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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54章 陰損的法子

  落日的余暉灑滿了整座燕京城。

  燕京城像是披上了一件金色的晚裝,從遠處望去,并沒有那么耀眼,隱隱透著一股富麗堂皇。

  短短的一年半時間,燕京城從昔日破敗不堪的殘垣斷壁,變成了一座富庶的都城。

  楊七難得的抽出了一些閑暇的時間,一個人獨自登上的皇城的城頭上,遙望著這座城市。

  看著坊間車水馬龍、人山人海的熱烈場面,內心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些許自豪感。

  “錦繡江山,風景如畫,很容易讓人迷醉進去……”

  蘇易簡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了楊七身后,一句調笑的話,打斷了楊七的思緒。

  楊七背負雙手,轉過頭瞥了蘇易簡一眼,不咸不淡的道:“一年半的時間,一座富庶的城市拔地而起,人聲鼎沸,任憑誰看到這一座城市,都會生出驚奇感。

  作為這座城市的擁有者,我難道就不能因為自己的成就驕傲一下。”

  蘇易簡緩緩點頭,他踱步到了楊七身邊,跟楊七并排而立,望著繁華的燕京城,感慨道:“你說的對,任誰看到這一座繁華的城市,都會生出驚奇感。

  但是這種近乎奇跡般存在的城市,能夠出自你手,我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唯一讓我驚奇的是,這燕京城內的人口。

  短短兩年時間,燕京城的人口,從無到有,一躍突破了五十萬大關。

  當年汴京城的人口達到五十萬之巨的時候,還是經歷郭威、柴榮數十年的積累,才完成的。

  而我們,只用了不到兩年。

  由此可見,你深得人心。”

  楊七很意外的斜眼掃了蘇易簡一眼,好笑道:“突然之間,嘴變得這么甜,居然知道拍馬屁了。”

  蘇易簡嘴角上揚,嘿嘿一笑,一臉討好的道:“這不是臨近新年,想要跟陛下請一道旨意嘛……”

  楊七眉頭一挑,幽幽的道:“除了禁酒令,其他的都好說。”

  蘇易簡聞言,瞬間變臉,他幽怨的瞪著楊七,“大過年的,你就不能讓我喝兩口,還讓不讓人活了。我要乞骸骨!”

  “不準!”

  楊七一言拒絕,氣的蘇易簡差點沒沖上去跟他拼命。

  “呼”

  就在蘇易簡氣的抓狂的時候,楊七吐出了一口濁氣,望著錦繡榮華的燕京城,低聲道:“咱們還有時間過年,趙廸、落葉兩個人,恐怕連過年的時間都沒有。

  他們才出去不到半個月,查出來的東西觸目驚心。

  所牽連的人數多達數萬。

  涉及人命的案件多達上千。”

  楊七下意識攥起拳頭,沉聲道:“大燕國才剛立,我還沒有登基,就有很多人忍不住想要坐在功勞簿上混吃等死,甚至要仗著功勞橫行鄉里。這些人必將成為大燕國蛀蟲之始。

  除此之外,佛道兩家也沒有閑著。

  為了討好我娘,為了讓我放過他們,他們居然在這個時候,吹噓出什么慈悲圣母。

  揚言我娘乃是慈悲圣母轉世,更是要在除夕夜舉行一場盛大的朝圣法會。

  如今此事在燕京城傳的沸沸揚揚。

  人人都在期待除夕夜的朝圣法會。”

  蘇易簡挑了挑眉頭,遲疑道:“對于這件事,太后如何抉擇?”

  楊七長嘆一聲道:“至今還蒙在鼓里,她只知道除夕夜有一場祈福法會,卻并不知道跟她有關。更不知道佛道兩家從頭到尾就是在打她主意。”

  蘇易簡疑惑的道:“不應該啊,燕京城里傳的沸沸揚揚的。太后又豈會不知?”

  楊七坦然道:“是我派人下了封口令。”

  蘇易簡挑眉,意外道:“陛下是想看看佛道兩家到底有何貓膩?”

  楊七緩緩點頭,面色冷峻的道:“我卻有此心,我很想知道,他們弄出這么大的場面,甚至不惜將我娘吹成神佛轉世,究竟圖什么,胃口究竟有多大……”

  蘇易簡微微點頭,他低頭沉思了一下,遲疑道:“陛下是還沒想出對付佛道兩家的對策,所以才放任他們作為,好見招拆招?”

