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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白骨精(五)

  工作組劃分完工作,趙謙沒有分到任何一件具體事情。

  在辦公室里面坐了半天,趙謙就心浮氣躁的站起身,文書在桌上壘了厚厚一摞,趙謙看都不想看。

  抽了一根煙,坐回到桌前。趙謙的手不由自主就轉向茶杯。起身泡了杯茶,趙謙坐回到桌前,任由自己沉浸在茶香里面。拿起了一份文件,趙謙怎么都不想打開。每份文件展現的內容都非常糟糕。各色人等都在為自己的私利做出決定,這些決定都是犯法的。要是光看文件,大宋簡直是要亡國了。

  趙謙再次站起身,心中恨意大生。對這樣的家伙,若是不動用國法嚴懲還有天理么?

  想到這里,趙謙坐回桌前,開始考慮怎么嚴懲那些人。過了一會兒,秘書進來,本想說什么,卻一聲不吭。趙謙抬起頭,心中有些奇怪,便問道:“怎么了?”

  “廳長,有人找你。”秘書盡量裝作鎮定的說道。

  “什么人?”

  “何學長。”秘書答道。

  “哦!快請!”趙謙喜道。

  “工作組有要求,不許外人進來。那些人攔著不讓進。”秘書告狀了。

  趙謙到不覺得有什么問題。他站起身向外就走,工作組牽扯的都是各種大案,怎么能隨便讓外人進來。不讓何學長進來符合規定。

  到了大院門口接待室,趙謙就見到熟悉的老面孔。何奉先學長是大宋學社河南分部的學長,也是以前趙謙在部隊里面的指導員。趙謙早就知道何學長是當年老爹放在趙謙身邊的‘老師’與‘監護者’之一。自己能有今天的進步,這些監護者們功勞極大。

  兩人就在接待室里面一個單間坐下,趙謙笑道:“何指導員,怎么想起來找我?”

  何學長沒有說話,而是仔細打量了趙謙一番,這才問道:“怎么看著殺氣騰騰的?”

  “這么明顯?”趙謙訝異了。

  “已經不光是殺氣,而是戾氣。”

  “殺氣和戾氣有何分別?”

  “要是從戰場上看,銳氣就是敢于面對挑戰,生氣勃勃。殺氣是知道自己可能會死,但是把生死置之度外,渴望戰斗。戾氣,是心中郁結,只想找什么發泄。”

  這番話已經完全進入用單純詞匯抽象描述世界的地步,趙謙立刻沉默下來。他方才的確是殺氣騰騰,但是真的達到戾氣的程度不成?

  何學長此次前來并不是給趙謙做心理輔導,看趙謙并沒有醍醐灌頂恍然大悟,何學長就直入今天的主題。“官家一直想把學社變成政黨,但是新黨與舊黨的名聲太差,若是組黨,又怕人借用以前的新黨舊黨來牟利。我自己倒是支持組黨,趙謙你也是河南路學社的干部,不知道你怎么想?”

  趙謙還是沉浸在方才關于銳氣、殺氣、戾氣的描述里面,一時間沒辦法調換思路,他索性問道:“何學長,若是有了戾氣,該怎么辦?”

  何學長被趙謙認真的表情逗樂了,他笑道:“呵呵,一般人,大概就是要發泄。我記得篇文章寫,秦王使人謂安陵君,欲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五十里。安陵君不許,派唐雎出使秦國。秦王欲秦王怫然怒,謂唐雎曰:“公亦嘗聞天子之怒乎?”唐雎對曰:“臣未嘗聞也。”秦王曰:“天子之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唐雎曰:“大王嘗聞布衣之怒乎?”秦王曰:“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頭搶地耳。”秦王的看法大概就是一般人發泄戾氣的做法。”

  趙謙記得那篇文,聽了之后卻更加疑惑。就皺著眉頭問道:“那唐雎之后說,若是秦王如此霸道,就欲為刺客刺殺秦王,這又是何種之氣?”

