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揉耳恭聽：“告訴我都需要達到什么指標。”
“第一，工程圖紙必須通過審批，這個我們可以幫忙；第二，你的設計圖不能太過分，委托施工建設必須符合標準流程，由我們的下游總承包全權負責；第三，我們會在評估工程后給出報價，每一筆款項必須在每個節點落實。”
“什么叫設計圖不能太過分？”
“西陵地產是做商業地產開發的，旅游地產也有經驗，但沒法做那種天馬行空工程，比如鳥巢、悉尼歌劇院……金字塔什么的，那種需要更專業更昂貴的國際大師團隊做，不然沒人敢保證工程質量。”
“那你覺得……這個算是過分么？”周游拿出手機，亮出了那個巨大樹屋的設計草圖。
“……”白靜張圓了嘴。
“你不是見過之前的版本么？”
“我以為，你在拿游戲原畫開玩笑。”
“認真的，我這兩周通過胡院長的關系不停的騷擾業內大佬，那邊已經基本過關了。”
“天吶……”
“怎樣，驚艷于我的才華么？”
“經驗于你的愚蠢！”白靜按下手機罵道，“老娘和老娘的娘這么拼命，你逗我們玩呢？這建筑是我們能做的嗎？全世界有幾個人能做得出來？你鬧呢？”
周游沒說話，只靜靜看著白靜。
“說句話啊，你鬧呢？”
周游還是沒說話。
“我的天……”白靜往沙發上一靠，“你去撿個阿拉丁神燈吧，或者去找馬爸爸。”
“所以并不是只有神能做到，你認為有錢也能做到？”
“這只是個比喻，反正我做不到，我認識的人也都做不到。”
“那要是這樣呢。”周游比劃道，“我只用你們幫忙前期和后期，中期施工我自己想辦法找人。”
“這些都是關聯在一起的。我本來覺得我不用說，但現在看你這樣我必須說清楚。”白靜盡力解釋道，“一個房子，是否能住人，國家是有要求的，如果你這棵……這棵樹塌了，或者房頂掉了，是要有人負責的，設計師、工程師、施工單位、驗收單位都是要簽字的，你這棵樹誰敢簽字？”
“設計師是我，工程師我想辦法，驗收的時候我保證符合標準，施工我想辦法搞定，這樣可以么？”
“不可以，施工總承包必須是有資質的企業，你找得到么？”
“找不到。”
“所以啊？”
“所以我們稍微，想想辦法。”周游低聲道，“能不能找一個有資質的企業，聲稱是他們完成的施工，但實際并不是。”
“人家有病啊幫你扛雷。”
“我會給錢，而且前期工程審批和后期驗收都會過關的，大家一起扛。”
“還是不可能的，你這個工程至少得一級資質的總承包來做，這種企業哪個不是上億規模的，會貪你那幾萬？”
“不對，三級資質即可。”
“三級？”白靜再次望向手機，“你這個難度，讓特級資質來做都不一定做得出來，你說三級？”
“是你搞錯了，我們國家不是按照施工難度來要求總承包資質的，而是高度和規模。”
按照國家標準，根據資金、規模、工程經驗、人力構成等條件，將建筑工程施工總承包企業共分為四個資質等級，分別是特級一級二級和三級。
同時，根據企業等級，規定了承攬工程范圍。
比如一級企業，只能承攬40層以下的房屋以及高度240米及以下的構筑物。
而三級企業，則是14層和70米，周游的設計圖雖然天馬行空，但并沒有超過這個范圍。
白靜腦子里想的都是一級企業，每年都是動輒幾億的營收，這種公司自然不會幫忙扛雷，但如果只是三級的，全國怕不是有要幾千上萬個，其中總有攬不到項目，從而專精此道的，與甲方溝通好后，由他們做一個“手續流程中轉站”，實際上干活兒的另有人在。
“你真的認真研究過了？”白靜看著周游，越看心里越沒底，“就算……就算找到一家公司，你給他幾萬他幫你做流程扛雷，可如果通不過工程驗收呢？你野路子找的人能按照國家標準完成這……這棵樹？”
“完不成我認栽。”
“周游，你越來越過分了！”白靜氣得直跺腳，“那將來萬一出事了怎么辦？我可以告訴你，每年都有人因為工程質量坐牢。”
“這個是驗收人員思考的事情，他們給出的結果，是安全與否的唯一標準。”
“那我告訴你，這種驗收我媽也幫不上忙，一切都是按照最標準的要求走。”白靜瞪著周游道，“而且我還會讓我媽想辦法托話，讓驗收的人比以往更嚴格，更細致。”
“這當然可以，為了客人的安全，理應接受嚴格的審查。”周游點著頭放下茶杯。
