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云出自己的工作位,從行政處的小姑娘拿來一個玩偶:“你追我。”
曹云把玩偶放在椅子上,陸一航從后面走上來,曹云朝前走,走到玩偶身邊,右手一抄玩偶腰部,把玩偶抱起來:“停。”
曹云道:“這時候是正確的,當時孩子的位置就是在次郎的右手邊,孩子跪在地上,趴在長條椅子上玩手機。這時候,次郎轉身,問題在次郎怎么轉身。如果次郎是全面轉身,將孩子迎向太郎,那次郎應該被判殺人罪。如果是次郎回頭連帶上半身轉動,他還保持逃跑的姿態,這個姿勢就是無罪的。我昨晚再看了一遍一審資料,我發現法庭辯論幾乎都圍繞在次郎的情緒上,卻沒有圍繞次郎的動作上進行任何的辯論。這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的,要讓動作細節化,就需要三哥的幫助。”
陸一航道:“我剛才說明了,我認為三哥一家人應該不會記住細節。”
曹云問:“你知道暗示嗎?”
“知道。”
曹云道:“晚上我約了三哥他們吃飯,我希望能將動作映入他們的腦中。”
陸一航問:“曹律師,我們就這一手牌嗎?”
曹云笑道:“當然不能只有一手牌,寒子收集了很多有意思的信息。我們一一梳理。”
第一條:太郎酗酒,陪伴孩子時間很少。
第二條:太郎在一年前,曾經在酒桌上詢問過一位同事,親子鑒定的事。
第三條:在打傷惠子之后的第二天,他和幾位同事兼好友喝酒,說自己不想活了。別人勸他,他說就算不活,也要拉人陪葬。當時好友認為說的是尖夫。有好友說,你不活了兒子怎么辦?他回答,死了更清靜,免得叫別人做爸爸。
第四條:太郎在除夕前幾天上網查詢一些信息,并沒有刪除瀏覽記錄,被寒子獲得。其中有,債務人坐牢,債務由妻子和孩子承擔嗎?孩子不像自己怎么辦?
第五條:惠子曾經有婚后和別人玩游戲的前科,并且向太郎承認。
“綜合一起,我們可以說明太郎有殺死孩子的心態。”曹云道:“以太郎目前的精神狀態,我有把握拿到這一分。只要晚上飯局圓滿,三哥和三嫂得到足夠暗示,并且出庭對當時細節動作進行作證,本案還是有翻案的可能。”
曹云繼續道:“另外,太郎進入大哥房子,刺傷數人。又去第二個房子追殺次郎。這是為什么呢?根據大哥屋中人說明,太郎追問惠子在哪,堂嫂回答不知道被捅了一刀,馬上說孩子可能在次郎家。所以說太郎的目標很可能是惠子和其兒子,但是在看見次郎后,想起了剛才被次郎羞辱,于是追殺次郎。我們要先說明,太郎有可能存在刺殺自己兒子的想法。”
曹云道:“動作細節,剖析太郎心態,這兩點都是一審中沒有庭辯過的問題。兩路開花,讓檢控官措手不及的話,還是有贏面的。”
陸一航挺了解曹云,曹云說沒把握的時候,其意思是,有可能勝有可能敗。當曹云說有贏面的時候,曹云就是有把握了。
陸一航真誠的豎個大拇指,還沒把夸獎的話說出口,接待員道:“曹律師,委托人來了。”
曹云點頭,出工作位,和次郎的老婆握手,請其落座。陸一航拿水,曹云有些奇怪:“不是約好明天下午見面嗎?”
次郎老婆表情有些尷尬,好一會道:“曹律師,我這次來是想解除委托合同。”
曹云一愣:“啊?這……有什么原因嗎?”
次郎老婆猶豫許久,站起來鞠躬道:“對不起曹律師,我知道你是一位好律師。但是這事關我全家老小,對不起。能不能解除委托合同呢?”