  “這就是意氣。自己生死置之度外,只求維護正義。”何學長答道。

  趙謙沉默下來,他從小就正常上學,老娘對他們兄妹三人的學業從來不放松。一直告訴他們,什么想法都不要有,只要讀完書,考上進士。趙謙在學校雖然有許多并不歡樂的回憶,但是他本人很喜歡讀書。但是今日聽了何學長的話,突然發現自己雖然讀了許多書,竟然只是讀過,并沒有弄懂書中的真意。

  何學長之前就奉趙嘉仁之命,去引領教導趙謙。見到趙謙如此表現,何學長說道:“趙謙,有人說學而后知之。這話說的未免太文人氣,學過、知道,然后還得自己經歷,出于內心感受,才可能領悟。所以孔子說,不憤不啟,不悱不發。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你此時怒火中燒,倒是憤了。可以教給你了。”

  趙謙忍不住雙眼圓睜,雙目無焦點的左看右看,其實完全沉浸在內心世界里。孔子的話是說,不到學生努力想弄明白,但仍然想不透的程度時,先不要去開導他;不到學生心里明白,卻又不能完善表達出來的程度時,也不要去啟發他。如果他不能舉一反三,就先不要往下進行了。

  此時無須何學長再說什么,很多以前積累的種種就自然而然的聯絡貫通。便是沒有立刻想明白的,也感覺有了解答方向。腦子快速運轉一番,趙謙猛然敲了一下桌子,面露喜色。然后趙謙對著何學長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多謝!多謝!”

  何學長自己也走過這般道路,此時見趙謙也走過一個關卡,便笑道:“這等事得經歷之后才明白,若是自己沒經歷,光靠想,那可就難受的緊。你若是真的明白,那就把這頓悟的感覺忘記吧。人生在世,哪里可能天天頓悟。積累到了,自然明白。”

  趙謙心情極好,之前聽到的話也已經明白,他欣喜的應道:“若是沒有何指導員指導,光靠我自己,大概最后還是匹夫之怒。遷怒別人。”

  何學長從教導趙謙的工作中受益很多,此時并不以太子老師自居,所以也不以為意。繼續自己此行的目的,“趙廳長是準備先回去多想想,以求融會貫通,還是聽我先說說學社的事情?”

  “我想聽學社的事情,不過容我先做個筆記。”趙謙說完就拿出口袋里的小筆記本,把方才何學長所說的幾段古文的標題記錄下來,合上本子,趙謙只覺得心中再無窒礙,就問道:“卻不知道學社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何學長繼續自己的游說,“還是組黨一說。學社這名字到處都是,官家從來不用諱,我覺得不如直接組黨。”

  趙謙此時已經有了心情聽下去,這一聽,也覺得非常為難。中國歷史書中,所謂黨眾,都是與結黨營私等強烈的斗爭意味的詞匯緊緊相連。這與士族和庶族之爭不同,士族和庶族之爭還算是出身血統的爭端,所以也輪不到黨爭這么激烈的名詞。

  比較出名的有唐代的牛李二黨之爭,大宋則有新黨舊黨之爭。新黨兩邊弄出了黨人譜和黨人碑,被認為是毀滅北宋的重大原因。便是到了現在,這樣的斗爭雖然結束,但是影響依舊沒有徹底消失。

  譬如趙嘉仁多次提出對舊黨的全面否認,認為舊黨乃是地主的黨,趙嘉仁還專門舉了蘇軾的例子,說蘇軾最初是舊黨。但是這家伙在黃岡種了一段時間的地,接受了勞動的洗禮,接受了勞動人民的再教育,終于在政治立場上開始擺脫舊黨的影響。終于有一點站在勞苦大眾那邊的蘇軾立刻就成了舊黨的眼中釘肉中刺。再次遭到舊黨的迫害。

  從老爹評價里面,新黨雖然各種無能,各種扯淡。舊黨卻是從根子上就是反對勞動人民,趙嘉仁自己始終旗幟鮮明的主張自己和工農等勞動者站在一起。

  思忖了一陣,趙謙問:“何學長,官家好像并不同意組黨。”

  “嗯。官家素來什么都不害怕。不過在此事上未免太優柔了。雖然黨人的影響不好,卻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明明白白的黨同伐異。現在天下各種異端橫行,已經有不少人看大宋學社不好進入,所以就開始組建他們自己的學社。既然如此,那就不如直接昭告天下,直接組黨。也讓各種宵小被震懾。”

  聽了何學長殺氣騰騰的話,趙謙試探著問道:“卻不知何學長以為的異端都是什么人?”

