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染面迎屏障,屏障上流轉的淡淡金光,倒映在段染的白眸黑瞳中,于段染的眼瞳鍍上了一層金色細霜。
段染的目光漸漸斂起,聚精會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右臂抬起。
漆黑竹劍筆直,在月下留下一道詭異的光影。
‘刑罰天地……’
段染一劍斬出。
薄如蟬翼的劍光在夜空中驟然亮起。
照亮段染漂亮的五官。
如若有旁觀者,肯定會驚為天人。
八只雪白羽翼,精致高貴,宛如造物的饋贈;
金焰滾滾的瞳孔,仿佛強者睥睨;
身如修竹,初具頂天立地的挺拔身姿。
給觀者一種,此子前途無量的即視感。
‘咔嚓’。
薄如蟬翼的劍光全部沒入屏障之中,蕩漾著金色漣漪的光幕發出輕響,就像割開了一塊布帛。
裂縫出現。
剛夠一人通過。
然而。
令段染始料未及的是,那一道裂縫,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愈合!
“屏障有自我修復功能,就像護宗陣法一樣,自行運轉,遭到些許破壞,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修復……”
段染瞬間反應過來。
靜靜看著緩慢愈合的裂縫,不敢輕舉妄動。
要是貿然進入其中,不能全身而退怎么辦?
畢竟段染未能判斷出里面是否存在危險。
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裂縫愈合。
耗費了今日份的天劫。
勢必要撈出一些好處。
電光火石間,段染身前凝聚出了一柄袖珍金劍。
在段染的催動下。
袖珍金劍義無反顧的沖進屏障,在接觸金色水潭水面的瞬間炸開。
‘嘭!’
段染引爆了袖珍金劍,
浪花飛濺。
金色液體迅速霧化,一團金色霧滴從裂縫溢出,接觸到外界的清風,金色霧滴迎風暴漲,散做一片片云霞。
云霞四處逃逸。
轉瞬間,就消失了一半。
段染驚詫不已,他豈能眼睜睜看著機緣擦肩而過?
立刻盤坐在虛空中。
內功心法全速運轉。
一層層潮汐,從段染體內瘋狂涌出,將周圍殘存的金色云霞吞沒。
爾后。
一輪皎潔明月,自無邊無際的海水中升起,高懸于萬里海潮之上。
月光照耀之下,一切靈氣和金色云霧,都被溶解,化作一縷縷靈氣洪流,送入段染丹田。
‘嘩啦啦’
體內傳來靈氣激蕩的聲音。
在措手不及的情況下,段染搶救性的吞噬了三縷金色云霞。
雖然數量不多,但三縷金色云霞,一進入經脈,便發出陣陣撕裂天地的獸吼,化作萬丈的巨龍,撞擊段染經脈,想要撕破經脈,沖出體內。
段染意念沉入經脈中,一巴掌拍出。
三條金色巨龍哀鳴陣陣,但在段染的地盤,縱然它們再桀驁不馴,也終究被打成漫天金色光雨,被段染的靈氣包裹、煉化。
‘嘶!’
段染倒吸一口涼氣。
因為他發現。
三條金色云霞化作的巨龍,竟然是精純至無暇的靈氣!
精純無暇的靈氣匯入丹田,令段染的丹田,宛如旱季干涸的池塘,瞬間滿溢。
開脈境初期。
巔峰!
段染欣喜若狂,睜開雙目,眸子頓時一亮,仿佛包含萬千星辰,如同宇宙開天辟地時的第一縷光。
奕奕的自信,從眉間眼角流溢而出。
“修煉速度……終于跟上了靈識和肉身。”
段染呢喃自語。意猶未盡。
可惜天劫需要時間恢復。
不然的話,段染就住在此處了!
獸宗深處。
獸神骨骸的頭顱正下方,是獸宗頂尖高手居住的區域。
此時。
巫宗主突然心有所感。
天地間的靈氣突然沸騰了?
