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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交易(十九)

  “公主殿下,在下受足利大人所命前來拜見兩位殿下。”使者行禮之后趕緊說出此行表面上的目的。

  “起來吧。”足利彩云對使者說道。

  “是。”使者站起身,卻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寅一郎的住宅頗像大宋在鐮倉城外使館區的房子,半層架空,墻壁上貼著墻紙。屋里面沒有榻榻米,只有沙發和座椅。

  足利彩云的侍女過來領著使者入座,使者才敢在椅子上坐下。椅子上的墊子軟硬適中,還感覺很涼爽呢。比起大腿壓在小腿上的跪姿正坐或者盤腿而坐。讓兩條腿很自然放下的坐姿好不莊重,卻真的舒服。

  面前的木桌處理的十分工整,整張桌子都沒刷漆,顯露出木頭本來的紋理。說是沒刷漆,桌面上有種說不出的光澤。正在看,侍女已經在使者面前擺下托盤與雪白的磁杯。紅色的飲料從白色茶壺傾倒入茶杯里,香氣四溢。

  侍女又拿過來一個白瓷缸子,里面是一塊塊白色的東西,旁邊放著鍍金鑷子。見使者不知道這是啥,侍女夾起一塊白色的東西放進茶杯。使者眼瞅著白色的塊狀物很快在茶杯里融化。

  這做派與倭國上層大大不同,相同的則是講究。使者回想起被帶進城后不太久竟然被連人帶禮物都被放出來,并送到了安達寅一郎的住處,心中生出了許多期盼。看得出寅一郎閣下在四國軍中已經有相當地步,不然的話哪里能有這樣的排場。

  坐在足利彩云身邊的妹妹足利彩霞問使者:“不知我父母可否托你帶了信?”

  使者連忙起身從禮物箱里面拿出信件遞給兩位足利家的女兒。當年足利家與親戚安達寅一郎合作對付他們的親戚北條家之時,安達寅一郎要求留后,足利家就嫁了兩個親族的女兒給寅一郎。現在前來拜見姑爺寅一郎,家人的信當然不能少。

  將信交給兩位足利家的女兒,使者繼續站著。足利彩云就請使者落座,趁著兩人看信的時候,使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立刻就被甜甜的紅茶給征服了。與倭國上層從大唐學來的茶餅泡出的茶不同,紅茶的味道醇正自然,有著獨特的花香味道。配合了甜味更是令人愉悅。那股香氣與回甘的感覺太美妙了,便是在足利大人這里也沒能喝到過如此美妙的茶。

  兩位足利家的女兒收到的是父親和母親的信,兩人各自看一封。看完之后再互換。其間使者已經喝完了一杯,侍女又給他倒了一杯。這次沒有加放糖,茶的美味被更加凸顯出來。讓使者覺得很是陶醉。

  “閣下,我已經明白你的來意。這件事得等寅一郎回來之后再說。”足利彩云放下信后說道。

  使者連忙答應,雖然沒有特別要相信此行達成目的的理由。坐在舒服的凳子上,啜飲著美味的紅茶,使者就是相信此行能夠達成目的。

  此事寅一郎正在他真正的老板面前坐著,面前也擺著一杯紅茶。宋國有人喜歡紅茶,有人喜歡白茶,有人喜歡綠茶,有人喜歡花茶。寅一郎也能品嘗過各種茶的美味。寅一郎很自若的面對自己真正的老板,宋人不僅是寅一郎的老板也是四國軍的老板。所以寅一郎很放松,他已經明白自己的優勢所在。優秀的出身固然重要,宋人更看重的則是寅一郎接受過足夠的教育。

  四國軍雖然強大,里中能理解倭國貴族的人少之又少,寅一郎這個外來戶的價值就在于此。倭國上層那含糊又試圖充滿隱喻的話,非得是貴族才能明白里面的含義。然而寅一郎并不因此而感覺得意,貴族們故弄玄虛,四國軍粗俗低級。代表大宋這個老板的宋人說話則是簡明扼要直指核心,寅一郎只用考慮大宋老板要明確表達什么,不用瞎想。

  “只要足利家給錢并且答應貿易,提供給鐮倉幕府什么,就給足利家什么。”老板的代表說道。

  “一模一樣的裝備么?”寅一郎也直奔主題。

  老板的代言人對寅一郎沒說出的部分做了強調,“那就得看足利家愿意不愿意接受我們的條件。”

