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縣同平安一樣麻木的,還有楊得志,當然并不僅限于楊得志,比如還有縣府辦主任唐高增。
縣里原來的紀高官年紀到站,退居二線,縣里班子做了調整,顧建民果然如同年前傳言一樣,當了副縣長,而且,還是管工業商貿這一塊的副縣長,也就是將平安當時分管的那攤子事情給接了過去。
關于這個重新的分工,王經倫代表縣里和平安談了一次。
王經倫的意思是平安當然還是留縣副縣長、常委,但是平安的主要工作在坡口的試驗區,縣里如今工業這一塊工作太重,瑣事繁雜,平安難免顧此失彼,太辛苦了,調整的目的也是為了更好的開展工作,所以,讓顧建民將工業這一塊抓起來,減輕一下平安的負擔。
王經倫讓平安將民政、婦聯、扶貧、抗汛減災、老干部局這一塊抓起來,并且說今后有機會了,再進行分工調整。
另外,王經倫態度很和藹的對平安說,關于市里決定的對平安的行政處分,就對外就不公開了,知道的的范圍越小越好,再怎么說,平安和自己都是從宗國勝書記手里提拔起來的干部,處分平安和處分宗國勝一樣,會讓宗書記感到難受的。
王經倫這就是一步步的在對自己明的暗的使軟刀子割肉。平安心里在想他媽的老子受教了,表面對王經倫的話表示感謝,并堅決服從,絕對無怨無悔,將縣委分給自己的工作搞好。
這個時候留縣的五五七八工程基本已經建成并正式投產了,醬菜廠搬到縣里產業聚集區后就一直生產經營著,至于效益暫且不說,那個十萬噸的啤酒廠也已經生產,啤酒的口味還行,只是目前產量不高,其余的廠子也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這些都為王經倫贏得了很大的榮耀。
只不過,有一條眼下就驗證的平安當初的預測,縣里蓋的那幾條商貿大路邊的房子的確挺好,只是招不來那么多客商,原來商戶只只能填滿一條半街的商鋪,其余的就是空房子。
面對這種情況,縣里要求縣直各單位落實十個鋪面,其余每個鄉鎮必須安排三十戶進城,完成不了任務,動員不來商戶,各單位、鄉鎮自己掏錢買鋪面。
盡管這樣,但仍舊距目標相差很遠。
王經倫連著開了幾個會,在會上強調商貿大道的重要性,以及對留縣保持可持續發展的戰略性和重大意義,要各單位各鄉鎮提高認識,要有長遠眼光。
王經倫說:“這些鋪面在幾年后就會成倍成倍地升值,你們不要坐失良機,我也不能理解有些單位有些鄉鎮在這個問題上始終表現的就像是裹腳的小媳婦,目光太短淺、狹隘。”
王經倫在連番的語重心長之后說了狠話:“如果你們在座的各位對留縣不負責任,對留縣的經濟建設不想承擔責任,那么縣里也不能對你們負責任!”
“我今天要重申的是,如果你們的計劃鋪面不能扎扎實實的落實下去,我請你們把帽子交出來!”
“我相信,留縣不會缺乏想干事、能干事、會干事的科局長和鄉鎮長來。”
在王經倫連續不斷的會議之下,各縣直和鄉鎮都想盡辦法完成任務,有些鄉鎮為了超額完成工作,還給一些閑的在家沒事的婦女每天以五塊錢的酬勞,讓這些婦女們坐到商鋪里面納鞋底,打毛衣,甚至打麻將,反正里面有人就行,目的都是為了應付即將到來的全省經濟改革現場會的勝利召開。
留縣各行各業都顯示出了蓬蓬勃勃的氣象,唯獨除了醬菜廠。
當初王經倫要將東方廠搬遷到產業聚集區的時候,苗蒲祿就找過平安,苗蒲祿的意思是縣里就是在胡折騰,是以外行指導內行,這樣下去是會出事情的。
苗蒲祿的心思平安十分的清楚,但是有些話他不能對苗蒲祿講,也許今后也不能講,那要看情勢變化,要審時度勢,要看是否有必要。
人總是要做事的,但做事的時候要看得清局勢,如果不保存好自己的力量,不將自己保護好,你這個人都沒了,或者說你不在那個位置上了,你還能干什么?
