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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5章 大同城下

  杜金娥、楊四嫂二女率領著四千城衛軍殺了過去,迎面就撞上了張德林派遣出的三千汾州廂軍。

  張德林名聲不顯,可他帶兵的本領不弱。

  三皇子倒臺以后,他沒了靠山,被從禁軍中除名,調任到了汾州任職團練使。

  而汾州廂軍,戰斗力并不高,在大宋諸多廂軍中,一直處在下游。

  畢竟,以往在西北,有折家軍和楊家軍在,汾州廂軍撈不到什么戰事,一直在打仗的時候擔任著后勤兵的角色,戰斗力肯定提不上去。

  可是自從張德林接掌了汾州廂軍以后,大刀闊斧的對汾州廂軍進行了改革。

  剔除了軍中的老弱殘兵,招攬了更多的年輕力壯的新人入伍。

  短短一年半,就把汾州廂軍訓練的有模有樣的。

  此次張德林奉密詔,偷襲大同府城,趙光義還暗中給他支援了一批相當強勁的禁軍裝備,使他麾下汾州廂軍戰斗力大大提升。

  因此,張德林很自信的認為,他麾下的三千廂軍,完全可以抵擋得住杜金娥和楊四嫂二女麾下率領的四千城衛軍。

  楊七麾下的諸多兵馬里,原本城衛軍的戰斗力還可以。

  尤其是大同府城的城衛軍。

  都是由最忠心于楊七的扎馬合部族的漢子組成的。

  但是自從復興武院建立以后,楊七就從中挑選了一批比較年輕聰明的扎馬合部族的漢子,當成基礎軍官培養。

  不僅如此,剩下的一些扎馬合部族的漢子,也被楊七調遣到了各軍中,擔任了最基層的軍官。

  所以,現如今的城衛軍基本上都是就近征召的閑漢組成的。

  雖然杜金娥和楊四嫂在接掌了城衛軍以后,對城衛軍進行過一系列的特訓。

  但是,城衛軍畢竟沒有經歷過大戰,戰斗力并不強橫。

  所以,在他們面對兵甲齊全,武裝到牙齒的汾州廂軍的時候,顯得有些慌亂。

  雙方初次交戰。

  杜金娥手里的飛刀婉轉,在前面殺出了一條血路。

  楊四嫂緊隨其后,手持著一對銅錘廝殺,她雖是女兒身,可是力量卻不小,凡是被她手里的銅錘磕著碰著的汾州廂軍,基本上都非死即傷。

  然而,二女雖然勇猛,但是手下的兵馬不爭氣。

  除卻了杜金娥麾下城衛軍中一票由她從杜家寨帶過來的女兵外,其余的軍卒,皆被擋在了距離她們百丈之外。

  張德林的副將見狀,立馬分兵兩處。

  他讓兩千兵馬去絞殺城衛軍,他自己率領九百人迎戰二女。

  杜金娥眼看著城衛軍被汾州廂軍絞殺,惡狠狠的罵了一句,“不爭氣的東西……”

  杜金娥在楊七面前表現的或高冷或溫婉,但是她本質上其實是一個性格大大咧咧的女人。

  加上她是土匪出身,所以在著急的時候難免說話帶著一點兒匪氣。

  她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緊緊跟隨她的百人女兵,咬牙吼道:“老娘就算是憑借這一百人,也能打退你們。”

  楊四嫂緊握著銅錘,策馬到了杜金娥身邊,低聲道:“還有我!”

  “殺!”

  雙方再一次酣戰在了一起。

  此處的酣戰并沒有似乎并沒有多少人關心。

  大同府城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張德林攻城的戰斗上。

  從張德林兵臨大同府城的時候。

  大同府知府陳江陵,果斷命人封閉的四門。

  同時,他調集了城內一切可以防備的力量,登上了城頭阻止張德林的進攻。

  可惜的是,大同府城內,能夠戰斗的兵馬幾乎被抽調一空。

  陳江陵能組織起來的只有一幫衙役,和一群臨時抽調的民夫。

  大同府城頭上。

  陳江陵正指揮著衙役和民夫們抵御往城頭上涌上來的汾州廂軍。

  他一個書生,如今手持著長刀,正在和攀上城頭的汾州廂軍廝殺。

  府衙里的衙役頭目,渾身鮮血的撲到了陳江陵身邊,“府尊,要守不住了。咱們唯一的援軍城衛軍,被阻攔在一里外。咱們這些人,守不住啊。”

  “噗呲”

  陳江陵持刀劈死了一個汾州廂軍,沖著衙役頭目喊道:“守不住也得守。”

  陳江陵一把拽起了衙役頭目,雙眼赤紅的道:“咱們背后不僅有千千萬萬的大同府百姓,更有虎侯的家小,還有你我的家小。”

  衙役頭目哭訴道:“可是……兄弟們已經死傷過半了……”

  陳江陵瞪著眼,咬了咬牙,低吼道:“你帶一隊人去城內,一旦城破,你就護送著虎侯家小速速離開。”

  “府尊?!”

