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電話回過去,王金龍說杜曉曉聯系我了。
聽話音平安覺得王金龍喝酒了:“杜曉曉?她怎么說?要飯錢?”
“沒有,她說她不在意我那天的無禮行為,說那點飯錢根本不值什么,她還問我,是不是覺得她像是騙子。”
“那你怎么說?”
“我說,你是不是女大款與我沒什么關系,是鵲橋那里非要讓我跟你見面的,我也知道你壓根就不想見我,好在我沒打算跟你這個大款借一分錢,我是個警察,有固定的工作,我能養活我自己。”
“嗯,”平安讓王金龍繼續。
“杜曉曉說她的婚介資料都是真的,她父親的遺產是有一千多萬,但現在在南方又冒出了個四歲的私生子要跟她爭遺產,還有幾個債主拿著她父親一千多萬的借據告到了法庭,可能最后她到手的也就是有個一二十萬差不多了,或許,也可能一分錢落不到呢。”
“杜曉曉還說,她當初征婚也是一時頭腦發熱,婚介所那邊問她有多少資產,她就說了一千多萬,沒想到這后續有這么多事,這次回來,她權當是散心的,順便相親,看能不能解決自己的個人問題。”
“杜曉曉還說,愿意選擇自己做女朋友的,沒有不看中錢的,沒有錢,誰還愿意跟你來往?不過,她說我是個例外。”
“我說我條件真不行,你要是要那頓飯錢,我給你。她說不至于這樣吧?我說我從小無父無母,就想找個體貼好心點的女人過日子,我之前學的專業是搞建筑,我之所以當警察,就是覺得警察能給人以安全感,所以,我也不能占你便宜。”
平安這才知道王金龍當公安的緣由,又嗯了一聲。
“可杜曉曉不信我的話,她說即便不能結婚,相逢一場當普通朋友也行啊,用不著這樣說自己那么慘,她說你要這樣說,那我就告訴你,我是小鎮上一個收破爛的女兒,被一個假港商的兒子騙到南方,三年后騙子在我懷孕的時候消失得無影無蹤,后來我走投無路做過傳銷,還吸過毒,干過更壞的事情,你相信嗎?”
平安憑直覺覺得杜曉曉這些話是真的,王金龍在那邊長吁短嘆:“從小周圍人都歧視我,說我有人生沒人養。我是可憐,可是我受不了那種可憐我的眼神,這就是我遠離家鄉來這里當警察的原因,那些人嘴上不說,其實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我說杜曉曉小姐,你我只見過一面,沒必要這樣說話對吧?你說你吸過毒,我也不會抓你,我小時候還偷過別人家的糧食吃呢,我不會糾纏你,我會識相的,你放心好了。再說誰都有過去,無論好的壞的,難道有過去就不配擁有未來。”
平安問:“你到底喝了多少酒?你現在在哪?”
王金龍卻不回答,平安追問了幾句,他說:“我來到本市就認識了宿舍里的大家伙,我知道你和陳寶都是挺好的人……我就是想找人說說話。”
王金龍對平安說了謝謝,就掛了電話。
聽著電話的忙音,平安默然站了一會,轉身看到常滿紅正在從身后經過,似乎是去了洗手間。
常滿紅在前,平安在后,兩人又到了位置上,不過平安沒說王金龍打電話,說是今天接到的一個案子,當事人要咨詢一下。
常滿紅正夾著菜,聞言停頓了一下,不過時間非常短,幾乎不留痕跡。
四個人吃飽喝足,先送常滿紅,而后是平安,最終史云祥和林婉婷駕車離開。
賈世堡沒來,王財茂帶人到了法制科找平安,平安將他準備的材料一看,說不合適,不能用。
王財茂不理解,問怎么回事?
平安說你這樣,你看,你和賈老師是親戚,我又是賈老師的學生,你找我們警察,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王財茂沒吭聲,平安繼續:“你是想讓對方停止侵害?或者將他們以哪種罪名給抓起來坐牢?還是想將他們搶走的那份市場額度以合法的手段要回來?”
屋里除了平安和王財茂帶來的人再無他人,王財茂又掏煙給平安,平安說我不抽,王財茂說:“警官,你說,我該怎么辦?”
平安反問:“簡單的說,這案子,你想達到什么目的?”
王財茂想想說:“讓對方停止使用我們的專利,那是必須的,至于讓他們坐牢,這個,又不是殺人放火,似乎,沒必要。當然,這幾個家伙做的事真讓人恨,不過殺人不過頭點地,得饒人處且饒人。還是要對方將這幾年從我們這里搶走的錢要回來,不再侵犯我們的權益,那就好。”
“想要回五十萬嗎?”