退縮不代表懦弱,踏步不代表膽怯,空談理想,嘴上喊著要怎么怎么樣,看不慣這個看不慣那個,你能實際的改變什么?你又能有什么作為?
果然,苗蒲祿就遭遇到了嚴重的挫折。
去年冬天特別的寒冷,過了春節后,留縣接連的下雨,除了縣城是產業聚集之外,留縣大多土地上是養殖香菇和種植的蔬菜,但天陰不見太陽,蔬菜長不成,產量十分的低,春天過去之后,接近夏天卻又連續的干旱,留縣好幾個鄉的蔬菜都干死了,全縣蔬菜產量銳減一半以上,附近的幾個縣情況也都差不多。
這樣就導致了醬菜廠完不成蔬菜收購任務。沒有原料怎么生產?
東方廠這時擔負著縣里一部分稅費的任務,縣里的任務下來,錢收不上,廠里的新任廠長到處對人發火,苗蒲祿心里有怨氣,也不服這個新廠長不懂業務胡亂的指手劃腳,和他吵了好幾次。
那個廠長原本因為有平安那一面,沒有和苗蒲祿過多的計較,這下過完年之后,平安不管工業這一塊了,換了顧建民來,加上誰都能看得出平安在縣里已經是靠邊站了,于是這個廠長在顧建民的支持下,決議不讓苗蒲祿再抓生產,讓他去跑銷售。
根本沒有產品,跑什么銷售?
苗蒲祿當時就怒了,說自己不干了。
不干就不干,廠里求之不得。
苗蒲祿被免去了在東方廠的一切職務,成了一個閑人,成了一個和東方廠完全無關的人。
苗蒲祿來給平安訴苦的時候,平安正在籌劃著和陳煜結婚。
苗蒲祿沒見過陳煜,平安在這方面保密工作做的很好,平安將苗蒲祿帶到了自己在市里平安易居的家,苗蒲祿見到了屋里墻上掛著的平安和陳煜的婚紗像,由衷的贊嘆說:“你媳婦真好看。”
平安有很多的想法,以前都不宜給苗蒲祿說明白。
平安雖然和陳煜確定了關系,但兩人并沒有住在一起,他在給陳煜包餃子吃的當天就給了陳煜一把鑰匙,陳煜并沒有推辭,很認真的說沒事可以來這里幫平安看看屋子,人民警察嘛,免得平安遭賊惦記。
至于那個結婚像,其實不是為了結婚才拍的,應該說是鬧著玩的。
就是過年的時候,平安去省里找陳煜玩,陳煜將平安叫到自己家里,等于過年順便來家里拜訪,同時也是讓自己的父母兄妹見見平安,做一番考量。
結果陳家人對平安十分滿意,從陳煜家出來之后,兩人在大街上逛蕩,陳煜心血來潮的要拍藝術照,平安自然贊同,反正就是來陪陳煜高興的,她愿意干嘛就干嘛。
結果拍著拍著,給平安也化了妝,兩人就在一起合影了,這就是“婚紗照”的由來。
天氣有些燥熱,平安到外面叫了幾個菜,自己又涼拌了一個黃瓜、一個三絲,從冰箱拿了啤酒,和苗蒲祿喝上了。
幾瓶啤酒下肚,平安問:“你覺得東方廠今后能走到哪里?”
“就靠現在那一幫子人,能干出屁名堂,”苗蒲祿喝著酒說:“我們的心血就這樣被一幫孫子給毀了。”
平安又問:“你準備回村干嘛?”
