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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8章 軍機閣

  宴會一直持續到夜晚。

  餓了一路的官員們以及其家眷很能吃。

  足足吃了六頭牛、二十只羊、五口大肥豬,其余酒菜無數。

  酒足飯飽。

  楊七派人把數百犯官以及其家眷送到了大同府城驛站內休息,只留下了王祜、王旦、向敏中、呂端四人。

  加上楊七一共五人,坐在花廳內飲茶。

  楊七端起茶杯,“嗣在這里以茶帶酒,敬四位一杯。”

  “切!”

  王旦癟了癟嘴,不以為意,故意不喝楊七敬的茶,還把茶杯撥遠了一些。

  王祜瞪了兒子一眼,將手里的茶水一飲而盡,尷尬的看向楊七,“承蒙虎侯款待,王某不甚榮幸。應該王某敬虎侯一杯才是。”

  “王大人不必客套,到了大同府,就像是到了家里一樣。”

  楊七笑瞇瞇的繼續向王祜敬茶。

  王祜瞧了一眼傲嬌的兒子,慚愧道:“小兒年幼,說話做事難免掌握不了分寸,若是有得罪虎侯之處,王某現在這里跟虎侯賠罪了。”

  楊七還沒說話,王旦不樂意了,他嚷嚷著,“爹,您這是干什么,孩兒又沒做錯什么。”

  王祜瞪了他一眼,低吼,“你閉嘴!”

  王旦縱然是心里不服,但礙于其父威嚴,還是閉上了嘴,然后挑釁的看了楊七一眼。

  楊七對此并不在意,王旦就像是一個被慣壞的孩子,又年少成名,此刻寄人籬下,心里難免有些怨氣,這情有可原。

  花無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年少時志得意滿,若不張狂一些,等到了被歲月磨平了棱角,變成一個圓滑之人后,人生也就少了幾分樂趣。

  楊七麾下皆是少年老成之輩,偶爾多一個年少輕狂的,也不是壞事兒。

  楊七笑道:“王大人說笑了,我與子明兄有同窗之意,子明兄的性格,我也了解一些,又豈會怪罪于他。”

  “那就好!”

  王祜感激的說了一句,見王旦似乎要多嘴,立馬瞪了他一眼。

  王旦只能一臉埋怨的看向楊七。

  楊七懶得現在調教他,所以對他埋怨的眼神不理不睬。

  楊七對著他們四人拱了拱手,“四位大人在汴京時,各自官居要職。此番入了西北四府,在嗣麾下做事,嗣對四位大人有一些安排,四位大人且先聽上一聽,不滿意的,可以提出來。”

  王祜、向敏中、呂端三人點頭。

  楊七對王祜道:“王大人在汴京時,官居兵部郎中,對于兵部的政務非常了解。所以嗣想請王大人入復興武院。

  屆時,嗣會在復興武院設立軍機閣,以復興武院山長楊業、副山長楊洪,以及王大人三人為軍機閣之首,管理西北四府治下的所有兵將。

  王大人以為,此舉如何?”

  王祜臉上帶著一絲駭然,心頭狂跳。

  他原本以為,剛入西北,楊七不會對他委以重任,沒想到,一下子就讓他接觸到了西北軍權的核心位置。

  楊七對他如此信任,并且委以重任,他心里感覺一暖。

  但同時,對于楊七如此輕易的相信他一個外人,他又覺得楊七有些托大,甚至覺得楊七難成氣候。

  兩種感觸,互相在王祜心里交錯。

  王祜神色復雜的看著楊七,聲音低沉問道:“虎侯為何如此相信王某,王某初來乍到,虎侯就委以重任,是不是有些……于理不合?”

  楊七臉上浮現出從容的笑容。

  “常言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我接納了四位,必定唯才適用,絕不會因為一些小心思,就磨滅了諸位的才華。”

  “虎侯心胸豁達,讓王某有些自慚形愧。”

  王祜臉上露出了一絲慚愧的表情。

  雖然有幾分演戲的成分,但是也帶著一絲真誠。

  就第一眼的印象,以及交談下來的感官,讓王祜內心對楊七生出了一絲欽佩。

  在經歷了五代十國的叛亂以后,還敢如此放心大膽的把軍權交出去,這種肚量,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擁有的。

  王祜的心思,楊七大致猜到了幾分,他笑道:“王大人客氣了,對于嗣的提議,王大人以為如何?”

  王祜起身,施禮道:“王某必定不負虎侯所托。”

  楊七滿意的點頭。

  “如此甚好。”

  楊七的目光從王祜背后的王旦身上掠過,落到了呂端身上,“易直兄在大同府任職知府已經半月有余,大同府內的一應政務,易直兄也都吃透了。就有勞易直兄正式接任大同府知府一職。”

  呂端的眼神有些陰翳,他目光隱晦的掃了楊七一眼,皺眉道:“我能不能也去軍中?”