  “閣下,上次與幕府的交易并沒有達成額度。我聽說把幕府準備交易的倉庫搬空了,也只裝了半船貨。”寅一郎提醒道。

  “不用擔心,告訴他們。如果沒錢,就派人到大宋做工,我們包吃包住還給勞工工錢。如果勞工不幸去世,我們也會用大宋交鈔向勞工家屬提供賠償。”

  “他們……只怕不敢相信。”

  “那就是你的工作。寅一郎,我們很看好你。”

  “閣下,請恕我直言。如果大宋想雇倭國勞工,最好不要找貴族。他們自己也是靠各地地頭拉壯丁。直接聯系地頭更有用。”

  “哦?你來說說。”

  寅一郎在下面混了這么久,對于地方頗有了解。上頭這么問,他就講述起自己的經歷與看法。不管是鐮倉幕府或者足利家都沒有能真正控制地方,除了從兩家手里直接拿俸祿的武士與貴人,倭國農村完全控制在地頭手里。便是兩家上頭決定提供勞務服務,還是得靠下面的地頭完成勞動力選擇、集結與運輸。與其走這么一大圈,還不如直接聯絡地頭,讓地頭們親自動手。地頭動手的另外一個好處在于不用驚動上頭,他們反倒可以把規模做的更大。

  大宋這邊的負責人對寅一郎的建議很重視,經過整理之后就發回國內。趙謙這邊很快就看到了報告,第一反應就是‘大實話’。趙謙明白基層遇到的特點,所謂縣官不如現管。出色的基層負責人知道自己面對什么,要怎么應對。可這等人物怎么肯一直留在基層,他們定然會靠著自己的實力一步步向上爬。

  這種選擇無可厚非,卻導致優秀的人才通過流暢的上升渠道不斷離開基層。最后導致上層中集結了大量優秀人才,下面卻因為缺乏深耕而難有起色。想解決這種問題也不是沒辦法,最好的辦法莫過于把優秀人才派到基層去。趙謙曾經以為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直到前一段他親自為十幾位最后一任到基層的部長送行……

  趙謙把思路強行收回來,如果倭國能夠提供勞動力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大宋現在一億人口,大量人口都嘗試脫離農村進入城市。這讓一個個城市變成了人口密集的孤島,所有運河運力都已經飽和,想打通城市間的壁壘只能依靠鐵路這個新工具。

  甚至沒有與別人商議,趙謙直接批示“試試看”。然后趙謙又翻開之前看的報告,繼續研究起現在農場的情況。農場情況有些好有些一半有些很不好。趙謙與河南路學社會長談過之后提出自己的看法,結果氣的會長拂袖而去。趙謙不生氣,他覺得會長沒有破口大罵就算是給面子了。

  會長希望把所有農場都搞好,趙謙的看法是定出一個農場員工的基本條件,合格的留下,不合格的就給他們一塊土地,讓他們自己耕種。若是土地不夠,就把一部分農場解散,把土地直接變成村里的土地。

  看了一陣報告,趙謙愈發覺得自己的選擇沒錯。把所有人都變成社會勞動者并不容易,大家的基礎相差太多。趙謙定下的農場合格人員的基本素質之一就是‘有溝通能力’。太多人連自己遇到什么都不知道,更遑論使用語言這個工具將他們的感受表達出來。這樣的人讓他們怎么溝通?他們所說出的每一個詞都和這個詞本身代表的含義大相徑庭甚至南轅北轍。

  想到這里,趙謙提筆開始寫自己的想法‘很多人沒有能力完成一件事,所以他們并不理解他們從事的工作到底是什么。一個高度分工化的社會中,那些人只能從事某個環節的生產。在工廠里面每一個環節都有嚴格的技術標準以及工藝流程,形成了一個環節的內在流程。掌握這個流程就可以做重復性工作。農場的每一個環節都直接影響結果,現階段沒辦法如工業生產般有嚴格標準與工藝流程。所以任何一點變動都會影響到整個農業生產,出了問題還無法準確找出問題所在。因為這個過程本身就是個變動過程。所以排除一部分農場工人勢在必行,那些適合人員組成的團隊才可能獲得突破,進而從他們的生產中總結出一部分符合規律的生產標準。’

  寫到這里,趙謙放下筆,開始任由思路飛舞。如果能組建起那樣的團隊,也許就可以給很多自行耕種的農民提供一部分可以模仿的對象。不過以農民的特點,他們真的能學會么?至少能看懂么?趙謙看過太多人其實毫無學習能力,他們只擁有老爹所說的人類本能的模仿能力。可是想理解一件事需要的是學習能力,單純的模仿往往沒有正面作用,甚至會導致很糟糕的結果。動作可以模仿,看不見摸不著的基本原理卻無法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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