巫宗主驚詫挑眉,云淡風輕的摸了摸胡須,另一只手,端起香茗,輕輕喝了一口,一派看破紅塵,頤養天年的姿態。
然而下一刻,腦海中有一道聲音在提示——突破就在此時。
巫宗主身體一震,干枯的手掌顫動,杯中液體濺出,一掊白霧,從茶水中升起。
“突破?”
巫宗主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覺。
他停在此境界已經三十余年,早不抱任何希望,轉而一心一意打理宗門瑣事。
為什么突然感覺要突破呢?
巫宗主盤坐在高臺上。
早已死寂的修煉之心,死灰復燃。
他聽說,極少數的武者,擁有頓悟機緣。
所謂頓悟,即是突然福如心至,觸摸到了天地大道,因此能夠剎那間點燃體內潛質,一舉突破瓶頸!
剛才那份直覺就是頓悟?
思緒至此。
巫宗主重重的盤膝坐下!
身后。
一只十丈天狼,對月長嘯。
巨狼有著淺灰色的鮮艷毛發,雙目渾濁,頗有些老態,但曾經身為狼王的英姿,卻化作狂風,爆發開來。
‘嗷嗚!’
一聲聲狼嘯,向四周擴散,高月搖晃,百木簌簌,山脈顫抖,地動山搖。
天地間風起云涌。
獸宗高空的靈氣,化作直通天地的颶風,瘋狂涌入巫宗主體內。
巫宗主感覺到瓶頸越來越松動。
忍不住老臉紅潤,蒼白的胡須顫抖。
但是……
過了一盞茶時間,心底的躁動消失得一干二凈。
巫宗主的修煉,戛然而止。
此時。
巫宗主不僅沒有突破,反而因為激蕩了體內靈氣,導致狀態回落了幾分。
凝聚的虛丹,轟然崩塌,修為亦倒退到化旋境巔峰……
發覺這一點的巫宗主心情低落,戚戚然一笑:“是我大限將至,回光返照了嗎?不應該……我才八十歲,按理來說,還有一百年壽元。可虛丹都消散了啊!”
巫宗主頹然。
心情由一開始的欣喜若狂,變成憂心忡忡。
我真的大限將至了?
巫宗主嚴肅的思考了許久。
終于抬頭望著滿月。
喟然長嘆。
“人有旦夕禍福,月有陰晴圓缺,此事難料。
我再觀察十天,如果真的有不祥預兆。
便將宗主之位傳下,然后閘血停壽,在宗門的秘地枯坐,等宗門的生死關頭時分,再出關死戰,燃盡最后一份光。”
巫宗主表情落寞,頭發都花白了幾分,凄凄然騰空而起,站在千米高空,緩緩俯瞰獸宗風景。
連綿不絕的山脈……
繁華的燈火……
還在勤奮修煉的弟子或長老……
都讓在巫宗主的臉上,增添一道皺紋。
有些地方,散落著巫宗主二十年前的記憶。
修煉臺上,巫宗主也曾揮灑汗水,也曾被執事呵斥,也曾站在高處,被同齡武者仰視,也曾被曾經的宗主,授予獎勵。
只是……
昔日種種,彈指一揮間,消散得好快!
不知不覺間。
觸景生情的巫宗主老淚縱橫。
“有生必有死,早終非命促。昨暮同為人,今旦在鬼錄!
魂氣散何之,枯形寄空木。嬌兒索父啼,良友撫我哭!
得失不復知,是非安能覺!千秋萬歲后,誰知榮與辱?
罷罷罷,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
形單影只的巫宗主,悲慟欲絕,呢喃著詩句,從獸神骨骸的頭顱處,漫無目的的來到千機湖區域。
碰巧,便遇到御劍飛行,準備回住處的段染。
巫宗主老臉上淚痕未干,跨越虛空,來到段染面前,重重的拍了拍段染的肩膀。
“段染小子,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你須謹記,刻苦修煉,雖然本宗主對你寄予厚望,但終究是無法看到你君臨天下了……”
巫宗主情緒異常飽滿。
段染感動得一塌糊涂。
“我會的宗主。”
“再會。”
巫宗主轉身離開,任他長一百個腦袋,都不會將自己境界的跌落,與眼前人畜無害的少年郎聯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