  楊七一愣,沉吟道:“佛道兩家,千年底蘊,早已根深蒂固,想要鏟除他們,實在是難上加難。我想了很久,也只是想到了一個陰損的法子,目前還在考量當中。

  因此,在我沒有決定如何對付佛道兩家之前,只能先放任他們,見招拆招。”

  蘇易簡聞言,眼珠子微微一轉,試探道:“陛下能否將您那個陰損的法子說給臣聽聽,也許臣能幫陛下查漏補缺。”

  楊七沉吟了一下,點頭道:“一人計短,兩人計長。我一個人閉門造車,確實有些費神。找你參詳也確實是一個辦法。”

  楊七側身,面對著蘇易簡,認真的道:“佛道兩家能夠根深蒂固的扎根在百姓們心中,除了一些裝神弄鬼的手段外,更多的是許多佛道兩家的先賢,以慈悲心,在百姓們心中種下了一個善念的種子。

  正是因為有這個善念的種子存在,百姓們在接近他們的時候,會下意識把他們當成慈悲為懷的人。

  想要摧毀佛道兩家,就必須摧毀佛道兩家在百姓們心中善念的種子。

  唯有如此,他們在被摧毀以后,才不會死灰復燃。

  世人皆當佛道兩家的廟宇是凈土,如果我們想辦法把凈土變成惡土呢?”

  蘇易簡一臉愕然,瞪起眼珠子,驚愕道:“把凈土變成惡土?怎么變?”

  楊七背負雙手,緩緩道:“趙廸、落葉二人,不到半個月,就清查出了數萬人。梳理完整個大燕國,只怕需要近大半年的時間,到時候清查出的人數,恐怕會達到一個恐怖的數字。

  從古北口到遼國的上京城,千里赤貧,荒無人煙,一次性將這么多人送過去,恐怕那一片土地瞬間會變成罪惡之源。

  一旦讓罪惡在哪里生根發芽,到時候我們恐怕要耗費不少的力氣去治理。

  于其把這個問題留到以后,不如現在就處理了它。

  這些被清查出來的人,其中不乏受人蠱惑,又或者被牽連的善良之人。

  到時候把這些人組織起來,遷移到古北口外。

  至于剩下的那些罪惡之徒……”

  楊七頓了頓,悠悠的道:“佛道兩家善于渡人,又善于導人向善。此番朝圣大會以后,為保我娘的顏面,我必然會對他們做出一番封賞。

  他們所求的無外乎地和人。

  既然如此,那不如把這些罪惡之徒賜給他們,讓他們好好教導一番。

  也許數年以后,在佛道兩家的努力下,我們燕國將會變成一片凈土。

  你覺得呢?”

  蘇易簡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半晌,他暗吞了一口口水,苦笑道:“這法子豈止是陰損,簡直就是在給佛道兩家挖墳……”

  作為曾經的南國宰相,如今的大燕國宰相。

  蘇易簡的眼里遠比一般人要看得遠。

  根據楊七的說法,他可以輕易的推斷出,一旦將罪惡之徒發配到佛道兩家的廟宇道觀。

  那佛道兩家的廟宇道觀,便會從之前的凈土,一下子變成罪土,變成藏污納垢之所。

  而這些罪惡之徒,又不是善類,怎么可能乖乖的在廟宇道觀里面當和尚、當道士。

  他們肯定會整出不少天怒人怨的事情。

  到最后,恐怕整個燕國的百姓,都會談佛道而色變。

  而佛道兩家,自此以后,也會變得臭名昭著。

  到那個時候,佛道兩家恐怕就再也掀不起任何大浪。

  楊七一臉誠懇的看著蘇易簡道:“話可不能這么說,我怎么可能給佛道兩家挖墳呢?佛家不是講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度化一個惡人,能積累不少功德。

  這法子是在給他們送功德,說不定因此會出現很多圣佛呢。

  他們應該感謝我。”

  蘇易簡苦笑道:“佛家還有一句話,叫做佛渡有緣人。”

  言外之意。

  佛家度化惡人,那也是看人下菜。

  能度化的人,他們會秉承菩薩心腸。

  度化不了的,自然要施金剛之怒。

  楊七撇撇嘴,道:“所以我剛才說了,這只是一個不成熟的想法,還需要再思量一番。你剛才不是說,要幫我參詳一下的嗎?快參詳啊!”

