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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各奔東西程

  建中元年六月來臨,李適親臨的制科考試結束。正如鄭絪當初所猜測的,這次考試題目果然是含元大朝會時的舞象有關——李適在大朝會結束后,宣布將外國進獻的大象全部放歸山野,故而今年的題目便是《放貢象賦》。

  鄭絪沒有了高岳的競爭,果然所向無敵,一番妙筆生花后撥得制科敕頭。

  而劉德室也不負眾望,和獨孤良器雙雙考中。

  大器晚成的劉德室,主動請求前往高岳的“原州行在”,擔當主簿。

  而獨孤良器則出人意料地沒有留在京城任職,他是有門蔭的,再加上高中制科,可以在京城直升為七品,可他卻主動要求外出為官,后得李泌的邀請,前去杭州擔任司功參軍。

  當然鄭絪也不會走尋常路的,他同樣沒有選擇留京,而是接受張延賞的禮聘,前去西川幕府里為掌書記。

  暫時只有衛次公不動,他還在準備書判拔萃考試。

  高岳也動身準備前去涇州,出發前才發覺:自己和劉德室往西走,鄭絪去西南,獨孤良器一路向東,天涯路迢各不相同。

  這樣也不方便到臨皋驛或灞橋驛分別,于是大家選擇于城中的都亭驛設宴,痛飲番后各分東西,而衛次公、李桀等韜奮棚友,及翰林學士陸贄也都來送別。

  酒席上高岳剛準備問鄭絪婚姻的事,沒想到對方直接告訴自己,馬上入川就要迎娶張延賞的小女兒碧笙。

  眾人喝彩聲里,高岳卻沉默起來,“看來嬸娘的一番苦心又要落空。至于張延賞......他大女兒玉簫許給韋皋,小女兒碧笙許給鄭絪,韋皋和岳父關系惡劣,我則又和韋皋結成兒女親家,與鄭絪也算是朋友。我又是崔寧女婿,而岳父、李晟又都和張延賞交惡......關系貌似有些亂。”

  可還沒等高岳理清,獨孤良器則更是語出驚人,“馬上去杭州,我會把團團銷籍,攜她一并赴任。”

  “你意思是把團團納為別宅婦?”高岳差點一口酒噴出。

  可獨孤良器的表情卻很嚴肅:“鄙夫先以團團為部曲侍婢,然后經放她為良人,即收為妾室,不以別宅婦對待。”

  別宅婦類似現在的姘婦,她和男子間的契約關系很薄弱,男子興至便會前往與別宅婦相會,也不會過分禁止她與其他男子往來,另外唐朝男子是不允許和別宅婦長期同居的;而妾室則不同,她們在家的地位僅次于正妻,身份也是良人,故而男子如想從妓或侍婢里擇選妾室的話,必須將她先放為良人。妾室和男子間的關系,要比別宅婦牢固得多,別宅婦不會和男方家族住在一起,但妾室則會,另外若男子得罪流放的話,別宅婦、侍婢都不會遭牽連,但妾室則會和正妻一起同樣伴隨男子流放。

  所以云韶對芝蕙說,要把你從侍婢身份升格為妾,此后你也算是崧卿的賢內助之一。

  “那你妻子?”高岳不由得詢問起來。

  “不用想這些事,鄙夫以前說過人生不過兩個夢想,進士及第已達成,吏部博學鴻詞雖未達成,但制科入等也算差強人意。良器身為外戚之家,只求保全富貴,兼得名聲,以后將離京城,專擇偏遠幽美之地為閑散官,和團團扁舟泛湖,唱和一生,足矣!”獨孤良器娓娓道來,看來他甘愿和王團團相伴一生。

  王團團多幸福啊!這年輕的高富帥的眼光口味,真的是很難說的。

  不過高岳明白,人各有志的道理。

  他、鄭絪都是希望在政治上有番作為的,所以像崔寧、張延賞這樣的岳父助力是不可少的。

  可獨孤良器求什么呢?

  他可是薨去的獨孤貴妃的幼弟啊!

  不過因良器的低調,高岳也是及第后才慢慢了解到的,良器也曾想入弘文、崇文二館,可是門蔭根本夠不上格,被拒之門外,由此才發憤圖強。現在既已功成名就,而韓王黨又朝不保夕,深懼患禍的獨孤良器便選擇與王團團相伴,遠離這是是非非,逍遙湖海去了。

  很快,高岳自己也道別了妻子、岳母,以賜緋服銀魚的身份,向著涇州進發了。

  人生新的篇章正等待著他去揭開。

  “芝蕙?阿霓為什么叫你跟著我啊?我有韋馱天跟隨就夠了。”等到臨皋驛時,正在休息的高岳,忽然見到芝蕙汗水漣漣地抱著行李跟過來時,不由得納罕起來。

  “啊?”剛剛擺下行李的芝蕙,瞧了眼外面正在喂馬的黑漆漆昆侖奴,一瞬間對高岳的“我有韋馱天跟隨就夠了”這句話產生誤解。

  高岳還待說什么,旁邊和劉德室一道赴任的雙文急忙走過來,打了下高岳胳膊,“上次你高三郎去涇州,云韶是跟著的,這次云韶在家待產,所以芝蕙才來的。”

  “這......”高岳也不傻,似乎明白雙文言語里的隱含之意。

  雙文則親昵地摸摸芝蕙的秀發,又摸摸她的肩膀,問她多大了,得到回答是十五歲了,又問“是主母叫你過來的?”

  “嗯,主母說讓我照顧三兄的生活起居。”芝蕙這次的聲音很低很細。

  “那不就行了,有了主母的吩咐,這位高三郎還敢用鞭子趕你走呀?”

  這次高岳走的路程,與第一次去涇州不同,他這次直接走的武功路,前往了鳳翔府,先去謁見朱泚。

  “逸崧啊,這么熱的天氣遠道而來辛苦了。哎呀,原州行在的事,我都早已讓城武把營田兵的伍籍給你備好,其中涇原兵三千、范陽兵一千,準備在你下車后送往靈臺舊城的,結果你還專門跑來,萬一中了暑氣,我該如何向尊泰山交待,呵哈哈哈。”軍府中堂上,朱泚一手捧著肥厚的肚子,一手輕撫高岳的后背,對他的到來十分熱情。

  朱泚剛說完,韋皋就端著厚厚的營田伍籍轉出,交到高岳手里。

  “逸崧不錯啊,為官不過二三載,便權知一方,圣主賜緋了,看這身緋衣,果然襯托逸崧英偉不凡。”

  “某不過騰躍一兩枝在前而已,城武切莫取笑,城武已得遂寧王這位伯樂,還擔心賜緋的事?”

  兩位兒女親家趁機官場互吹下,目標直指中間的朱泚。

  朱泚愣下,接著指著二位年輕人直搖頭,“哈哈,又拿老人家逗樂。城武放心,馬上我鳳翔府也要抽調兵卒,前往隴州營田,到時這個職務非你莫屬,非你莫屬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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