王財茂看著平安,思想有些跟不上平安的提示,平安卻不再多說,王財茂訕笑:“警官,法律問題,我不懂啊,我只知道抓技術,你看,你是賈老師的學生,我是他親戚,我們也不算外人,你就指點一下?”
平安這時故意的看了一下呼機,說有事,你們先等一下,而后出去,給學校打了電話,找賈世堡。
賈世堡接了電話,他這會是在辦公室,以教師的姿態對平安說話,平安覺得賈世堡拿捏的有些好笑,直奔主題說要王財茂現在在自己這里,請賈世堡先讓王財茂回去,自己下午到校,給焦老師匯報一下。
賈世堡以為平安是想從中迂回得好處,說他們在你那?那我明白了。
掛了電話,賈世堡就給王財茂打了尋呼留言,但是沒說明白怎么回事,王財茂也以為平安是有什么要求送禮之類的念頭,心說這小警察才出學校門幾天也他媽黑了!現在學校教的都是這類型潛規則的學習內容!
一會等平安進來,王財茂說有事先回去一下,將材料補充完整。
其實平安只是想將這件案子給辦的漂亮點,倒是真的沒別的撈取好處的想法。下午見到了賈世堡,平安說:“賈老師,王財茂的案子說起來也簡單,他就是想追回錢、消除影響。不過他這個標的訴求的有些不成比例,定的標準低,將來,結果可能不如意。”
賈世堡和平安從辦公室一直走到了外面綠化區,這里沒人,賈世堡問:“你看怎么辦?”
“老師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不過老師的親戚對技術懂可對人心不懂,對法律,更是不懂。”
賈世堡笑了:“我也不懂。我在學校這么多年,其實是脫離生活實際了,除了教書嘛都不明白。你說,怎么辦?”
“我只是盡力的想將賈老師交給我的事情辦的好一點。王財茂說別人是侵犯自己的知識產權,其實這個案子是非專利技術侵權,即便賠償,也是參照處理其他工業產權侵權案的規定計算的,就是以權利人因為侵權行為受到的實際經濟損失作為賠償額度,或者以侵權人因為侵權行為獲得的全部利潤作為損失賠償額度,老師的這位王親戚訴求遭受到的經濟損失是五十萬,似乎沒錯,但是他可能忘了一點,這案子從公安到法院,中途可能出現的情況誰也不能估算……”
賈世堡明白,平安說的情況就是對方也會找人,會有干擾,誰知道最后到手的會是多少錢?結果也未知。
“侵權的人原本是廠里的職工,對廠里的情況十分了解,就是看好了事有可為才拉人出去單干的,這一年多他們賺了多少錢?王財茂廠長是叫人查過帳?五十萬的數目怎么來的?”
賈世堡笑:“他哪能去查對方的帳?你是說五十萬太少了?”
“如果到了法院,王財茂訴求的五十萬不被法院完全的支持,他最后能得到多少賠償?法院判案子,會綜合考慮,不是這邊原告說多少就能支持多少的,比如考慮到企業不景氣、或者企業管理不善等等因素造成的各種損失,所以五十萬就些許不能被認定為最后侵權行為受到的實際損失。”
賈世堡完全的明白了,點頭說:“這話,我來給王財茂說。”
這些話平安就是沒法給王財茂直接說才找賈世堡的,也有意在其中讓賈世堡凸顯他“大學教師”的能量和面子。
說完正經事,賈世堡問平安參加工作后是不是順利,個人問題,解決的怎么樣了?
平安完全將賈世堡的詢問當客套話聽:“工作剛入手,還在熟悉。其余的,還談不上。”
“咦,這怎么行,你可是我們法學院的驕傲,這事要抓緊,老師給你留心著?”