苗蒲祿:“我可不是來求你讓你給我說好話的,我真是不愿意在廠里呆著了。”
平安:“我是問你下來準備干嘛?”
苗蒲祿想想說:“走著說著,沒想好。”
“你覺得,現如今縣里那幾個小廠,盈利怎么樣?”
東方醬菜廠成功之后,縣里跟風也辦了一些個小型的醬菜廠,苗蒲祿皺眉:“咱們留縣人就這德行,你不干,我也不干,你要干的好了,我就跟著學,反正賺不賺錢先不說,你能干,我起碼不少賺點錢?不然你干嘛在干?”
“就是一窩蜂,沒有一點創新意識,跟在別人屁股后面聞屁味。這些小廠,倒閉的也有,賺錢的,也有。”
平安和苗蒲祿對碰了一杯,問:“你想不想自己干?”
“啊?”苗蒲祿驚訝了一下,將酒喝完,說:“你說干,我就干!”
平安笑了:“我哪能做生意?”
苗蒲祿搖頭:“你不干,我也不干。你可以讓你媳婦頂個名嘛……”
苗蒲祿說著看看墻上掛的相片:“又沒說非要你往前沖。東方廠沒有了你,弄得跟沒的男人一樣,成什么了!”
平安:“我想想……”
苗蒲祿笑:“你想什么呢你想?別想了……”
正說著話,陳煜開門進來,穿著警服,苗蒲祿當下就愣了,平安給陳煜和苗蒲祿作介紹,苗蒲祿說:“你是公安!你比像上還好看!”
陳煜笑笑的和苗蒲祿打招呼,一會將平安叫到一邊,伸手在平安身上掐了一下:“誰讓你將像掛起來的?”
平安反問:“我家不掛我媳婦的像,那掛誰的?”
陳煜:“誰答應嫁你了!”
平安伸手將陳煜抱住就親,陳煜急忙的推,平安就不松手,一邊吻一邊問:“嫁不嫁?”
陳煜被平安吻得情不自禁,又害怕被外面的苗蒲祿聽到,壓低聲音嚶哼著說:“不嫁……就不嫁……”
一會平安從廚房出來,苗蒲祿掂著酒瓶子在沉思,見到平安后說:“咱要辦廠子,還在原來鄉里那個地方辦。”
“哦?”平安問:“怎么想的?”
“沒怎么想,從那起步的,如今咱重新再來,這叫老馬識途,東山再起。”
平安說:“我也就是有這個想法,為主你考慮,我補充補充,回頭咱們再詳細的談。”
“那塊地還空著,”苗蒲祿皺眉說:“每次我回村里,路過那里,心里都不是滋味。他媽的!”
“你再考慮考慮,可行的話,我給秦奮說一聲……”
苗蒲祿打斷了平安:“我有什么考慮的,你再考慮一下,你怎么說,我怎么干就行了。”
一會功夫陳煜給苗蒲祿和平安端上了酸湯面,說這面正好醒酒。
陳煜脫了外面的警服,模樣倒真是像小媳婦。
苗蒲祿吃完了飯走了,陳煜問:“你們倆嘀嘀咕咕在搞什么陰謀?”
平安打了個飽嗝,說:“太平盛世,朗朗乾坤,哪有什么陰謀?”
陳煜哼了一聲:“太平盛世就沒有陰謀了?我看你就是司馬懿,無論走到哪滿肚子都是陰謀詭計。”
平安一愣,打岔說:“司馬懿懼內,我要是司馬懿,那也不錯。”
“我有那么厲害?我……”陳煜覺得自己說漏了嘴,轉身就走,平安跟在后面追著說:“哪能呢!你從來就沒有河東獅吼過,賢惠漂亮溫柔上的了廳堂下得了廚房,剛剛那碗酸湯面讓我在朋友面前長足了面子,這樣的好媳婦打著燈籠找都沒地方找準是當了十八輩子的和尚敲爛了幾百個木魚修來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