“那你知道不通過的代價嗎？”白靜也放下了茶杯。
“白干，推倒。”周游做了個打翻積木的手勢。
“你有多少錢這么燒？”
“美股市場情況貌似不錯，最近大概賺了兩萬多美元吧。”周游抿嘴道，“我還是太保守，不敢在自己有把握的點下狠手，總是用數學工具對沖掉風險，保證穩定收益，不然也許有六萬了。”
這話周游自己其實都不太懂，只是復述虛天靈的原話。
“你你你……你真有這本事還做什么民宿。”
“一個是枯燥無味的賺錢的手段，一個是令我沉浸的愛好，這能一樣么？”周游盡量按原話復述道，“而且我怕在美股操作的太犀利，遭受調查或者暗殺；也怕自己的手法會被行家觀察模仿，那樣很快就會影響全行業，我的操作方法就不管用了；更宏觀的來說，我不想影響到金融秩序的穩定，擾亂金融市場進化的方向，這樣也許會提前造成危機，此外還有一些無關緊要的原因。總之，我必須將資金規模控制在一個不被關注的體量內，低調的賺一些零花錢。”
白靜再次張圓了嘴：“你說你妹呢？”
“好了，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周游抬手按著白靜的肩膀，“你覺得這件事的成功率是零么？”
白靜不太敢直視周游，微微抬手想推開他的手，但又放了下去：“……倒也沒那么絕對。”
“那就先做下去，別想那些困難，我們做一點是一點，看看這個成功率是不是在上升，如果不是，我就停止，如果是，就讓它繼續。”
“這有違工程可行性研究的精神。”
“特朗噗競選總統的時候絕對沒進行過可行性研究。”周游比劃道，“而且我們做了，行得通，我們其實比他更接近目標。”
“你這樣，我懷疑你是不是進傳銷組織當講師了……”白靜咬著牙，如果不是因為突然提到了總統讓她出戲，現在搞不好真的被周游洗腦了。
不遠處，甄妮忽然捂臉喊了出來：“臥臥臥，臥，首……首勝！第54戰，我的軍棋生涯終于迎來了首勝，我贏了！”
二人轉頭望去。
白靜汗顏：“贏了自己，這有什么好驕傲的。”
“不是的，沒那么簡單，超有成就感，跟自己斗智斗勇。”甄妮像是剛剛嗨上天了一樣，滿臉都是興奮之余的意猶未盡，“自己出題，自己解，自己再反問，我發現了一套超級好用的無敵玩兒法，店長快來試試。”
“很好，就喜歡你這樣有氣勢的對手。”周游搓著手起身，面露惡屠的神色，“是不是特別興奮，一定要贏，干勁兒滿滿？”
“是啊。”
“我真是嫉妒你，我只能享受相反的快感。”
“什么叫相反的快感？”
“等等你就知道了。”周游舔了舔嘴唇，回身伸手道，“就這么定，幫忙介紹個靠譜的總承包。”
“你……你這個……”白靜臉色猙獰了許久，才向前拉著周游的手起身，“我只管做我的事，將來牢飯，讓你媽送。”
“哇，你手上汗真多。”周游忽然露出賤笑，“聽說手汗多的人腋毛也多，味道很重，是這樣嗎？”
白靜一愣，瞬間進入戰斗狀態，左手順著袖子伸到右胳膊腋下：“對啊，超多的，我拔一把你聞聞？”
沒等周游有反應，她抽手朝著周游的臉按了過去：“賢惠美女的腋毛攻擊！”
周游嚇得尖叫，跳了起來：“啊啊啊！”
“哈哈哈哈。”白靜這才露出空空如也的掌心，“辣雞，跟我斗？”
“媽的……”周游依然沉浸在腋毛攻擊的恐懼中，原地喘著粗氣，“這……這你都能反擊……”
“哼。”白靜背上白色的小挎包瞥了眼周游，送上致命一擊，“很好，我就是喜歡你這種有氣勢的對手。”
“啊……”周游瞬間崩潰，勉強扶著桌子才算沒摔倒。
“拜拜。”白靜抬手作別。
“不會，有下次了。”周游擦了擦嘴角，直起身來，“我剛剛悟到了必勝的策略，下次你必輸。”
白靜在門前冷漠回頭，瞇眼看著周游：“我真是嫉妒你，我只能享受相反的快感。”
在白靜愈發銷魂的浪笑中，周游再次崩潰，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
甄妮斟了杯新茶送到周游面前，有點心虛地問道：“店長，還下棋么……”
“下，必須下。”周游接過了茶杯。
甄妮還并不知道，自己正是處于苦楚食物鏈中最底端的那個。
除非——
把胖虎也算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