平安比較憨厚的笑了。
王財茂很快的改了訴求標的,將材料補充,訴求的五十萬增加成了二百三十八萬七千多,還有理有據的列舉了廠子之前的銷售財務情況和被侵權之后的,平安給曲永超做了匯報,曲永超一看,二話不說簽了字。
接下來平安和負責知識產權的經偵干警就查了王財茂訴求的那家防腐設備廠,案子很快的就進入了既定程序,結果,對方的表現真的沒出平安的所料,人家也是有人脈的,找人說話活動,到了法院那里,一番你來我往,最終搞成了判賠王財茂廠子八十三萬,并勒令對方停止侵害王財茂廠非專利技術所有權的一切行為。
這個結果,已經遠遠的超出了王財茂當初的設想了,這叫驚喜,王財茂十分的高興,要對平安有所表示。
在目前的形式下,對自己有表示不如對單位有表示。平安早就給賈世堡說好了,雖然賈世堡說他只會教書,可其實人老成精,賈世堡混的比社會上的油子還油,他讓王財茂聲勢浩大的找到了曲永超,說要感謝經偵大隊,要感謝法制科的同志,要請大家喝酒,曲永超稍加推辭,和經偵處幾個部門的負責人如約而至,平安當然在列,大家歡聚一堂,推杯換盞,加強警民合作,其樂融融。
接著趁熱打鐵,王財茂帶著廠里的人敲鑼打鼓的給經濟犯罪偵查處送了錦旗、花籃,經偵處的領導早就安排了相關事宜,而報道公安干警正面形象英勇事跡為經濟建設保駕護航的重大責任是史云祥義不容辭的工作,史云祥來了,城市晚報的林婉婷也來了,將這情景該寫文字的寫文字,該拍照的拍照,發到了報紙上。
皆大歡喜。
這件事辦的比較漂亮,經偵系統的人存在感加強,局里隨即對經偵處予以表彰,那幾天曲永超的笑就沒下過臉頰,沒人時候對平安說你小子有能耐,這研究生的腦子就是活泛。
又過了幾天,賈世堡在學校給平安遞了一個公文包,比較上檔次,說你平時拿著用,方便,平安不要,賈世堡說里面就是一點購物券,你是院里的好學生,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學院都要照顧你不是?
賈世堡說的是學校獎勵的,平安這才收下,心說賈世堡這次不知道從王財茂那里得到多少好處?
事情過去,沒幾天賈世堡又找到了平安,說還得麻煩你一下。
“老師有事盡管說。”
賈世堡笑:“哎呀,平安啊,你的事,我一直惦記著呢,是這樣,我有個朋友,其實是同學,老同學,關系莫逆啊。他呢,有個女兒,人長得不真錯,知書達理,你見了就知道了,性格也好,懂事,年紀和你一般大。怎么說呢?這丫頭眼界高,一般的小伙子,看不上。你說人老了圖什么,不就圖兒女幸福?因此她老爹,我的同學就找到我了,我這不是在學校嘛,他想讓我留心一下有沒有優秀的知識青年,給撮合一下。這不,我第一個就想到你了。”
平安以為賈世堡說的是什么案子,沒想到是介紹對象,還第一個就想到了自己,嘴里“哦”了一下說不出話。
賈世堡拍著平安的背:“你呀,也就算是幫老師的忙,個人問題總要解決的嘛。啊,見一見,不管行不行能不能成,我對我的老同學也能有個交待,是吧?”
賈世堡角色轉換的太快,這會成了說媒的介紹人。
自己還在學校學習,賈世堡的拉郎配不答應也不行,反正見過了說不合適也沒什么。
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要去相親,平安想想挺有意思。
到了約定的那天,賈世堡特意的交待平安稍微的收拾打扮一下,說你本身長的精神,不過讓女方一見你就震撼一下立即就“芳心大喜”豈不是更妙?不為別的,算是給學校長臉給警察增光。
平安只有穿了一身西裝,只是平時不怎么這樣正統,稍微感覺有些別扭,心想人一相親果然不一樣。
賈世堡而后帶著平安到了約定的賓館。兩人走過去,只見一個女子窈窕的背影,果然算是猛一看摔倒一片,不過這時平安就聞到了一種似乎聞過的香味,還沒想起來在哪嗅到過,賈世堡就給作了介紹。
“這位是陳煜,我老同學的千金。陳煜,你爸爸最近身體好吧?”
被稱為陳煜的女子仔細一看更好看。她有著一張讓人覺得很飄逸很風情的臉,眼睛也大,睫毛比較長,要是看著她水靈靈的眼睛,你會覺得這女的總有很多話要給自己傾訴一般。
陳煜?結合她身上的香味,平安就想到了陳寶,這時賈世堡說:“陳煜啊,這位就是平安,研究生,市公安局經偵處的骨干,少年壯志不言愁,很有前途也很不錯的小伙子。你們認識一下。”
這時平安幾乎確定了,這個陳煜就是那次自己和彭佩然第一次在賓館的房間里,陳寶搭著肩膀從賓館樓道走過的那個女人。
陳煜、陳寶?
按照年紀推算,難道陳煜是陳寶的姐姐?
這個世界,有時候真是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