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走著吧。”
江蒼笑了,手里的干糧袋子一扔。
小正干笑接過,啪嗒背在了自個身上一甩,跟著江蒼老姚二人,接著朝山里走去。
一時伴隨著吱吱蟲鳴,偶爾的小動物跑過,飛鳥或落或起,飛在夕陽下。
走個半里路,深入山林。
四周樹木枝葉繁多茂盛,隱約遮住了頭頂的最后傍晚余光,林子里有些陰暗。
而這時,七點左右,基本已經是晚上。
但這森林里趕夜路,豺狼虎豹的,還有許多吸血的昆蟲,那人睡不睡覺,都是危險。
只是。
江蒼三人還是接著走,沒想過在寨子那里留宿。
因為在陌生的地方,其實有時候人比山林里的這些野獸還要可怕。
更別提這大邊境的地,自己等人也不是好人,反倒是黑戶,那這防人之心不可無,一切走為上,落得清凈。
這也是省時間,早點趕路。
反正自己三人天天跑車、跑路的,早就晝夜顛倒了。
而江蒼走著,再等兩里路程走過,朝著附近夜林望去,若是自己沒神識、夜視,以及過人的記憶力,單靠著這不知道落在哪里的太陽,還真有點分不清路子,不好回去。
但相對來說,要是誰想追自己,不來個大規模搜查,這也是不好找。
難怪很多人來到山林里,沒打標記,就會在林子里迷路。
光看這千篇一路的樹景,晃人眼花,就是個麻煩。
再加上太陽一落,等會說不得還有什么野獸行走,這害怕算上焦急,是會影響自身判斷,最后越跑越偏,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這山林里還有野狼”
老姚是撥著他的破羅盤,映著隱約月光,當望了一眼周圍都差不多的夜色林景后,好似認識這里的路,還指了個方向道,
“朝西南邊走。咱們摸黑趕路吧,趁著今天晚上沒多少云,月亮也挺亮,就不打手電了,省得再招來什么豺狼虎豹,晚上就熱鬧了。”
老姚話落,就抬步朝著西南走,有月亮照著,偶爾樹葉空隙、月光打下來,還能映點光景。
尤其還真別提,這荒郊野嶺的山林里,老姚這個造型新奇的指南針還是有點用處,能分個東南西北。
只是小正聽了,也不知道是他這高壯的漢子害怕寂靜森林,還是故意和老姚斗嘴打趣,倒是唰話不少,打岔反駁一聲道:“老姚,你不是說你這不知道地方嗎?怎么現在輕車熟路的,知道往哪邊走?是不是你又留一手了”
“你嚇傻了吧?”老姚握著羅盤的手掌前探著,邊認著方向,邊稍微偏頭道:“咱們在寨子那里的時候,朝這邊望,地方是在西邊山頭,山墓就是在那個地。而咱們先是繞著山群,向著西北走偏了兩里半的路,如今再朝地方走,不就是找西南邊的路?”
“有門道!”小正像是贊了一句,“我走了半天,還真的沒記方向,沒記走了多少路。您干這行,是有學問,這走路也能像出租一樣打個計費器,走多少公里都算著呢。”
“這叫量路子。”老姚搖了搖頭,“但是等咱們實在找不到那座山了,也可以爬樹上瞧瞧。我當時瞧的時候,記住了那山的樣子。”
老姚說到這里,語氣又認真道:“還有,我們這行就是靠腳走出來的路。是量路子,一個地一個說法,你照著我這門就行了。不是你什么玩意的計費器,別天天給我胡扯,整得我像是還要多收江小哥錢一樣。”
“我不是這個意思”小正看到老姚有些認真的臉色,是不好意思笑了笑,“我有點緊張又看兩位哥哥不說話,我這有點害怕”
“害怕我弄死你?”老姚咧嘴笑了,這月光映著,他樣子真像是厲鬼一樣。
但小正卻沒啥感覺,反而又想著自己馬上就要下墓了,心里恐慌和壓力越來越大,又望向了旁邊像是來旅游觀光一樣的江蒼道,
“江哥,咱們到了地方,是先在附近打量打量,還是咱們直接去墓里頭”
“你這話問幾遍了。”江蒼走著路,聽著四周昆蟲低鳴,“你帶我了一程,咱們是朋友。我說句頂天的話,外面寨子是生人,上頭還抓著,你在那,我管不了。但你現在是跟著我去墓里,或許墓里更安全,鬼神都難收你。”
“江哥”小正提了提背包,想到江蒼那不似人的身手,是毫不猶豫的點頭,“您這話我是真的信!”
