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歷百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夜,白帝宮明德殿,于鐘鼓禮樂奏響之間,天家私宴在一道聲震云霄的齊喝聲中,正式拉開序幕。
“天佑大夏!”
這是作為大夏帝后的胭脂,第四次著手統籌整個明德殿私宴,更為得心應手不說,并且在原來朝廷官吏的基礎之上,還邀請了大夏境內數量不少的普通人家。
換而言之,一年一度的明德殿宴會,已然成為了整個大夏子民皆極為期待之事,并且以之為榮。
月上梢頭,當趙御帶著胭脂以及王公重臣們離場之后,整個宴會便完全進入白熱化階段。
一位位大夏官吏也好,學宮后起之秀也罷,哪怕是幸運受邀而來的普通民眾,都開始舉著酒杯,起身隨意在殿內來回交流。
更有許久未見的老友們,相互談笑風生,訴說著自己這一年來的變化,有好也有壞,但這些都是人生。
“叮叮咚咚。”
陣陣變得輕快的禮樂聲繚繞之下,明德殿一角,正有一男一女兩個并不起眼的年輕身影,沿著殿內墻壁,向著大門處走去。
腳步匆匆,隨后二人之中面容姣好的少婦,眸子之中露出了一絲疑惑,注視著面前正拉著自己的年輕男子,紅唇輕啟,開口問道:
“相公,這天家宴會才進行的一半,咱們這是要去哪兒?”
詢問聲落下,少婦面前,那位身穿戶部司吏官袍的年輕人回過頭,露出一個笑容,回應聲傳出:
“娘子,這殿內有些悶,我想出去透透氣。”
此言一出,少婦臉上的疑惑色更濃,不過卻沒有再問,只是開口補充道:
“老太太和爹爹他們還在座位之上,要不和他們支會一下?”
“不用了,咱們只是去殿外走走,一會兒就回來。”
話音傳出,年輕人拉著自家的媳婦兒,從明德殿的一間側門邁出,頓時一股凜冽的風,自前方撲面而來,將原本殿內浮熱之氣通通吹散。
“呼。”
年輕人向外吐出一口氣,于面前的空氣之中留下一道長長的白煙,臉上的表情也出現了一瞬間的如釋重負。
下一息,一道帶著些許疑惑的聲音,便自側方傳來:
“李勛?”
這道聲音一響起,剛剛放松下來的戶部年輕人直接下意識的一個哆嗦,趕忙一轉身,見側方來人模樣之后,這才松了一口氣,行一禮之后,聲音傳出:
“原來的薛兄,一別數載,竟然在這兒碰見了,還真是巧啊,薛兄可別來無恙。”
李勛年輕的聲音落下之后,同樣自明德殿走出的薛北川,黑色的眸子內閃過一絲怪異之色,不過其并未馬上繼續深問,只是一絲不茍的同樣回禮。
薛北川雖然并未繼續開口,但是隨后出現在李勛面前的原楚州秋水城,喬家大小姐喬玥的身影,卻讓李勛徹底面色一苦,但還是硬著頭皮上前,問了一聲好:
“喬姑娘,年節安康。”
“李勛,原來你竟然就在神京城,你可不知道,聽說秋水城那邊,找你都找瘋了,而且這明德殿宴會,你秋水李家也是來了人的。”
喬玥那饒有興趣的言語還未落下,面色有些慌亂的李勛趕忙上前岔開話題:
“娘子,介紹一下,這兩位皆是吾之好友,這位是薛北川,這位是喬玥,咱們先找個其他地方再談,這堵著明德殿的門,也不太好。”
話音落下之后,一行人點點頭,順著明德殿階梯走下,向著一旁的小花園走去。
神京城下了不少時日的雪,終于在今夜停止,隨后一輪皎潔的月躍出天穹,向下照耀著靜謐幽邃的銀光。
月色如水,隨后李勛年輕的聲音于明德殿外的花園之間響起:
“之前便聽聞薛兄在北海血戰之中立下赫赫功勞,如今更是進入軍機處,恭喜恭喜。”
“李勛,你可別在這打馬虎眼,快說說你這是什么情況。”
那邊李勛的聲音還未落下,這邊性子本就頗為豪爽的喬玥聲音便緊接著響起,隨后其繼續開口的詢問的聲音繼續傳出:
“聽說你前些年自家中不辭而別,這一走便是好些年,你們家幾乎都將整個楚州,乃至神州浩土都尋遍了,就連這些年我在神京城,也常常接到來自楚州李府的問詢。
“好家伙,沒想到你還不聲不響的成了親,姑娘生的好生水靈,怎么就看上了你這廝。”
喬玥的話語落下之后,李勛身旁的年輕姑娘雖然心里面有一肚子疑惑,但還是極為落落大方的對著前方一禮,輕聲開口道:
“神京李氏,見過二位。”
“快快請起。”
喬玥臉上露出了一個明媚的笑容,隨后上前拉著李氏走到一旁獨自交談,只留薛北川和李勛二人,站于明德殿外的涼亭之內。
下一息,來自薛北川的輕聲詢問聲便接著響起:
“李兄,這些年,你應該是以戶部司吏身份,外派到了北海之畔的交、海兩州了吧,難怪李家雖為秋水城的千年世家之一,卻還是尋不到你。”
此言一出,面色恢復如常的李勛點點頭,轉身注視著周圍極為幽靜,被月光籠罩的銀色密林,回應聲傳出道:
“是啊,在前些年,我就想要脫下身上的那些條條框框,那些枷鎖,去過我真正想要過的生活。
“你知道的,薛兄,我并未有太大的野心,既不想名動天下,也不想光宗耀祖,我只是想要平平淡淡日子。
“因此我做了一個這輩子最大膽的決定,雖然曾經我以為很難,但是一旦真正邁出那一步,反而會覺得一身輕松。”
話音落下之后,李勛黝黑了一大截的臉龐之上,露出了一個由衷的笑容,隨后為了表明自己的意愿,其再一次重重點頭,聲音繼續響起道:
“我現在過的很好,盡管偶爾會辛苦,但是很值得,我有自己的家,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雖然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戶部外派司吏,并不轟轟烈烈,雖然我無法改變所謂的天下大勢,也無法像曾經老祖宗要求那般千古留名。
“但是,我覺得這就夠了,至少我讓身邊的人變得更好,也讓自己變得更好。
“從一位楚州千年書香門第世家繼承人,到一個小小的戶部司吏,或許很多人都會覺得這是自甘墮落,但是薛兄,我真的不后悔。”
說到此處,年輕人李勛猛然上前一步,一字一句的聲音繼續傳出:
“從始至終,我都覺得幾年前那個夜晚,當我撕開那張傳送卷軸的時候,我才是真正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