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旭難得上班遲到了。
蹲在房間里,糾結地聽完語文老師秦正洋充滿深情地朗誦寫給老婆的情詩,秦旭深深感覺,按照老爹的段數,自己這水平差距太大,如果沒人介紹對象,估計真要注孤生了。
第一次,秦旭認認真真考慮起了那些大媽大嬸大叔大伯們的相親提議。
避免當打擾這對老夫老妻大燈泡的后果,就是秦旭沒顧得上吃飯喝水,直奔單位,也遲到了兩分鐘,錯過打卡時間。
不過,警察局因為職業的特殊性,經常出外勤,所以在這方面的管理并不嚴苛,只不過平日秦旭在正常情況下,不太喜歡遲到的行為,所以養成了準時打卡的習慣。
今天身邊沒有老秦師父坐在肩膀,秦旭覺得有些不習慣。
坐在電腦前,下意識地打開通緝犯懸賞資料,才想起老秦師父現在在深度修養中。
秦旭只在今天早晨,結束修煉,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只有往日三分之一高度的老秦師父,打著哈欠,告訴自己要深度休眠兩三日,便眨眼消失。
秦旭覺得情況有點反常。
但左思右想,都找不到原因。
只能模糊猜測,老秦師父昨晚定然是干了什么,消耗大量神魂之力,才導致需要數日的深度休眠。
將這個疑團留在心里,秦旭開始一天的工作。
除了小豬香香,其他幾只小家伙都跟著他一起到警局上班。
粉紅蛛和小憨蛙自然沒有太大的變化,倒是昨晚那只脾氣不太好的大蟋蟀,于昨日模樣截然不同,背上有七點金色斑光,能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那種。
除此之外,還令秦旭覺得奇怪的是,這只大蟋蟀今天看起來特別溫和,難得很安靜。
整整一個上午,都沒聽到它的鳴叫。
秦旭只感覺詫異,卻沒有時間仔細深究。
警局忙起來的時候,把時間剖成七十二個小時,都覺得不夠用。
但不知道為什么,似乎從一大早開始,他的工作效率就特別高,渾身上下,洋溢著一種名為“腎上腺素”的物質,無論是碰到被第八次報警依然我行我素的“廣場舞軍團”,還是酒精上頭揍了交警同行的醉漢司機,秦旭都能保持著輕快的腳步,有條不紊地處理每一個案件。
小憨蛙的專屬特權銀行卡,回訪探望家暴受害者羅美婧,購買小憨蛙水景大別墅的裝備,與海西省警方對接面館殺人犯的手續……
等下午四點喘一口氣的時候,秦旭核對自己的日程記錄時,突然很驚悚的發現,自己是怎么在短短一天時間里,把那幾頁長長的安排表,劃掉八成。
按照普通人的正常生理反映,超過八個小時毫無間隔的忙碌,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都會覺得十分疲憊。
可是秦旭卻一點沒覺得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
反而看著被一條一條干掉的待辦事件,心里冒出游戲通關一般的爽感。
“秦旭!”
正當秦旭努力考慮自己這種小宇宙爆發的狀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時候,剛從外面回來的黃正浩,大聲喊住他。
“過來一下。”
“好的,馬上。”
秦旭放下手中的行程表,跑到黃正浩身邊,被他一把攬住脖子,拖到警局辦公室外的走廊角落。
“秦旭,之前跟丁黎明打了電話,覺得他狀態不太對勁,可是我現在剛接到通知,馬上趕到東城區警局開會,你幫我去看看他,這是地址。”
秦旭接過紙條,黃正浩沒有多說,正了正警帽,快步離開。
丁黎明的事情,黃正浩的保密工作做的極好。
除了親歷者秦旭,長陽分局的局長戈一華和黃正浩自己,再也沒有其他人知道丁黎明是什么原因請假。
就連他的妻子,也根據丁黎明自己的意愿,對丁黎明的情況進行隱瞞,只通知是前往外地執行任務。
所以,黃正浩在脫不開身的情況下,才讓秦旭代替他前往丁黎明目前住處。
按照黃正浩吩咐,秦旭直奔紙張上的地址。
路上,算了算時間,秦旭有些疑惑。
按照艾滋病的阻斷治療的時間,治療明顯還未結束,丁黎明怎么就狀態不對勁了?
等秦旭站在一棟三層樓高,外墻抹著一層水泥的民房前,聞著距離房子不到十米的垃圾回收堆里散發出的濃濃異味,看到蓬頭垢面的丁黎明,眼窩塌陷,眼底一片陰影,滿身喪氣地出來接他時,估計也有點猜出來,這廝到底怎么折騰出“不對勁”來了。
“進來吧。”丁黎明沒精打采,懶洋洋地說道。他穿著一雙廉價塑料拖鞋,身上是皺巴巴的T恤,下身穿著一件老人款寬松五分褲。
看到秦旭,丁黎明也沒有一點笑容招呼,垂著臉,拖著長長的腳步,往樓上走去。
“怎么住這樣的地方?”秦旭跟著丁黎明往里走。這套民房,蓋在兩棟樓的夾縫中,造型古怪。
戶外還持續著夏日傍晚強烈的陽光,而這屋內卻是昏暗又悶熱。
秦旭暗自覺得,在這種環境待久了,肯定心情要出毛病。
丁黎明住在頂樓,等進了租住的單間,才慢吞吞地說道:“便宜,我真查出來了,多留點錢給我老婆和孩子。”
秦旭一腳進去,踩到一個快餐盒。是那種已經被明令淘汰,白色泡沫的盒子,里面是發了霉的食物,發出泛嗖的味道。
“我去,老丁。”秦旭忍不住吐槽道,“你這還沒拿到檢查結果呢!怎么就過成這樣了?好歹把屋子收拾一下,人弄得敞亮一點,人活一天過一天舒坦日子,沒必要這么折磨自己。”
丁黎明撥開亂七八糟的床單,一頭栽進去,一動不動,壓根對秦旭的話,沒有任何反應。
“喂,丁哥,別這樣,有什么事情說出來,咱們大家一起解決唄?你這情況被傳染的概率很低,總不能啥事沒有,就把自己壓垮了呀?”秦旭忍住臭嗖嗖的味道,順手撿了一個塑料袋,幫丁黎明整理房間地上的雜物。
丁黎明翻了一個身,用薄床單蓋住腦袋,一聲不吭。
秦旭也沒管他應不應自己,徑自說道:“你說這種事,咱們當民警的,肯定就容易撞上,前幾年不也有這樣的新聞報道嘛?我當時看報道的時候,就覺得那哥們真心牛,還有閑工夫把犯罪嫌疑人送到看守所,真心心大。”
秦旭在旁邊唧唧歪歪,自個說自個的,丁黎明卻像個死人一樣,啥反應都沒有。
秦旭把整理出的三大袋垃圾放門口,正準備繼續勸幾句,忽然手機的鈴聲響起來。
“啊呀,是我師父,他可操心你了,你就吱一聲,讓他聽個安穩唄?”秦旭說著,接聽了電話。
電話剛接通,這間臭酸彌漫的房間,再次響起了秦旭手機鈴聲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