  陳江陵狠聲道:“誰都可以死,虎侯的家小不能死。若不是虎侯,你我豈能坐到今日的位置上?虎侯不僅對你我有知遇之恩,更是把一家老小都托付到了我們手里。

  若是我們連虎侯家小都保不住,如何面對虎侯?”

  “屬下明白。”

  衙役頭目眼含熱淚,匆匆帶著一群人下了城頭,直奔大同府城內的楊府。

  此事的大同府城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些許的歹人們趁機在大同府城內作亂。

  衙役們卻視若無睹。

  一行人到了楊府的時候,就看到楊府的家丁和護衛們早已把整個府邸守衛了起來。

  衙役頭目稟明了身份以后,就被人帶進了府內。

  楊府正堂。

  曹琳正經危坐,在她身旁坐著初醒,二人皆面色凝重。

  “屬下拜見兩位夫人。”

  衙役頭目進入了正堂以后,趕忙施禮。

  曹琳鎮定的坐在椅子上,問道:“外面戰況如何?”

  衙役頭目慌忙道:“賊人勢大,大同府城岌岌可危。府尊派屬下過來,護送兩位夫人出府。”

  曹琳站起身,瞇著眼,低聲道:“擋不住了嗎?”

  衙役頭目鄭重的點了點頭。

  曹琳看向初醒,凝重道:“初醒妹妹,你帶著宗衛孩兒先隨他們離開。”

  初醒難以置信的看著曹琳,“姐姐你……”

  曹琳傲然道:“大同府城,乃是郎君的大同府城。我曹琳,是將門之女。我豈會在此危難之際,棄城而逃。”

  初醒咬了咬牙,堅定道:“姐姐既然要留下,妹妹也陪著你一起留下。”

  曹琳果斷搖頭,“你腹中有郎君的孩兒,不可留在此地冒險。你我可以死,但是郎君的孩兒不能有失。聽姐姐的,帶著小宗衛離開。”

  “姐姐……”

  曹琳直接擺手,旋即冷聲喝道:“火山衛何在?”

  兩個紅衣女子在曹琳呼聲下,進入到了正堂。

  曹琳當即下令道:“甲三,你率領兩百人,護送二夫人和宗衛,前往復興府城。甲二,你召集城內所有火山衛所屬,隨我抗敵。

  同時,傳令楊府名下所有作坊內的雇工,告訴他們,今日愿意隨本夫人抗敵者,不論生死,賞銀百兩。”

  “諾!”

  兩個紅衣女子,當即下去執行曹琳的命令。

  楊府的產業,在大同府城內,占據了近半城。

  其下的雇工人數接近了兩萬人。

  隨著曹琳一聲令下,愿意博一個富貴的漢子們,齊刷刷的匯聚到了楊府門前。

  曹琳命人打開了府庫,把府庫里面儲存的兵甲,一并取了出來,交付給了這些漢子。

  兩萬多的雇工,并不是全都愿意幫楊家拼命。

  但是,即便如此,曹琳也在極短的時間內,聚集了四千人。

  曹琳披甲、掛劍,出現在了楊府門外,看著門外的漢子們,鄭重的喊道:“今日,你們隨我御敵,他日本夫人還你們一場富貴。

  即便是你們自己在這一場戰爭中戰死,本夫人也會讓你妻兒富貴一生。”

  “誓于楊家共存亡!”

  有忠心曹琳的管事帶頭呼喊了一聲,于是乎,四千多漢子跟著一起呼喊。

  曹琳持劍,高呼,“出征。”

  四千人,浩浩蕩蕩的沖向了城墻。

  有了四千生力軍的加入,原本岌岌可危的大同府城,一下子被穩住了。

  陳江陵見到曹琳的時候,激動的熱淚盈眶,他結結巴巴的說道:“夫人何必親自涉險?”

