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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5 風箏和女孩

  “嗯……。”派大星看著小雪著急的樣子,很多事像正在笑容的雪,化作細流,悄悄匯入心頭。

  多年前,他曾遇見過一個這樣的女孩,一樣的簡單純粹,想把所有的事都搞明白了,像貓一樣渴望探尋無盡的未知,那時派大星以為自己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女。

  但生活的引力如同黑洞般牢不可破,那個喜歡和自己一起在思想中飛翔的女孩,很快被那堅實的力場拉回到現實的地表,自己卻仍如同風箏般縹緲的浮在空中,只有一根細若游絲的風箏線連接著他們,隨著名為“婚姻”、“房產”、“生子”等一次次颶風的掠過,他們都被那根細絲折磨得苦不堪言。

  女孩終于放手了,她在地表目送著風箏遠去。

  風箏最后送上了他的歉意,是他無能,沒能給女孩一座遮風擋雨的小屋。

  而風箏自己,最終也沒能飛出多遠,而是精疲力盡地落在了骯臟的溝渠之中,陷入了茍且的泥淖之中。

  現在,風箏又遇見了一個那樣的女孩,她站在屋頂,覬覦著星空。

  “星哥?”小雪看著黯然失神的派大星擺了擺手,“我不會笑你的,我在很認真的思考陰謀論……”

  派大星使勁搖了搖頭,嗽了嗽嗓子問道:“我國的外交原則你知道么?”

  “和平共處五項原則?”

  “嗯,你要知道,那不僅僅是一批領導人拍腦袋定下的,更代表著我們國家與民族幾千年沉淀下來的哲學精神與生存倫理,現在你把它反過來看,就是西方世界潛藏的外交原則,也是西方世界強盛至今的經驗與基礎,是他們的生存哲學,通過這個,你就可以解釋國際上一切的爭端了。”派大星轉過椅子,不再看小雪,“多的別再問我了,自己想到才有意思。另外這些不一定是對的,只是一場思考游戲,別陷得太深,優先工作。”

  “是,星哥。”小雪頗為亢奮地搓了搓手,麻利地打開網頁,輸入關鍵詞后,和平共處五項原則赫然在目——

  互相尊重主權和領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內政、平等互利、和平共處。

  在派大星的提點下,這些措辭平和,甚至平淡的詞匯,頭一次在小雪眼中綻放出了光芒,偉大的光芒,歲月的光芒,那些恢弘的朝代一個個崛起而后隕落,用歷史的血淚留下那么一點點精神,歷經幾千年的層層沉淀,最終凝結成這些看似平淡的詞句。

  它包含著尊重、包容、共榮等一系列華夏民族最美好也最樸實的愿景。

  下面,按照星哥說的,反過來看,他相信這是西方世界的外交原則,小雪當然清楚,這只代表國家集團之間的,秘而不宣的外交原則,而非內部的處事原則。

  按照自己所能想到的相反詞匯,小雪將這些詞一個個敲入——

  無視主權和領土完整,侵略,干涉內政,不平等剝削、惡性競爭。

  其實敲到第三條的時候,小雪就已經開始顫抖了。

  伴隨著這些詞匯,無數的信息涌入了她的大腦,新大陸的掠奪,中東的戰火,傀儡國家,以及不平等貿易條約……

  一邊在修路,一邊在炸橋;一邊在做基本建設解放市場與生產力,一邊在搞戰亂摧毀發展的可能性;一邊拼命的自強不息,一邊不遺余力地瘋狂打擊……

  小雪慌亂地關掉了網頁。

  她感覺世界不一樣了。

  與那些事情相比,扼殺、奴化競爭對手的文化,簡直不值一提。

  她瞅了眼派大星,后者正在瞄著她偷笑。

  你太壞了。小雪用眼神表達著她的氣惱。

  你自己要的,怪我嘍?派大星無奈攤臂。

  小雪哼了一聲,火速戴上了耳機,這種時候需要一首義勇軍進行曲定魂。

  永茂中國苑酒店,同樣在進行著最后的準備,一切井井有條,不看建筑外觀,與五星級國際連鎖酒店無異。

  方啟明站在大堂,與每位優雅而又有序的服務人員微笑打著招呼:“姍姍,健身房那邊辛苦了。”

  “全部設備剛維護完,放100個心”

  方啟明又望向準備去后廚的年輕男子:“大周,宴會準備得如何了?”

