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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咱們合作吧

  “趙縣尉,這次又來叨擾。慚愧!慚愧!”嘴上說的客氣,四平八穩的坐在飯桌邊等著開飯的縣令李勇臉上沒有絲毫不好意思的表情,等燒好的泥封打開,他便熟絡的幫忙撕雞。

  雞肉上桌,大家就一陣猛吃。滿足了肚里的饞蟲,李勇又喝下大半碗紫菜蛋花湯,這才開口問道:“趙縣尉,聽聞你接下了地方上請你講課的事?”

  趙嘉仁不急不緩的啃了個雞腿,這才反問:“不知李縣令怎么知曉的此事?”

  李勇一面用牙簽剔牙,一面答道:“此事是我讓地方上的父老做的。”

  趙嘉仁愣了愣,趙嘉仁的哥哥趙嘉信干脆停下吃喝,盯著李勇看。

  李勇看了看趙家兄弟,自得的給了他們解釋,“你給的錢的確夠多。只是地方上的父老信不過我等,若是逼迫他們去做,只怕沒什么好處。我也是苦思冥想才想出這么個法子來。”

  “……多謝。”趙嘉仁有些遲疑的答道。重科舉也是縣令政績的一種,不過這種三年一比的科舉政績要靠運氣。那幫有錢人為了提高自己孩子考上科舉的幾率,當然愿意有高水平的講師相助。種菊花對他們而言不是特別緊要的關鍵,此次李勇是真心為趙嘉仁辦這件事,趙嘉仁倒是頗為不解。

  “趙縣尉,我一直覺得你做事很有趣。雖然你家養雞,也不缺這幾只雞。可我沒見到你這么爽快的人。別人請人吃喝,要么是應酬,要么是有所圖。趙縣尉你請我吃雞,還有趙大朗請前來觀看的本地父老吃雞,可是真的無所圖。”李勇的聲音里面很是感嘆,不過他說完又拿起了酒壺,給自己斟了一盞酒。看得出,他對趙家的無所圖很是享受。

  只是吃了幾頓免費的飯,就能讓李勇縣令愿意對趙家高看一眼?趙嘉仁并不太相信,不過李勇的話讓趙嘉仁對自己的大哥倒是有些佩服了。從李勇的話當中可以得出結論,趙嘉仁在福州的那一個月,留在福清的趙嘉信用家里養的雞招待上門學技術的當地父老。

  身為21世紀的人,趙嘉仁對分享食物沒有心理抵觸。他雖然很清楚‘將欲取之,必先與之’的道理,和別人分享食物更多是他的一種習慣。更何況這是宋代,沒有家禽用疫苗或者抗菌素,沒有生鮮冰箱。雞一旦生病死去,那就是徹底的損失。在雞們活蹦亂跳的時候把它們烹調成美味吃進肚里,對雙方都好。

  而大哥趙嘉信一個宋朝人,也能做出這樣的抉擇。要么趙嘉信心胸寬大,懂得待客之道。要么就是趙嘉信懂得經營,知道想獲取農民的認可,需要先讓他們得到好處。

  想到這里,趙嘉仁笑道:“飲食者,天理也。我也喜歡有了飲食之后,和朋友們一起分而食之。孤單單的吃飯,很沒意思。”

  聽了趙嘉仁的話,李勇點頭稱是,“的確如此。”不過稱贊完之后,李勇忍不住繼續說道:“只是我看趙縣尉所學的很多都不是理學。若是趙縣尉能專心理學,只怕成就會比現在大得多。”

  趙嘉仁聽了這種理學信徒的話,忍不住干笑幾聲。這時代流行的是程朱理學,其核心之一就是‘存天理,滅人欲。’方才趙嘉仁所說的‘飲食者,天理也。’就是朱熹對‘存天理,滅人欲’的解釋。當然,朱熹對于‘存天理,滅人欲’的解釋也不僅如此。

  問:‘飲食之間,孰為天理,孰為人欲?’曰:‘飲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欲也。’

  ‘飲食,天理也,山珍海味,人欲也,夫妻,天理也,三妻四妾,人欲也。’

  這些也是朱熹對于‘存天理,滅人欲’的解釋。在朱熹這個時代,此種觀點也不能說全都是錯的。只是在趙嘉仁眼里,朱熹所說的話就是不懂得現代科學的人才能說出的傻話。

  趙嘉仁不想挑起矛盾沖突,所以他沒有去批評朱熹,“我在這里先講,我并無和李縣令爭執的意思。我覺得我等考科舉之輩,求的就是當官,一展才華。而大宋磨勘嚴謹,層層皆需實績。若是不懂理學之外的事情,哪里能脫穎而出呢。”