曹云很久才回神,慢慢點頭:“當然可以,沒有問題。不過,你確定要這么做嗎?如果是經濟上有困難,我可以適當降低一些律師費。而且就本案來說,我已經收集了很多資料,并且有了比較好的對策……”
“對不起。”次郎老婆鞠躬不動數秒才站直:“對不起,曹律師。”
既然人家都這樣了,曹云只能道:“一航,你去打一份解除委托的協議,讓高小姐簽字,就說是我的意思。”
“好的。”
曹云道:“我還有點事,你就這里稍坐稍等一會。”
次郎老婆連聲道:“對不起,曹律師,真的對不起。”
“沒關系的。”曹云勉強擠出點笑容,對次郎老婆點下頭,拿上西裝離開。
有事?根本沒事,曹云就是心情郁悶。他剛才很快分析了情況,次郎老婆肯定不想害死自己丈夫,猜測應該是有大律師或者著名律師給她打了包票。曹云理解次郎老婆的心態,為了救自己丈夫,她愿意傾家蕩產。這時候錢對她來說是沒有意義的。哪怕多1的勝率,她也愿意付出所有一切。
曹云心中希望對方敗了官司,但是又想到次郎老婆的懇切,又希望對方真的能打贏官司。這被人突然截胡實在是太不爽了。面對這樣糟糕的心情,曹云通常有兩個解決辦法,一個是人物兩忘的釣魚。
還有一個辦法……
“落落,我在XX餐館吃火鍋,能逃班嗎?”沒錯,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吃,吃辣的,喝冰的。當胃被慢慢的填滿的時候,幸福感就會慢慢油然而生。
林落看手機,下午三點吃火鍋?林落沒有問為什么,回答:“逃班不是問題,等我。”
“希望你能再考慮一下,曹律師真的是一位很優秀的律師。”高山杏送次郎老婆到律師所門口,還在勸說。見次郎老婆對自己深深鞠躬,無奈道:“能告訴我為什么嗎?”
次郎老婆很抱歉再次鞠躬:“對不起,對不起。”
目送次郎老婆離開,陸一航道:“我想曹律師現在心情一定很糟糕。”
高山杏道:“一航,你明天查下被告次郎的辯護律師是誰,另外請寒子了解下次郎他老婆的情況。別是想坑死丈夫的。”高山杏可是遇見過這樣的女人,來律師所找律師為自己老公辯護,為的是要高山律師所曾經超強的刑事敗率。
“明白。”陸一航問:“那是不是打個電話給曹律師?”
“不用了,人家現在有女朋友。”高山杏道:“一航,你說令狐蘭的律師所具體應該怎么操作?”
陸一航看高山杏,回答:“很簡單,就是針對高端人群開設的一個律師所。”這問題太沒營養了。
高山杏:“你能不能寫一份這樣律師所的職務構成,職責等這方面的報告?”
“當然可以。”
“謝謝。”伴隨著行政人員增加,業務量增加,高山杏發現要管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就如今這規模就讓她疲于奔命。一個小企業老板是很累的,事無巨細都要管、除非發展成大企業,并且上了軌道,才可能輕松下來。
“這是生意場上常有的事,她不信你,算她倒霉。”林落站起來,彎腰親吻下曹云的額頭表示安慰。
“不,你說的是生意場,有些職場也可能。但是在司法界是極其少見的。通常來說,也有臨場換律師,主要是雇主發現律師不合格,或者和自己意見不統一的情況下,才會更換律師。”曹云說明:“比如你對陸一航不滿意,找到我。我必須先問清楚你為什么對陸一航不滿意,才能決定要不要接這個委托。這也算是一種潛則,畢竟律師職業是比較高大上的職業。這樣搶業務,會讓人不恥……我接個電話……喂……”
曹云皺眉,思考狀態,而后驚訝:“不好意思,我和律師所簽訂有協議,如果想知道什么,可以和律師所聯系……再見,請不要再打我電話。”
曹云掛斷電話,林落問:“怎么?”
曹云仍舊有些吃驚:“記者打來的電話,聽這意思是想借我來炒作一波。根據時間計算,次郎老婆和我們解約之后,就立刻和某人簽訂了委托合同。某人通知了記者,記者才能這么快的給我打來詢問電話。”
曹云道:“這我就有些不明白了,次郎妻子確實非常關心次郎,她找上我,說明對我有信心的。但是又和我解約,我認為是一位比較著名的律師接了本案。我分析有可能是次郎妻子朋友之類推薦了這位大律師。這么一想,我心里還能過得去。但是記者打電話來,似乎這人要借我來炒作自己。”
要將曹云做墊腳石炒作,說明此人名聲不如曹云,那次郎妻子怎么可能又會在還有兩天開庭的情況下換律師呢?