  “沒問題,海鮮明天中午到貨。”

  “氣色不錯啊,珠珠。”

  “在你手下必須噠。”

  方啟明在酒店行業混了15年,40歲之前到達這個位置已經算是火箭飛升了。

  但這其實還是他第一次在工作中用中文稱謂,整個高端酒店行業的規則都是國際集團譜寫的,用英文名早已成為行規習俗。

  但在中國苑,不需要。

  方啟明看著一切井然有序,一股難得的成就感涌了上來。

  三個月前,他還在一家國際酒店擔任三把手的時候,被獵頭請去了永茂集團,俞永茂親自與他談話,俞總是一個很有野心的男人,堅決要做國內一流的酒店,從前臺到餐廳,從健身房到客房服務都是一流的,最關鍵的是,這將是一個純華班。

  俞永茂當場就說:“這一切,都需要有一個超一流的人才,見到你第一眼,我就確定那一定就是你了,我們希望你來做酒店的經理。”

  方啟明受寵若驚,火線加入,在這里他不僅有了更高的職位,更高的薪水,也更受尊重和信任。

  但他很快發現,集團嘴上說要做一流,實際上卻只能給三流的人力預算,這個差距,就相當于本來是要請秋香的,現在只雇得起如花了。

  為此,他多次闖進俞永茂的辦公室,聲淚俱下的要求增加預算,在他的瘋狂請示下,集團終于提高了預算,他也開始了瘋狂的招聘計劃,想方設法得到了他需要的人才,希望與他們一起共筑一個一流的華人團隊,現在勉強算是準一流了。

  方啟明拼了幾個月,終于算是基本完備了。方啟明的興奮也并不僅僅為自己與團隊的成就,更重要的是,這里真的是純華班,沒有一名外籍高管,人員品質卻并不亞于那些國際連鎖酒店,這很不易,尤其是他挖來的很多人,薪水甚至比原來還低,純粹是不想在外籍酒店做事了,外加方啟明承諾了年后一定會漲工資,以及很多未來的職業規劃,他們出于對方啟明的信任與感情才來到了這里。

  這當然是方啟明要做的事,年底的時候,他會再次找俞永茂談,以優秀的業績和服務品質為依憑,為全團隊爭取更好的未來。

  他對此信心十足。

  此時門口一個明顯不是酒店人員的男人面色陰沉地走進旋轉門,手里拿著公文包。

  “怎么親自來送支票了?”方啟明笑著上前打招呼,來者是集團的財務助理,9月的最后一天集團會在這里舉辦國慶宴會,同時也是完成工程壯舉的慶功宴,這筆開支是要正規走賬的。

  助理沒太多表情,只做了一個往前走的意思努了努嘴。

  方啟明瞬間會意,也跟著緊張起來,引著他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進了辦公室,助理才小心說道:“哥,有個事兒。”

  這個助理是方啟明來集團后才認識的,由于接觸頻繁,外加是老鄉,處出了感情,這也是行業內難得的真感情。

  “直接說,跟我廢什么話。”方啟明笑著拍了拍他。

  “成。”助理點頭道,“我過來的時候忘帶一樣東西,回去取了一趟,我們總監以為我走了,我不小心聽到了電話,他跟俞總打的。”

  “怎么了?”

  “他說跟銀行沒法交代,銀行領導自己都要朝不保夕了,明年第一季度,必須還上一大筆款,就算最樂觀的估計酒店的營業收入,都不夠,什么事情必須提前,不然湊不夠。”

  “什么事?”

  “……”助理咬牙道,“哥,我也是聽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可能有誤會,我覺得你人好,才冒死來說的。”

  “說。”

  “他們說的提前,好像是……縮減酒店的人力預算,縮到現在的三分之一。”

  “怎么可能?讓我突然減薪?”方啟明瞪大了眼睛,“我怎么跟我的人交代?”

  “俞總好像說,他會再找人,已經找好了,用三分之一的錢,把這事兒干了,你如果不干,12月1日強制執行。”

  “……”方啟明腦袋嗡了一下,連退了幾步,坐在椅子上。

  “哥,我可能聽錯了,或者有誤會……”助理上前道,“你再想辦法查一查。”

  “12月1日,強制執行……”方啟明瞪著眼睛抬頭道,“你得知道,聘用合同是受勞動法保護的,強制執行是要付賠償金的,我的弟弟……12月1日,那是大家試用期結束的日子啊。”

  方啟明顫聲道:“現在大家拿著試用期的薪水……拼命干,把這里做好,等著轉正,盼著獎金,可俞永茂他們,根本……就沒打算讓他們轉正啊……對了,不是他們,是我們。”

  助理聽過后更是慌得不行:“要不……再查查吧哥?也許我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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