  楊七愣了一下,看向呂端。

  “易直兄可會兵法?”

  “不會!”

  “可會沖鋒陷陣?”

  “也不會!”

  楊七失聲笑道:“那你去軍中干什么?”

  呂端愣了愣,他理解了楊七話里的意思。

  當即,呂端冷聲道:“我可以去軍中擔任監軍,也可以擔任軍司馬。”

  楊七笑道:“我麾下的軍中,監軍一職,必須由武將擔任。而且必須是從底層一步步爬起來的武將擔任監軍。

  至于軍司馬,由監軍兼任……”

  頓了頓,楊七掃了一眼在座的四人,淡淡道:“諸位,我必須提醒你們一句,在我西北,軍政互不干涉。軍方不得干涉地方政務,同樣的地方也不得干涉軍方。”

  “那我還是要去軍中……”

  呂端皺了皺眉,鄙夷道:“就軍中那群丘八,如何能擔任好軍司馬?”

  “哈哈哈……”

  楊七放聲大笑,指著呂端,搖頭道:“呂端啊呂端,你也太小看我楊延嗣麾下的人馬了。丘八?這個詞不適合用在我軍中。”

  楊七站起身,傲然道:“可以這么說,但凡我軍中將士,副班正以上的將官,皆識字。即便是軍中普通的軍卒,在入伍后一年內,也會熟練的掌握并應用三千字左右。”

  “而且,我希望丘八這個詞,易直兄你以后不要再講了。我麾下的將士為國為民征戰,勞苦功高,他們只需要被人尊敬,不需要被人貶低。”

  楊七最后一句話,說的很重,可是在座的四人,卻沒有人聽在耳中。

  他們已經完全震驚于楊七麾下的將士全部識字的這個消息中。

  “軍中將士皆識字?”

  向敏中揪著胡子,喃喃了一句,然后看向楊七,問道:“虎侯在跟我等開玩笑?”

  “我怎么可能拿這種事兒跟你們開玩笑。”

  楊七說的很誠懇。

  向敏中震驚道:“教育軍中十幾萬將士們識字,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兒。”

  楊七背負雙手,抬頭仰望明月,豪情萬丈,“沒有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事兒,只要肯付出。所有想做的事情都能完成。我不僅要讓我麾下的將士們全都識字,甚至還要讓西北四府內的所有百姓全部都識字。”

  王旦第一次看向楊七的目光里沒有了不屑,反而充滿了震驚。

  王祜早已震驚的張大了嘴。

  呂端似乎想到了什么,臉上一陣潮紅。

  向敏中拽掉了一撮胡須,卻全然不知,他眼睛直愣愣的盯著楊七,義正言辭的道:“這根本不可能!”

  “有可能……”

  回答他的不是楊七,而是呂端。

  呂端雙拳緊握,內心極不平靜,他聲音沉重的道:“你們三人到西北時日尚淺,根本不了解虎侯對教化百姓的重視。

  根據我在西北的了解,虎侯在西北四府內設有書院,在四府治下的各縣設立了學院,而在各縣治下的各村各莊戶上,皆設有私塾。

  并且,虎侯命令他治下的孩童,不論男女,皆要入學讀書。

  為此,虎侯還特地減免了學子們上學的所有費用,并且還為學子們提供兩餐飯食。”

  “這……不可能吧……”

  王祜、向敏中、王旦三人再也不淡定了,他們紛紛站起身,看向了背負雙手而立的楊七。

  教化世人最崇高的目標,就是做到人人有書讀。

  但是,僅僅是個目標而已。

  從三皇五帝,傳承至大宋,沒有任何一位君主、諸侯、皇帝,能夠做到讓治下百姓人人有書讀這個目標。

  要做到這個目標,有多困難,所有讀書人都深有體會。

  它或許比建造兩座長城,外加開鑿一條京杭大運河,更難。

  但是,就是這么難的事,楊七卻做到了。

  面對三人的質疑,楊七輕笑了一聲,“三位不用質疑,以后三位就要在我西北任職,西北的一切都逃不過三位的眼睛。

  嗣有沒有騙三位,三位可以親自去看看,親自去體會。”

  “你若是真做到了讓治下百姓,人人有書讀,我向敏中……”

  向敏中很想放一句狠話,比如誓死追隨你之類的。

  但是,話到了嘴邊,還是沒有說出來。

  他是一個謹小慎微的人,他需要給自己留好后路。

  楊七擺了擺手,示意向敏中不必多言,他看向呂端,“易直兄要入軍中,到底想干什么,嗣心里明白。但是你了解了我軍中狀況以后,也該明白,我軍中并沒有你的位置。

  而且把你放在軍中也是浪費你的才華。真正屬于你、適合你的地方,應該是大同府衙門。”