“信就別提這事。”江蒼指了指他的干糧袋子,“餓了,想說話了,就吃點東西墊墊,心里就不慌了。”
“是啊我老家常說,家里有糧,心里不慌”小正像是哭了一樣,笑著回了一句,就差說想家里的媽媽了。
但他還是很聽話的扎口繩子一松,手用袋子邊套著,推出了幾塊肉干,老姚江蒼都有。
這權當飯后零食。
江蒼接過,嚼著、入口勁道,五香味的牛肉干,一塊二兩重,小口吃著,林中夜風吹著,能嚼一會,嘴里有點滋味,比抽煙要享受。
而老姚一邊吃著肉干,一邊瞧見小正這半死不活的樣子,倒是笑著打趣他,像是開導放松道:“幸好一開始沒給你說山墓的準確位置,不然就你這嘴巴,剛才在山寨里面吃飯的時候,估計人家一捧,你小時候穿什么褲頭都說了。”
“我知道事情輕重。”小正聽到老姚打趣他,倒是沉穩點頭,也沒在意老姚之前對他隱瞞山墓的具體位置。
因為一開始自己也說了,自己只負責開車,沒說過下墓。
那人家老姚沒有必要給自己全盤托出,反而隱瞞是對的。
畢竟,江哥與老姚一走,自己要是再單獨留在寨子里,那很難保證范寨主會不會貪圖寶貝,給自己來個嚴刑逼供。
那自己受不了皮肉之苦,說不定還真的會講,最后把范寨主他們引過來,平添麻煩。
可如今,一路上沒有信號標識,加上大晚上的趕路,老姚這一手玩的可以,是在來的路上就策劃好了,把時間晝夜顛倒,就是為了今日的夜行,有尾巴也給尾巴甩掉了。
這不得不得說。
小正覺得還是姜老的辣,老姚這一檔子,把自個也給算計進來了。
“還有多遠”小正見這話說開,也是待著頭就問,想知道山墓到底在哪,有點早死早超生的感覺。
“二三十里吧。”老姚約莫了一下,丈量著步子,“咱們走的快點,早上四五點天沒亮,就能到地方。到時候帳篷一扎,在那山腳下找個隱蔽的好地方,休息休息,中午頭在下墓。”
“要是沒好地方咋辦”小正是下意識問了一句,“咱們”
“睡墓里。”江蒼一塊肉干吃完,從懷里拿出了一張草繪的地圖,是老姚給自己的。
上面畫了幾座群山,就像是寫生風景,也像是手繪數據一樣,其中一座描繪的清楚,山腳靠右下角有個凹進去的巖坑,按圖中數據描繪,離地面十米左右,能睡人。
并且也是映著夜色,見此一幕。
小正是忽然明白了,感情是老姚曾經來過,早就對這路、這山熟,不然也不會認識賣自己等人槍械的花豹。
不過,那范寨主好似不認識老姚?
小正想了想,感覺老姚要是來過,應該也會接觸這挨近山墓的地頭蛇才是。
難道老姚原先是繞過范寨主,直接進的山?小正思索,沒想明白。
而老姚這人說話說開,不留一半。
當他這時見小正瞎猜,也是全盤托出道:“我五年前和亮子一塊去過花豹那,和一位老板談生意。只是我這一瞧,花豹那地也是離山墓近了,就花了點錢,雇人來這里探了探地形,畫了一張地圖。最后我再和亮子推磨了推磨,知道山墓是在這座山。”
老姚指著江蒼畫紙中的高山,說著,又搖了搖頭,“可也是這一趟生意,我和亮子分錢不均,鬧掰了,各走各的。我拿著了錢,他拿走了玉”
老姚說到這里,嘆息一聲,“當時他走的時候還說氣話,說這山墓寶藏會賣個好價錢,讓我后悔。但我想著墓里絕對有不少怪物,除非是上頭組織之外,誰會過來?可誰能想到,我和江小哥找薛掌柜的時候,還真聽說亮子把這事給說出去了說是要一起合作探墓也不知道現在會不會有人追過來”
老說到這里,手里摸著羅盤,長吁短嘆的,像是感嘆這經歷過生死的朋友,有時也是只能同患難,卻不能共富貴。
可重要的是他感嘆亮子這一多嘴,最后錢沒賺到,卻把自己的命丟了。
而江蒼本來是在聽故事,但聽到亮子賣消息的這話,卻是開口詢問道:“當時的地圖草紙,亮子也有?”