曹云承認自己有些名氣,特別是烈焰法庭視頻剛剛出爐沒兩天情況下,因為曹云在烈焰法庭的表現,名氣進一步提升。但是距離司徒巖,令狐蘭等大律師還是有一定差距的。
林落想了一會:“名氣比你差的,次郎妻子不會相信他。名氣比你高的,不會這么下作,借你來操作自己……這么推理的,似乎只有那一個人。”
“誰?”
“南宮騰飛。”
曹云一愣:“他被調查律師執照了,難道是借尸還魂,找個靠譜的律師,自己在幕后操作?如果是南宮騰飛的話,次郎妻子確實有理由……不對,理由也不太充分。我打個電話……令狐律師,是這樣的……哦,原來如此,謝謝你。行,明天我過去。”
令狐蘭正巧有事找曹云,曹云掛斷電話,佩服道:“你好聰明,真的是南宮騰飛。”
林落懵圈:“你不是說理由不充分?”
曹云道:“南宮騰飛不是終身吊銷律師執照,只被吊銷三年。上星期滿三年。不過,我不太明白,為什么南宮騰飛能通過律師委員會的批準。”通常來說,有南宮騰飛做偽證的污點,律師委員會是不會批準他再領證。
諸如曹云也屬于律師委員會的成員,每兩年律師委員會會進行一次選舉,選出九名特別理事。比如曹云申請大律師證時候,就是九名理事抽簽,其中三或者五名理事成員對曹云進行面試,多數理事同意,曹云就可以獲得大律師證。
被吊銷律師執照后再申請律師執照,即使非大律師證也需要律師委員會同意。南宮騰飛能接這刑事官司,說明他已經拿到大律師證了。
如果這人是南宮騰飛,那就說的過去了。這三年來,南宮騰飛等同閑賦在家一般,他不能從事有關司法方面的工作。有部分人也忘記了他的存在。這次東山再起,必然需要炒作一些動靜。
次郎的妻子為什么更相信南宮騰飛?也許能力上她認為兩者相差不多。區別在于,這個案子對曹云來說,是日常的一樁案件。對于南宮騰飛來說,是重出江湖的第一戰,只許勝,不許敗。南宮騰飛卑鄙無恥手段多,這對于委托人來說反而是個好消息。
難怪,南宮騰飛會參加烈焰法庭。參加烈焰法庭的五人中,司馬落是真的被綁架去的,曹云算是半推半就,所以對現在五百萬沒入賬很不滿意。司徒巖也算半推半就,他認為既然有這樣的非法法庭,自己有責任去了解。越三尺則是相當主動,人家一說,她就立刻答應了。這也是因為烈焰法庭需要一名偵探,所以她才會被邀請。
林落問:“有什么想法?”
曹云道:“如果南宮騰飛先找我說明,說不準我還會幫他炒作。既然這樣,那只能水火不相容了。不過這種事情我沒有經驗,我問下我叔叔盧群,看應該怎么處理。我最討厭被人當棋子了。”
林落道:“當棋子就算了,別當妻子。”
“哈哈。”曹云笑了起來,知道真相后他倒也沒那么郁悶,林落不算很好笑的笑話讓原本笑點很高的曹云心情輕松了很多。曹云道:“南宮騰飛踩我事小,我畢竟是晚輩,也不夠給他墊腳,我也不會給他墊腳。我猜想他還得再踩一個人。”
林落道:“這人好討厭。”
“不能這么說,就他本身利益來說,他很聰明的,他做這些事都是對他有利益好處他才會做。在烈焰法庭我就發現,他很自我,他不在乎什么正義和法律,他只在乎自己會得到什么。你要說他討厭吧,確實討厭,但是換位思考一想,他只是為了自己而活,也沒什么不對。”
林落搖頭道:“我不同意,人都是自私的,但是每個人都有一定的底線。比如你說這是你們行業的潛則,你不會去破壞,別人也不會去破壞。唯獨是他為了自己利益,而破壞了規則。舉例來說,有人要掉下懸崖,有些人會奮不顧身的去拯救他,有些人會在考慮自己安全的情況下,冒一些小風險去拯救他,有些人則漠然的走過。南宮騰飛就是這類人,我希望你不是奮不顧身的人,也不是冷漠無情的人。”
曹云道:“不會的,仗義之心還是有的。奮不顧身是不可能的。”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