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局長,盡管我之前的陳述帶了點兒主觀情緒,但基本的事實還是很客觀的,您看,哪里就是他們清淤船改造的地方,遮掩的嚴嚴實實,一般人根本就不讓進去看,弄得跟保密單位似的,說實在的,我盡管已經被調到臨市的卓越廠,可看到曾經奮斗過的廠子如此亂搞,我心里還是很痛惜的……”
正在思量該如何展開工作的叢文茂,剛從吉普車上下來,思路就被絮絮叨叨的鄒波給打斷,這讓叢文茂不免有些反感。
說起來,叢文茂對鄒波的印象還是很不錯的,不管怎么說鄒波懂造船,頭腦靈活不說,文筆還很不錯,更難能可貴的是還自學過日語,在市計經局接待RB來賓時,還充當現場翻譯。
也正因為如此,他被從市計經局副局長調任臨市卓越造船廠任常務副廠長的宋革廷看上,直接將他從奮進廠調到卓越造船廠,擔任辦公室副主任。
要知道卓越造船廠可是副市級的大廠,隸屬于下半年剛剛成立的船舶工業總公司,無論是技術、人員還是設備,那都是整個地區的翹楚,與之相比,奮進廠不過是河溝里的泥鰍,連給人提鞋都不配。
鄒波能成為卓越廠的辦公室副主任,絕對稱得上是鯉魚躍龍門,從此邁入康莊大道。
不過就算鄒波這次不被宋革廷看中挖走,叢文茂也覺得鄒波在奮進廠也待不長了,因為跟宋革廷抱著挖人想法的領導并不少,就算沒有宋革廷還有其他人會把鄒波調走,畢竟人才難得嘛。
叢文茂也不得不承認,單輪才學,鄒波確實是個人才,可問題是一段時間接觸下來,叢文茂卻發現這位人才的怨念似乎有些大過了頭。
對此,叢文茂不是不能理解,像鄒波這樣有才學的人,卻只能在個小廠里做個備受壓抑的技術科長,換了誰心里都不會平衡,有些怨念很正常。
可鄒波的怨念卻比想象的還要重,這一路上只要有機會,鄒波就會找他談一些奮進廠的惡心事兒,那架勢恨不得把奮進廠拆了他才解恨。
以至于到了最后,叢文茂都有些后悔帶上鄒波來奮進廠,早知鄒波如此,就算宋革廷面子再大,他也不會帶上鄒波,而是讓他一個人去奮進廠辦理調職手續。
鄒波自然也看出自己的話引起叢文茂的反感,于是立即停下對奮進廠絮絮叨叨的挖苦,連忙話鋒一轉:“不管怎么樣,我也是要調走的人,說什么也做得數,這奮進廠具體什么情況,還是您叢局長自己看吧,我就剩最后一道人事手續,趁廠辦下班前趕緊弄好,就不打擾了。”
說完沖著叢文茂等人抱歉的笑了笑,便快步朝著廠辦走去,可沒走幾步便碰上匆匆趕來迎接調查組的焦大林。
鄒波一看是焦大林,不禁怔了怔,可轉眼就跟沒事人一樣,與焦大林擦肩而過,仿佛在他眼前焦大林根空氣一樣,根本就不存在。
跟在焦大林身后的劉浩不禁怒哼一聲:“不就是調到大廠去了嘛,神氣什么?”
“我不是神氣,而是不想沾某些人焦頭爛額的晦氣!”鄒波反應很快,連忙不陰不陽的就把話給懟回來。
劉浩氣不過還想說些什么,卻被焦大林給攔住,鄒波眼見于此,不禁冷哼一聲,調頭就走,根本連正眼都懶得瞧一眼奮進廠的人。
站在不遠處的叢文茂見到這一幕,也不禁暗暗搖頭,只覺得鄒波光鮮亮麗的外表多少有些讓人不舒服的東西。
不過叢文茂也沒往深處去想,畢竟他此次來的主要目的是焦大林,所以他很快便把目光投到焦大林那張黝黑卻菱角分明的臉龐上,很想從這位被形容為焦頭爛額的廠長臉上看出些不一樣的地方。
“您好,我是奮進廠廠長焦大林,請問您就是叢局長吧。”
很平凡的開場白,很大眾的微笑,就連握手都是那么的平常,叢文茂根本就沒從焦大林的言行上看出任何異于常人的端倪,不禁有些失望,似乎自己對這位推行分期付款的廠長期望太高了。
然而下一刻,焦大林的一句突兀的話,就領失望的叢文茂如同坐過山車一樣,瞬間達到了巔峰。
“你們今天來得可真巧,我們的清淤船下午就準備下水試航,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幾位領導要是方便的話,咱們就直接去港口那邊,看看熱鬧。”
這一句話別說是剛剛抵達的調查組了,就是跟在焦大林身后的劉浩都驚得差點沒把眼珠子給瞪出來,心說清淤船試航他怎么不知道,他可是廠子的辦公室主任,絕對的總務大總管,這么大的事兒根本就沒辦法瞞他,可是……
想著想著,劉浩忽然意識到了什么,再看焦大林那孤注一擲的神情,他就知道,自己剛才的驚訝壞菜了。
果然,初始震驚的叢文茂一看劉浩的神情,心中便斷定,眼前的這位焦廠長的確是焦頭爛額了,事到如今沒辦法,都開始狗急跳墻了,也好,既然事已至此,那就看看這位焦廠長還有什么花樣鬧,省得到最后說他沒給人機會。
“好吧,那就去看看,本來這艘清淤船也是這次調查的重點。”叢文茂說得十分鄭重,里面的警告之意不可謂不重,直聽得劉浩肝兒顫,可焦大林卻恍若未覺,轉頭沖著劉浩吩咐道:“通知小蒙,讓他開船!”
就在清淤船準備下海試航的消息在奮進廠傳開,所有人都認為廠長焦大林徹底瘋了的時候,距離奮進廠不遠處的山道上,郭懷勝卻是真真正正的快瘋了。
只見吉普車前排的水警區參謀長魯斌將大半個身子都轉過來,惡狠狠的瞪著郭懷勝,怒氣沖沖的罵道:“早跟你說,海軍工作組要來,讓你們都老實點兒,結果還跑去給我喝酒,現在好了,跟人家走個對碰,這次我看你怎么吃不了兜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