“是有”老姚聽到江蒼詢問,回過來神,“我們一人一張。但我是沒想過山墓這事了,就放到了江小哥去過的那屋里。但亮子他估計說出去了吧”
“那這熱鬧了。”江蒼不以為意,“估計咱們后面還吊著其它甩不掉的尾巴。他們八成現在追的不遠,墓里會見著。”
“江小哥的意思是”老姚反問了一聲,頓步,回身望了望后面漆黑的林景,“是不是薛掌柜的死亡消息只要一傳開,就會有人過來劫咱們?”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江蒼接著朝前走,“薛掌柜本來做的就是情報生意,我不相信他得到亮子的消息以后,會免費又把這消息賣給他人。”
江蒼說著,把地圖一疊,放進了口袋內,“但薛掌柜要是一點甜頭都不拋出,人家也不會給錢,不會相信,更不會一塊來找薛掌柜談事情。那這樣去算,薛掌柜把地圖給了,而最重要的鑰匙自己拿著。那這些合伙人既然花錢買了薛掌柜的情報,最后又發現薛掌柜死了,會咋樣?會不收一點利?這世道,薛掌柜能結交的人,沒人是面團捏著。絕對會跟過來。”
江蒼手放腰側,按著刀柄,“要是我沒猜錯,亮子估計也是他們的合伙人,但卻被薛掌柜最后殺了。”
“您是說”老姚揣摩幾句,恍然大悟道:“他們找到了比亮子更老道的校尉?給亮子來了一手過河拆橋?”
“是亮子沒架起這橋梁子。本事不被人看在眼里。”江蒼望著樹葉間透出的夜色,“也或許,那新校尉沒別的本事,遠遠不如亮子。但這人只是他們自己人。行的放心。”
“他們會來多少人”小正聽著江蒼和老姚的談話,聽到后面還有人跟著,是越聽越慌,“我這一趟長途跑的,覺得好像哪里都不安全”
“您進這行,就沒安全的地。”江蒼望著小正糾結的神色,是笑了,“走著吧,和我同行最安全。”
江蒼話落,接著走。
老姚與小正見了,想著后面還會來人,也是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槍械,繼續跟著。
而一路走過。
除了偶爾蟲鳴,與遠處不知道哪里的野獸嘶吼以外,林內還算是平靜。
但是江蒼走在路上,神識放開,走上了六里路后,卻突然覺察到身后的三百米外,正有一只、兩只,越來越多的野狼匯聚。
再仔細觀察。
江蒼看到它們就像是獵人,嗅著鼻子,就輕聲踩著落葉,遠遠跟著,耐心到有些不可思議,好似再等同類匯聚,再爆發一輪攻勢。
“我說”可是老姚兩人是沒有神識,還在低聲聊著天,不知道自己后面跟著了一群野狼。
不然,他們就不會這么愜意的聊著天,而是趁著自己和野狼還有些距離,直接就撒開步子跑了!
只是。
等路程還剩三里,就出了這片森林的時候。
老姚正和小正說這話時,也突然驚異一聲,聽到了附近有沙沙雜亂聲響。
再朝后望去,樹葉夜光打著。
老姚看到三十米外的黑暗林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只只發綠的眼睛,正一點點的靠近自己。
“是狼?!”他見到這一幕后是頭皮一麻,走動的身子都僵直了一下。
因為他經常在野外探墓,知道林子里不怕遇到黑熊什么野獸,但就怕遇到成群結隊的野狼!
畢竟狼是那種耐心讓人驚嘆,能一跟,跟一路,鍥而不舍,勢必要追殺獵物的狡猾野獸。
這換成是誰,哪怕是經常和死人打交道的老姚,手里有槍,也是心里害怕,就怕槍一響,打出了血花,更激發了這些野狼的獸性。
可以這樣說,一個人在森林里碰上了狼群,八成是要栽了。
“我去他媽”小正見到這黑夜里如鬼火般漂浮的眼睛,亦是嚇出了冷汗,有些不敢動彈。
沙沙不遠處野狼見到獵物不動,也是步子忽然慢了下來,低嚎著,想要分散開來,慢慢圍攏。
而江蒼見到野狼漸漸圍來,老姚二人也快摸上槍械以后,倒是伸手虛壓道,
“留點子彈吧,留給墓里您說不知道有多少的怪物。而這些狼,我一人架了,殺了,就留給后面跟著的人。或許他們跟的太急,沒咱們水肉周全,就讓他們做成干糧。”
江蒼笑著,鏗鏘出刀,夜色下泛起冷冽刀光閃過,在老姚二人有些發呆的目光中,直向著不遠處的狼群沖去!
頓時。
老姚二人只見江蒼刀光所過,如風卷狂沙,身邊落葉紛飛著落,無聲無息間十余只野狼尸首分離,啪嗒摔落地面,血液濺灑森林。
短短兩息之間。
老姚所聽,嘶吼聲已經頓止,沒有野獸臨死嗚咽,林中只留昆蟲低鳴。
而江蒼站在狼群尸首當中,一甩短刀,幾滴血跡散落,反手挽了半個刀花鏗鏘入鞘,才向著近處驚呆的兩人道,
“三十四只狼,留給后面朋友的干糧或許齊了。接著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