  蘇易簡苦著臉,遲疑道:“法子太陰損了,反彈之力恐怕不少,甚至還會被有心人利用。所以臣覺得,朝廷應當派人監管此事,避免有人趁機作亂。

  此外,被發配到佛道兩家的罪囚,肯定罪不致死。

  所以佛道兩家的廟宇道觀,應該保證他們的生命安全。

  最后,這些罪囚之中,難免會出現一些冥頑不靈的。

  為了避免他們為禍百姓,佛道兩家還得負責監管。”

  楊七挑起眉頭,驚愕道:“剛才你說我給佛道兩家挖墳,我怎么感覺你這個墳挖的比我還深啊?既不讓他們傷人,又得讓他們監管那些罪惡之徒。佛道兩家以后除了監管罪惡之徒外,恐怕沒有力量干其他的了吧?”

  蘇易簡一臉無辜的道:“臣只是幫陛下完善了陛下的想法,并沒有其他意思。至于這個政策推出以后,還請陛下不要提臣的名字。

  臣還想多活兩年……”

  “膽小鬼!”

  楊七撇撇嘴,不屑道:“我答應你了,真要推出這個政策的時候,絕對不提你的名字。”

  蘇易簡大喜,躬身道:“多謝陛下厚愛。”

  “看在你今日幫我出謀劃策的份上,就許你喝一壺酒。回頭我會派人送酒過去的。”

  “多謝陛下。”

  “你下去吧。”

  “諾!”

  瞧著蘇易簡喜氣洋洋的邁著輕快的步伐離去,楊七吩咐身旁的彭湃道:“派人將我剛才跟蘇易簡的對話,整理成圣旨。告訴中書舍人們,署名中千萬不要寫蘇易簡的名字,凡是有蘇易簡名字的地方,皆以大燕宰相代替。”

  “噗通”

  還沒走遠的蘇易簡聞言,一頭栽倒在了地上,再也沒爬起來。

  也就是從這一日開始。

  蘇易簡病了,很嚴重的那種病,請假多日沒上朝。

  即便是除夕夜的君臣同樂大會,也沒有出現。

  據蘇府內傳出的消息稱。

  蘇易簡受了驚,至今還沒有擺脫噩夢的困擾。

  除夕夜。

  楊七在皇宮里擺下了一個盛大的宴會。

  作為大燕建立后,第一個盛大的宴會,文武百官們到的很齊全。

  老楊、佘賽花,換上了龍袍鳳裝,在宮娥的陪伴下,高坐在上首。

  楊七一身明黃色的龍袍,頭頂著金冠坐在左下首,在他的龍椅上,還有兩個粉雕玉琢的小人兒。

  十歲大的小桂英,多少已經懂得一點事了,她知道今日場合莊嚴,所以不敢有多余的動作,乖巧的坐在楊七身側。只是她那靈動的雙眼不斷的在各種新奇的東西上閃過,出賣了她潛藏著的孩子心性。

  反倒是楊七唯一的閨女,一臉沒心沒肺的在楊七坐下寬大的龍椅上亂棍亂爬。

  曹琳坐在右下首,瞧著楊七寵溺的逗弄著閨女,就幽怨的瞪了他一眼,而后幫坐在她身側的兒子整理了一下衣裝,讓小家伙看起來更精神。

  初醒、杜金娥,以及剛從宋國趕回來的呼延赤金,分別坐在曹琳身后。

  再往下,便是楊大、楊二、楊三、楊五、楊六,五兄弟攜帶者家眷,坐在下首。

  在他們側面,還坐著楊延琪、楊排風二女。

  再往下,分別是杜家主母杜氏,以及剛剛歸燕的呼延家家主呼延贊。

  然后才是呂蒙正、向敏中、王旦、殤傾子、孟良、焦贊等人。

  最惹人注意的,還是坐在偏遠角落的一群人。

  他們分別是遼國使節、北涼國使節、大理國使節等外使。

  若是放在別國,他們一定會成為萬人敬仰的座上賓。

  可是在大燕,他們只能居于末尾。

  相比起高麗、倭國等一些前來觀禮臣服的番邦小國而言,已經算是不錯了。

  因為這些番邦小國,連在大殿里坐下的資格都沒有。

  一個個都坐在殿外吹冷風。

  飲宴的時候到了,老楊坐在上首,一臉冷峻,一副生人勿進的面孔。

  反倒是佘賽花很熱切的對眾人道:“今夜除夕,明日便是新年,當舉國歡慶。在這個喜慶的日子里,大家不必拘束,應該開懷暢飲。缺什么少什么,就對身后此后的宮娥們說。”

  “多謝太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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