情,把他當叛徒處置了。總之他一絲都不敢暴露自己……
“就是他,請幫我送一個花籃上去。”
說完,韓青禹轉回去,抓了一把花生在手里剝起來。
服務員倒也是有眼力見的,俯下身,小聲向溫繼飛問道:“請問先生你們準備送哪種花籃?”
“有區別嗎?”溫繼飛仰頭問。
“有的,我們有普通花籃,然后高級,然后……”
“送最好的。”
四十歲人的樣子,因為沒收拾,看著有些邋遢,龐經合手里抓著一塊抹布蹲在后臺入口,兩眼睛發直看著臺上。
臺上,妮妮小姐正在激烈而夸張的舞動,這舞其實已經遠遠超越一般拉丁舞的概念了……音樂聲和主持人不斷響起的恭喜和感謝聲中,“咕咚”,龐經合咽了一口口水。
“這妞是真不錯啊,要不,晚上蒙個面扛走?!”
“可是那樣萬一暴露了武力,再萬一,丟了工作……”
龐經合舍不得這份工作。
龐公子也是在隱世家族里長大的,到外面基本沒有生活能力,當時跑出來,除了源能塊和武器裝置啥都沒帶,他一開始撿過破爛,后來搬過磚……眼前這份,已經是他所能想象,最輕松也最有意思的一份工作了。
“都怪韓青禹那個王八蛋啊!”
“哇!”站在舞臺邊報花籃的主持人,突然一下癲狂起來,“大家看到了嗎?至尊皇家塞納河畔花籃!讓我們一起用掌聲,感謝第46桌的韓先生和他的朋友們,感謝他為妮……”
妮妮小姐已經把舞蹈停了,笑容嫵媚,身段更嫵媚的大幅度鞠了一個躬。
但是,主持人卡殼了。
“麻痹這么有錢!”龐經合罵了一句:“人傻錢多,難怪姓韓!”
“感謝韓先生為老螃蟹送上的這個,至尊皇家塞納河畔花籃。”
主持人木木地念完,不顧臺上已經懵逼了的妮妮小姐和全場的哄笑,迅速轉頭看了看。
“老螃蟹,過來,快。”
不管怎么樣,有錢的就是大爺,哪怕花籃是送給老螃蟹的呢,主持人著急招了招手。
龐經合仰著頭,人還僵在那里呢,“什么情況啊?!好像有點不對了啊。”
“快點。”主持人眼神兇狠一下。
龐經合小心翼翼探頭,看了一眼。
看到一個人在下面,微笑沖他招手。
“……草!還不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