  曹琳平靜的看著陳江陵,淡然道:“大同府城,是楊家的大同府城,也是我郎君的大同府城。若是我郎君不愿意,誰也別想把大同府城拿走。”

  曹琳這話說的格外的霸氣,配合她那平靜的神色。

  給人一種很信服的感覺。

  城下。

  張德林見到城頭上增兵以后,微微皺了皺眉頭。

  “螳臂擋車,不自量力。”

  張德林面色冷峻的揮手,“全力攻城。”

  七千訓練過的廂軍,面對城頭上雜亂的臨時軍隊,壓著在打。

  城頭上臨時組建的人馬,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曹琳的臉色早已鐵青,她意識到了大同府城恐怕守不住了。

  但是,她并沒有后退,也沒有跑。

  她已心存死志,決定和大同府城共存亡。

  并不是說曹琳不怕死。

  當她帶領著人沖上城頭的時候,心里抱有希望。

  可是隨著她帶來的人不斷死去,她的希望也被慢慢的擠破了。

  “殺上來了”

  汾州廂軍,經過了廝殺,終于登上了大同府城的城頭。

  隨著汾州廂軍源源不斷的沖上城頭。

  城頭上臨時軍隊的生存空間被急劇的壓縮。

  僅僅一刻鐘,臨時軍隊被殺的只剩下了一千多人。

  而這一千多人,被壓制在了城門樓子前短小的城墻上。

  曹琳臉色蒼白的掃了一眼黑壓壓涌過來的汾州廂軍。

  “殺了我……”

  絕望的曹琳顯得更加的決然,她低聲呢喃了一句。

  猛然轉頭,對她身旁的陳江陵道:“賊人若是靠近我十步之內,你就殺了我。”

  陳江陵一樣臉色慘白,聽到了曹琳的話,他失聲叫道:“夫人,你不會有事的。就算被他們抓住,只要你表明身份,他們就不敢對你怎么樣。”

  曹琳搖頭道:“我縱然是死,也不會讓郎君蒙羞。”

  陳江陵渾身震動,他對曹琳躬身一禮,堅定道:“臣會死在夫人之前。”

  丟下了這句話,陳江陵就果斷的擋在了曹琳身前。

  汾州廂軍殺近了。

  城門樓子前的一千多人馬,已經被殺的剩下了百人。

  正當所有人已經絕望的時候。

  突然,從城頭一側沖出了一撥人馬。

  老弱婦孺皆有,明明是一群看起來很弱的人。

  但是他們卻表現出了驚人的戰斗力。

  領頭的是一個老者,揮舞著一柄彎刀,帶領著老弱婦孺們在汾州廂軍的重圍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這些老弱婦孺們,足有三千多人。

  他們硬生生的把兩倍之敵,趕下了城頭。

  領頭的老者殺退了最后一個汾州廂軍以后,就提著他的彎刀,到了曹琳面前。

  他缺了牙的嘴張開,樂呵呵的笑著對曹琳道:“夫人,咱們來了。咱們扎馬合部族的族人沒有死絕之前,敵人別想在咱們地頭上撒野。”

  “嗚”

  瞧著那滿城頭的老弱婦孺,瞧著那渾身帶傷的半大的孩子,曹琳的眼淚一下子涌出了眼眶。

  老扎馬合不會安慰人,所以看到曹琳痛哭的時候,顯得十分的窘迫。

  他憨厚的搓著手,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城下。

  張德林眼珠子都紅了,他親眼見證了一群老弱婦孺,把他麾下的兵馬,硬生生的殺下了城頭。

  攻城的兵馬,撤下來以后,剩下了不到四千。

  大同府城,唾手可得。

  楊延嗣的家小,觸手可及。

  可是就這么被一群老弱婦孺給破壞了。

  他怎么可能忍得下這口氣。

  “再攻!”

  四千的汾州廂軍,再次攻城。

  一場慘烈的廝殺,就此展開。

  這一次的廝殺,遠比之前的顯得更加的慘烈。

  老扎馬合領著扎馬合部族的老弱婦孺們頂在城頭上,一步也沒有退過。

  那些老弱婦孺們表現出的堅韌,遠超常人。

  明明看著是一個弱不經風的老婦人,可是她在身受重傷的時候,就敢抱著廂軍的軍卒,跳下城頭。

  明明看著是一個憨憨呆呆的小婦人,可是她卻敢揮起彎刀,可比她魁梧一倍的廂軍軍卒廝殺。

  明明看著是一個半大的孩子,可是他肚皮被劃破了,腸子流到了地上也不管,依然要在死之前,把他手里的彎刀捅進敵人的胸膛。

  明明看著……

  明明看著……

  他們是最平凡的一群人,他們是最不起眼的一群人。

  可是,就是這群人,硬生生的抗住了汾州廂軍的進攻,致死都沒有退一步。

  明明他們在大同府城人的眼里,是異類,異族。

  可是,他們卻表現出了絕對的忠誠和英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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