  呂端有些不甘心,內心掙扎了許久,長嘆了一口氣。

  “我聽你的……”

  安排了呂端的任職,楊七又看向了向敏中和王旦。

  “常之兄、子明兄,對于你們二位的任用,我心里也有盤算。常之兄老成持重,又為官多年,足以坐鎮一方。

  眼下東昇府知府一職空缺,就有勞常之兄擔任。至于子明兄,我準備把你安排到復興府,跟陳耀做伴。

  此外,我西北四府的政務和大宋略有不同,所以我希望兩位在走馬上任之前,能夠留在大同府內觀政一個月,仔細的了解一下我西北四府的政務。”

  向敏中遲疑了一下,對楊七拱了拱手,又轉身對呂端拱手笑道:“那就有勞呂賢弟了。”

  呂端臉上勉強擠出了一絲笑意,“我在西北也只任職兩旬而已,許多事情也在學習當中。大家共同學習。”

  王旦有些不滿意,想要強辯,卻被王祜隱晦的瞪了一眼。

  他喪氣的沖著楊七和呂端拱了拱手,“多謝虎侯,有勞呂兄了。”

  楊七滿意的點了點頭,走到桌前,舉起茶杯,“四位,今夜嗣以茶帶酒,敬諸位一杯。以后西北四府,就有勞四位了。”

  四人連道不敢,然后陪著楊七一起飲下了杯中的茶水。

  聊過了正事,四人也沒在花廳多待,紛紛起身告辭。

  他們四人下榻的地方,皆是曹琳安置的,都在西院的廂房。

  四人到了房門口。

  王祜率先開口,“兩位,可否到王某房里一敘。”

  呂端和向敏中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王祜這個時候邀請他們的意思。

  呂端淡然道:“好!”

  向敏中拱手施禮,“那就叨擾王大人了。”

  四人進入到了王祜房內,一進門,王旦率先開口,“這算什么事兒?憑什么你們兩個是知府,我卻要去給人家打下手?”

  其余三人聞言一愣,向敏中似笑非笑的看著王旦,“莫非子明賢弟對楊延嗣麾下的官職很感興趣?你若是真感興趣,為兄可以幫你指一條明路,只要你發誓效忠楊延嗣,相信楊延嗣一定不會虧待你,必以高位許之。

  似寇準兩旬的年紀,就能在西北擔任要職。

  想來在楊延嗣麾下做官,年齡并不是障礙。”

  王祜瞪了兒子一眼,苦笑著看著向敏中,“常之,你可別禍害我兒子。”

  向敏中輕笑道:“王大人多慮了,我只是看子明賢弟義憤難平,所以幫他出出主意。”

  “哼!”

  王旦冷哼一聲,不屑道:“我王旦才不會效忠楊延嗣這等不忠不義之人。”

  “咳咳……”

  呂端輕咳了一聲,掃了王旦一眼,低聲道:“現在我們可是在楊延嗣的地頭上,最好說話注意一些。”

  王旦看向呂端,冷笑道:“怕什么?難道楊延嗣還能吃了我不成?你這么維護楊延嗣,莫非你已經投靠了楊延嗣?”

  呂端面無表情,淡然道:“呂某覺得,投靠楊延嗣也沒什么不好。畢竟,除了跟著楊延嗣,我們也沒有其他的去處。”

  呂端在王旦三人臉上掃了一眼,譏笑道:“我們可是一群被拋棄了的人。”

  王旦三人聞言,沉默了下來。

  半晌,王旦單手握拳,沉聲道:“朝廷并沒有拋棄我們。朝廷之所以派我們到西北,就是為了讓我們能夠潛藏在西北,忍辱負重。待到朝廷收復西北的那一日,就是我等功成名就之時。”

  “嘿”

  呂端嘲諷的笑了一聲。

  向敏中目光有些憐憫的看了王旦一眼。

  王祜苦著臉,咬了咬牙,不知道要不要告訴兒子真相。

  王旦聽著呂端嘲諷的笑聲,覺得很刺耳,他惱怒的瞪著呂端,“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

  呂端譏諷道:“我笑你單純,笑你幼稚。我等為何被人拋棄扔到了西北?真是朝堂上那些相公們嘴里說的忍辱負重?潛藏?拜托你清醒清醒。

  至于朝廷收復西北的問題,我希望你可以去了解一下西北的軍制。等你了解清楚了西北的軍制,我希望你還有勇氣說出剛才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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