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腰州的夜晚來的比其余任何州都要早,也比其他州要長,但是再冗長的黑夜,都會有黎明的到來。
當天際的第一縷陽光照射在扭腰州的雪地之上時,萬丈峭壁之下的并州松林海,依舊是一片黑暗。
從夜幕到清晨,老太后在煙云亭之內,拿著那封信,在趙御的陪伴之下,整整坐了一夜。
這一夜,她幾乎沒有說話,只是用有些渾濁的眼眸,靜靜地看著這扭腰州的夜空,亦如這百年來,在無數個夜晚,一位和她八分相似的男子,同樣仰望著這一望無垠的夜空。
而他這一看,就從青年,到中年,再到老年,看了整整一生。
晨光照耀在老太太蒼老的臉上,使得其面容好似散發著光芒,隨后老人輕輕起身,對著身旁的趙御開口道:
“御兒,老身我這次出宮這么久,而且還耽擱了你還有上四軍如此多的時間,該回去了,回白帝宮。”
“孫兒倒是愿意陪奶奶在這咱們這大夏江山內多走走,而不是整日坐于凌波殿之中。”
趙御繼續攙扶著老太后起身,淡淡的回應聲響起,但是隨后老太后卻是認真的搖搖頭,緊接著開口道:
“我要是離宮太久,就沒有人陪著你爺爺,那他會有多孤單。”
話音落下,趙御臉色肅穆,因為趙御知道,凌波殿內老太太陪伴的,只是一盞不滅燈。
幾人順著來時的路,慢慢走回鎮子中心處的大廣場,廣場之上的所有人同樣坐著候了一夜,一些年紀尚淺的小娃們,在自己父母的懷中裹著厚厚的衣服沉沉睡去,好在心善的胭脂,安排眾人點燃了兩處玄天炭,散發著極為溫暖的氣息,因此并不寒冷。
趙御和老太后的身影自遠方出現,所有人皆站起迎接,而聽雪鎮內的子民們,此時臉上有著極為忐忑的神色,畢竟他們之中的某些人已經知曉,決定他們整個鎮子命運的時刻已經來臨。
年輕的大夏之主,萬里迢迢自神京城來此,自然是不會什么都不做,因此鎮子內知曉一些內幕的老人們,紛紛將目光看向在一旁負手而立,身材魁梧的魚戰,望自其臉上,看出一絲端倪,可惜的是后者滿是胡茬的臉上只有平靜。
緊接著出人意料的是,老太太只是對著周圍的族人們輕輕笑了笑之后,并未說話,只是對著一旁的魚苗小姑娘招了招手,連同著胭脂直接回了碧波鯨尾的馬車。
這次甚至不需要趙御開口,聰慧的蟲爺直接奮力張嘴張口吐出一個巨大的空間光門,將整個馬車籠罩于內,轉眼便消失不見。
馬車消失之后,整個鎮中心的廣場的氣氛突然變得肅殺和緊張起來,就好似眾人頭頂,那直通天際的昆侖主峰馬上便要坍塌而下,讓人不免的頭皮發麻,全身刺痛。
等待著被審判的時間就是真正的度秒如年!
“天輝,捧日,神衛,幽翅,夜魘,所有人隨朕班師回朝,昆侖軍繼續鎮守西境昆侖山,爾等辛苦。”
語畢之后,趙御抬手向前一揮,一座古樸的銀色石像塔憑空顯現,迎風暴漲,轉眼便占據了整個廣場的上空,隨后緩緩下層。
石像塔落于地面之上,大地一陣顫抖,隨后以此為中心的方圓十里地域和虛空,被一股玄奧的偉力完全籠罩于內,變得厚重無比。
石像飄出,趙御率先撕開手中的回城卷軸,隨后一道又一道藍色的傳送光柱沖天而起,玄奧無比的空間之花緩緩張開,三息之后,眾人于原地消失的無影無蹤。
年輕的扶搖大帝,來去皆如此突然,因此整個聽雪鎮的鎮民皆互相對視一眼,面面相覷,一臉茫然,包括原本一臉平靜的魚戰同樣也露出了驚愕的神色。
雖然他早已經知道,這位比傳聞還要年輕的無敵大帝已經明確和老太太說過,不會再因為百年之前的恩怨而遷就此時的聽雪鎮,君無戲言,因此年輕大帝自然不會出爾反爾。
但是魚戰也沒有想到,趙御不發一言,只是揮手甩出面前這座灰白色的參天石像,然后就帶著所有人,以極為匪夷所思的方式,消失于原地。
詭異的平靜之后,整個鎮子廣場直接向外炸開了鍋,聲震云霄,尤其是鎮子內的那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早就按耐不住,快步奔跑向前一探究竟。
魚戰抬腿邁步向前,來到古樸蒼茫的石像塔之下,抬頭注視,只覺這一座從未見過的龐然大物,內部蘊含著難以想象的浩瀚偉力,或許那不可思議的力量會完全超過了他的認知。
隨后昆侖軍指揮使李英衛大步走到他的身旁,抬手拍拍后者的肩膀,帶著羨艷的開口道:
“魚戰,面前的這座石像塔的存在,使你們聽雪鎮成為了神州浩土之上最幸運那一批人,從此以后,整個神州浩土其余三十五洲將會徹底對你們敞開懷抱,包括那大夏心臟帝都神京城,皆轉瞬可至,而我們昆侖軍也沾了你們的光,我上一次看到這座具備無視地域傳送功能的石像塔,還是在白帝宮內。”
“你的意思是,憑借眼前這座石像塔,我們就可以走出去?”
魚戰猛地轉頭,看著身旁的李英衛,詢問聲之中,帶著強烈的激動,隨后后者鄭重地點點頭,抬手再次一拳砸在魚戰的肩膀上,繼續開口回應:
“山川,湖泊,大海大城,天下之大,只要你們愿意,哪兒都可去得!”
“陛下仁慈。”
魚戰那魁梧的身軀緩緩跪伏于巨大的石像塔之前,五體投地,將額頭緊緊貼于手背之上,虔誠無比。
其實對于亂世所遺留的,老一輩的恩怨,趙御都懷著極為寬容的態度去對待,大夏已經開國接近百年,正處于國力蒸蒸日上快速發展的時期,時間可以沖刷到以往的恩怨,而老一輩恩怨同樣不應該由無辜的后輩的去背負。
年輕帝王有自信,也不怕那些十四氏之間的恩怨,會對這個前所未有強大的王朝有所影響,同樣的,他對那位以一己之力鎮壓群雄的太祖爺爺有信心,既然放任這些恩怨存續,那就表示他們動搖不了國之根基。
否則只要那位老人家愿意,天下之大,誰都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