  “不知趙謙你可聽說有人要分地?”何學長有些圖窮匕見的給了答案?

  “分地?”趙謙開始裝傻。這種說法他當然聽過,趙嘉仁手下人才濟濟,過去二十年中,趙嘉仁以‘科學’為基本理念,通過重啟停辦的制科,將‘制科’打造成了依照科學體系的學校,把官吏分離的體系變成了‘官員干部’一體的新制度。

  這個制度每年畢業大量學生,曾經主導大宋上層的科舉不過十幾年就衰落到無以復加,已經變得無足重輕。畢竟科舉每三年一考,每一屆只有五六十名進士。每年平均二十人的數量和每年畢業數萬大學生的制科體系一比,完全沒有匹敵的能力。

  新制度下,主要分為三派。一派就是趙謙大伯趙嘉信那類學者。學者們都是在各個領域都有專業水準的人才,趙謙很清楚被譽為‘神農再世’的趙嘉信那是何種聲望。每年趙嘉信生日的時候,電報,賀信在傳達室堆積如山。那是以萬來計算的內容。

  趙嘉信公開說過很多次,也拒絕過很多次送禮,大家知道送禮沒用,但是總得表示一下。趙嘉信每年還要招收一些‘肯當農民’的學生親自帶課,為了能夠競爭到一個名額,很多人想盡辦法。

  最近幾年局面稍好一點,因為那些人發現趙嘉信是真的要學生們和老農民一樣下地,堅持守在地頭,還要各種尋訪什么‘父系不育’和別的雜交名詞的種子。這不僅是和老農民一樣,比老農民更辛苦數倍。那幫高官們才不愿意讓子女去跟著趙嘉信這個‘再世神農’去當農民。

  這幫人對于趙嘉仁并沒有特別的怕馬溜須,他們的態度大概是,政治上所有事情都交給趙官家,我們領了錢干我們喜歡的事情就好。

  第二派就是趙謙這類認同趙嘉仁政治理念的年輕干部,他們多數出身百姓,而且‘接受過勞動人民再教育’,從工人、農民、士兵的工作單位出身,接受過教育。

  第三派就是單純學校教育出身,畢業后從干部做起。很多人都待在城市里。

  對于土地制度,學者派們的看法是‘干我鳥事’,官家想怎么辦就怎么辦。俺們不摻乎本來也沒興趣的事情。

  其他兩派就不好說,有人其實同情地主的,有人堅定支持農民,還有些認為地主等食利階級是王八蛋,農民也不是啥好人。需要來一次更徹底的制度改革,把他們都給干掉。

  趙謙自己搞水利,在第一線聽說過太多觀點。趙謙可不想被人當槍使用。

  看到趙謙裝傻,何學長被逗樂了。趙謙這么做沒錯,但是趙謙真以為他能騙住何學長不成。

  “哈哈。趙謙,我個人態度很明顯,有人想走回頭路,那是萬萬不行。至于那些冒進的,我覺得也未必就是什么好鳥。針對這些人,學社自己也分裂了,所以我覺得與其這樣暗昧不清,干脆就組黨,把最終的旗號打出來。”

  趙謙知道何學長不是那種因循茍且之輩,所以自己此時也不能打馬虎眼,他果斷答道:“我只能告訴指導員,我知道了。但是我此時也不知道我的真正心思,而且現在也沒有到必須發言的時候,所以我什么都不能說。”

  這種應對也是何學長教給戰士們的,他也沒有逼迫趙謙。此時的確沒到必須說話的時候,沒有必要把問題立刻給拿出來斗爭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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