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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46章 合謀

  東廂房內沒有床,在廂房內南邊,盤著一個青磚大炕。炕上鋪著一層藍色的褥子,在褥子中間了有個空擋。

  空擋里面擺放著一個四四方方的木制小矮桌。

  矮桌上擺著一盞油燈,一個茶壺。

  楊七雙腿伸直了從矮桌下伸了過去,讓矮桌跨在了自己腿上。

  他身上蓋著一張羊皮毯子,背后靠著一床繡工精細的被子。

  被子上面的牡丹花,在楊七后背擠壓下,已經變形了。

  楊七幾乎渾身裹著白布,唯有臉頰和雙手暫時被騰了出來。

  楊七手里端著茶杯,像一個沒事的人一樣,示意八賢王趙德芳,坐到炕上說話。

  八賢王趙德芳心里正火熱,也不拘泥于俗禮,攀上了炕頭,一下坐到了楊七對面。

  趙德芳似乎一刻也等不了,他上了炕,就開始發問,“三天前你讓人帶信給本王,說能幫本王?還讓本王請王太師出面,死諫三皇弟的過錯。你知道,本王手里的籌碼不多,用掉一個就少一個♀些都是父皇留給本王秉的東西。”

  楊七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盯著趙德芳,平靜的說道:“我已經開始幫你了,把三皇子拉下馬,難道你不高興嗎?畢竟和你競爭的人,又少了一個。”

  趙德芳攥緊了拳頭,沉聲道:“三皇弟落馬,本王固然高興。可是三皇弟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正阻礙本王的,只有二皇弟。”

  楊七想去端茶杯,可是聽到了趙德芳這話,他一下子沒有和趙德芳談下去的了。

  楊七沉吟了片刻,感慨道:“八王爺,如果你只有這么一點兒見識。那么咱們就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我又不是諸葛亮。”

  趙德芳愣了愣,反應過來楊七話里的意思后,臉色鐵青。

  他義憤填膺的對著楊七喊道:“你說我是扶不起來的阿斗?”

  楊七攤了攤手,好笑道:“難道我說的不對?到現在,你還沒有弄清楚自己的對手是什么人。你還有什么資格,去跟人家爭奪皇位?趁早的打消了這個念頭,做一個無憂無慮的閑散王爺,混個一生富貴。”

  趙德芳很想反唇相譏,可是話到了嘴邊,他卻沒說出口。

  終究是一個有城府的人,在被楊七激怒以后,他就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很有可能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所以他迅速的調整了心態,臉上掛上了一張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面具。

  他像是一瞬間變成了一個石像,平靜的坐在楊七對面,淡然道:“你說本王弄不清楚自己的對手,那么你能弄清?”

  楊七把趙德芳的一切反應都看在眼里,對于趙德芳這種變臉的絕技,他心里真的很敬佩。

  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學來的東西。

  面對趙德芳的發問,楊七也沒有任何遲疑,痛快的說道:“當然了,你的對手從來都不是什么大皇子,也不是什么二皇子。你真正的對手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趙光義,一個是三皇子。唯有搬倒了這兩個人,你才有資格去拼一拼。”

  趙德芳心里疑竇叢生,臉上卻毫無表情,他沉聲問道:“為什么你會認為三皇弟會是阻礙本王道路的威脅?為什么你又會認為,大皇弟和二皇弟不會對本王顫聲威脅?”

  楊七順手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吹開了飄蕩在茶水上方的茶葉,細細的品了一口,說道:“首先,大皇子已經從儲君之位上掉下來了,如今有身染惡疾,瘋瘋癲癲的,肯定不會成為你的對手。

  至于二皇子,即便是對你有所威脅,也不需要你出手。只要二皇子坐穩了儲君的位置,他身后的那些個兄弟們,就完全可以幫你代勞,除掉二皇子。

  所以,面對二皇子,你只需要坐以待斃即可。

  相對而言,三皇子才是你的心腹大患。一旦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失去了皇位繼襯資格。

  那么首當其沖受益的,便是三皇子。

  其次,大皇子和二皇子,兩位太子坐下來,你二叔的江山,也差不多就坐到頭了。

  三皇子在這個時候順理成章的登上儲君之位,只需要熬過很小的一段時間,他就能夠登上大位。

  而且,朝臣里,特別是那些個文臣們,背地里都看好三皇子,所以有很多人已經暗地里瘍投靠了他。

  他在朝中掌控的力量,已經遠超過你們這些兄弟之間的所有人。

  你說說,他的威脅大嗎?”