  李勇原本因為老師劉黻的原因對趙嘉仁非常敵視,雙方現在能坐到一起喝酒聊天,固然因為趙嘉仁愿意和大家分享食物,分享之時從無高高在上的意思,也沒有賣好的企圖。這種為人的作派實在是沒辦法讓人討厭。

  另外一個重要原因則是趙嘉仁懂得如何實現政績。磨勘是很嚴酷的,縣令一任三年,任期結束之后都要調走。在人生地不熟的異地他鄉想干出實打實的成績來,靠理學根本沒用。

  食物可以填飽饑餓的胃口,政績則是能夠讓大家的權力之旅得到強力推動。李勇一個三十歲的人,有著很強烈的食欲和權力欲。

  面對趙嘉仁不那么與理學抵觸的觀點,李勇心里面不爽,卻也不去抨擊。李勇也是要面子的人,他的理學造詣未必比趙嘉仁深,在理學之外的造詣遠不如趙嘉仁。在這種情況下強詞奪理,除了自取其辱之外,貌似也沒有別的結果。李勇隨即說道:“趙縣尉,依照磨勘的規矩,你我二人后年元旦過完,就要準備回臨安。收購菊花之事不知道能否讓趙縣尉賺到錢?”

  這話說的客氣,趙嘉仁笑道:“我能不能賺到錢姑且不論,我大哥給縣里的稅金絕不會少一文。”

  李勇連忙擺手,“唉……,趙縣尉想的太多。你做事講信用,錢絕不會不到。我只是在想,以我的能耐,這一任之后大概還是要做流官。若是不在福建做官,而是到其他離這里不太遠的地方,令兄可否到我那邊去種菊花。”

  聽兩位官員講話,趙嘉信眉頭皺了起來。李勇在此次大規模種菊花的事情里面沒有使絆子,卻也談不上真的出了多大力氣。眼看趙嘉仁和縣里面有意種菊花的百姓談妥,趙嘉信對李勇此時厚著臉皮為他以后的官位做打算很是有些鄙視的。

  趙嘉仁并沒有鄙視,他甚至有些欣喜。讓李勇這么率直的表態并不容易。除非李勇明著用示好來麻痹趙嘉仁的警惕,準備背后下狠手。否則的話,李勇這么講的意思就是他在嚴酷的官場現實面前屈服了,準備和趙嘉仁進行官商合作。

  有了判斷,趙嘉仁當即笑道:“大話我不敢講。若是李縣令到了商旅不便之地為官,種菊花的事情就罷了。不過只要李兄真的有意合作,只要李兄能到水運方便的地方為官,我家一定派人去李兄履新之地種菊花。”

  李勇先是一愣,隨即也釋然。若是被分到山高路險的地方為官,根本不用考慮運貨的事情。趙嘉仁要求的只是有方便的水路交通,這樣的要求無論如何都談不上苛刻。

  只是趙嘉仁答應的這么爽快,李勇反倒有些不安。這種菊花的聲音真的這么好做么?若是李勇到湖北路為官,水路倒是通暢。可趙嘉仁真的能到湖北收購菊花?李勇并不相信。

  飯吃完,酒喝完。李勇告辭。等這位縣令走了,趙嘉信帶著嘲諷的語氣說道:“這位李縣令倒是所謀者遠。”

  聽了大哥的抱怨,趙嘉仁微微一笑,“大哥,這位趙縣令需要我們相助,難倒我們不需要和更多人合作么?那些權相們能權傾朝野,的確靠了門生故吏相助。不過能到臨安做官的門生故吏又能有多少。權相們真正依靠的還是為官之時結交的各路人物。大宋成為相公之人,在地方州府為官之時都名震天下。想名震天下,光是得罪人可不行。”

  弟弟趙嘉仁語氣平淡,他所講的話一點都不平淡,趙嘉信聽了之后眉頭再次皺起。為官的道理并不復雜,即便沒有當官,趙嘉信也早就看出李勇對弟弟趙嘉仁有敵意。平心而論,趙嘉信并不喜歡為了一己私利就改變初衷的李勇。趙嘉信甚至感覺,他并不喜歡弟弟這種為了官途而深似海的心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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