  楊七一席話,分析的細致透徹,甚至告訴了許多趙德芳不知道的事情。

  趙德芳仔細推斷了一下,覺得楊七說的沒錯。

  三皇子確實是一個心腹大患。

  而且,三皇子府上還有一個三王妃。

  這是一個極有手段的女人。

  傳聞,三皇子能夠在朝堂上翻手為云覆手為雨,背后就是有她幫忙。

  趙德芳拱手向楊七恭敬的施禮,道:“先生,你說說,時至今日,本王到底應該怎么做?”

  楊七笑瞇瞇說道:“養望”

  趙德芳聞言,苦笑道:“先生,本王就算把名聲養的再大,也無濟于事。只要到時候,二叔一道旨意下來,就有千軍萬馬沖到本王面前。

  到時候,本王縱然有再大的名望,也難逃一死。

  當年,我皇兄的名望不小吧?還不是難逃一死,最后自縊身亡。”

  趙德芳說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語氣難免有些唏噓。

  趙德昭的死,在汴京城里,已經成為了一種禁忌,很少有人能像趙德芳這樣,坦然又苦澀的提起此事。

  唏噓過后,趙德芳斬釘截鐵的對楊七道:“本王覺得,本王最缺少的是兵馬。只要本王有足夠的兵馬,就不是我二叔能隨意拿捏的人了。”

  “愚蠢。”

  楊七毫不客氣的罵了一句,譏笑道:“你一介王爵,還敢碰兵馬?只要你敢碰,你就的死。”

  趙德芳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然撲到楊七身前,激動的說道:“你會幫我對不對?”

  楊七咧嘴一笑,笑瞇美:“還不算太蠢,還幽救,兵馬的問題,你不必擔心。時機成熟的時候,你想要的兵馬,都會握在你手里。現在,你要做的就是養望,只要你賢名在外,很多事情辦起來,就會順風順水許多。

  如果你只是養望的話,陛下也不會猜忌你♀更方便你蟄伏和圖謀。”

  趙德芳正色道:“那本王得等到什么時候,才算是時機成熟?”

  楊七用手指在茶杯內蘸上了水,輕輕在桌上寫下了兩個字。

  趙德芳一看,大喜。

  他跳下了炕,恭敬的向楊七施禮,道:“一切就有勞先生了,待到他日事成以后,本王一定會恢復楊家的榮光。”

  楊七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沒說話。

  恢復不恢復楊家的榮光,其實對楊七已經不重要了。

  在他的授意下,老楊急流勇退,卸下了身上的所有官爵,連帶著舍去了幾個哥哥的官爵。

  如今的楊家,已經立在了不敗之地。

  同時,楊七的這一招急流勇退,其實暗中卻是以退為進。

  二郎、三郎、六郎身上的官爵卸了,他們在南國,就不用再擔心出現什么意外了。

  老楊和大郎的官爵雖然沒了,可是楊七和楊五的官爵卻還在。

  代州也成功的被楊七納入到了楊家的囊中。

  代州,現在已經不是朝廷的代州了,而是楊家的代州了。

  一下子除掉了趙光義套在了楊家身上的枷鎖,楊家反而變的更自在。

  楊家現在的情形,很像折家。

  唯一缺的,只是一個留后的帽子而已。

  楊家脫離了大宋頂尖將門之列,卻變成了一個可以和折家一樣的將種門庭。

  總管一方,成了一個土皇帝,封疆大吏。

  旁人都覺得,楊家在這一次朝堂上的大戰,輸的一塌糊涂。

  誰又能看清,這迷霧背后楊家所得到的東西呢?

  “當當當”

  一陣輕盈的敲門聲響起,打斷了楊七的思緒。

  楊七沖著盯著他發呆的趙德芳眨了眨眼,道:“你還是躲一躲吧。”

  趙德芳愕然道:“為什么要躲?本王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嗎?還是說你這里又朝廷的人監視?”

  楊七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苦笑,道:“差不多吧。”

  趙德芳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那我真得躲一躲。咱們兩個合謀的事兒,還真不能讓外人知道。”

  趙德芳在廂房內,尋覓了一下,

  沒有找到藏身的地方,最后一抬頭,攀上了大梁,掛在了屋頂上。

  趙氏子孫,特別是太祖太宗兩朝的趙氏子孫,基本上都會武藝。

  那赫赫有名的太祖長拳,可是他們家傳的本事,他們可不能丟。

  瞧著趙德芳把自己藏靠了,楊七才清了清嗓子,向門外喊道:“誰啊?”

  “空凈”

  門外的聲音聽著有些顫抖。

  楊七有些無奈的喊了一句,“進來吧。”

  空凈端著一碗黑乎乎的、粘稠的、散發著腥味的藥,進入到了屋內。

  空凈似乎不敢和楊七對視。

  把藥端到了楊七面前的時候,目光躲躲閃閃的。

  這讓人不得不懷疑,這其中可能藏有一些貓膩。

  事實上,也確實有些貓膩。

  楊七受傷的這一段時間,一直都是空凈伺候在身邊。

  三日前。

  楊七從昏迷中清醒,朦朦朧朧中,感受到有人在為他擦拭身體。

  楊七以為在家里,也沒有多想。

  睜開眼睛后,就看到了尷尬的一幕。

  某女,手持著絲絹,沾著清水在給他擦身體。

  她盯著他光禿禿的身體,充滿了依戀和迷離。

  一瞬間,兩道目光對撞,一下子氣氛就尷尬了。

  從那以后,空凈再也不敢跟楊七對視了。

  楊七從桌上捧起了那個黑乎乎的藥,一臉為難,“清裕姐姐,非要吃這個藥不可嗎?這黑乎乎的,又臭又腥的,感覺像是一坨屎。你讓我怎么咽下去。”

  沒錯。

  這位名叫空凈的笑太,就是曾經的清裕公主。

  按理說,咱們這位清裕公主,應該是久居皇姑觀內的。

  可是她為了照顧楊七,愣是從皇姑觀內,搬到了三山觀。

  舍棄了一悄富貴生活,只想陪在楊七身邊。

  被楊七喚了一聲清裕姐姐,空凈的耳根子都在發紅。

  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某人光禿禿的身體。

  空凈羞得臉色煞紅,她用比蚊子還小的聲音說道:“師叔說了,你唯有按時服藥,才能眷好起來。除非你還想繼續洗毒浴”

  提到了毒浴,楊七渾身打了一個寒顫。

  那個場面太瘆人了。

  楊七清醒以后,經歷過一次,打死也不愿意在去經理第二次了。

  迫于無奈,老頭子只能幫楊七換了藥。

  想到了毒浴的恐懼,楊七端著碗,使勁把碗里黑乎乎的東西拋進了嘴里。

  不論這東西有多難吃,有多臭。

  一碗難吃的藥,很快就被楊七填進了肚子。

  空凈拿了碗,逃跑似的逃出了房內。

  “嗖”

  趙德芳跳下了大梁,神色復雜的說道:“我這位皇妹,對你還真是情根深種。你為何不要了她?”

  楊七靠著被子躺舒服了,沒好氣的哼哼道:“你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說說,怎么要?是讓你們趙家的閨女去做小,還是讓人家曹家的嫡女去做小?”

  一句話,把趙德芳懟的無言以對。

  他不得不承認,楊七的話很永理。

  趙氏是皇族,皇族下嫁的公主,豈有去給人做小的說法?

  即便是嫁到了番邦異國,那也是正妃位。

  曹家勢大,作為曹家的嫡女,曹家家主的掌上明珠,又怎么可能去給別人做小的?

  即便是曹家出去的庶女,到了別人家里,那也是大婦。

  而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只有一個。

  那就是干翻了趙家,自己當皇帝。

  只有自己當了皇帝,才能不用顧忌這些東西。

  然而,楊七卻從沒想過去當什么皇帝。

  在他眼里,當皇帝,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捆綁在皇帝身上的東西太多了,多到每一任皇帝,都被壓的喘不過氣。

  而且,楊七心里也清楚,他若是當皇帝的話,也不一定會成為一個好皇帝。

  他不想上去禍國殃民。

  刨去皇帝的事不談。

  楊七不愿意接納清裕,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一直把清裕當成姐姐看。

  從沒有把清裕當成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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