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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街上偶遇

  五月十三日一早,寧王世子及其部眾均被驅逐出上饒縣,遣返寧王封地南昌。孫遂還著令沿路州縣官員監督,不得允許寧王世子逗留。

  明朝立國至今,大臣遣返藩王世子嘗未有之,寧王世子朱大哥算是首例,可謂是顏面盡失了,而這件事以極快的速度傳遍了整個江西,甚至傳回到京城的權貴圈子。

  江西正直的地方官員和被欺壓的百姓士紳均拍掌稱快,解氣啊!

  要知道寧王朱宸濠自恢復了三衛兵權后,日益驕縱跋扈,私自幽禁殺害地方官員,強搶強占民田、公田、官田,甚至是衛所屯田,動輒以萬傾計。

  而寧王結交京中權貴,地方官狀告他的奏本大部份都被錢寧之流攔截了,所以寧王干了這么多壞事惡事,竟然依舊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

  正是這種原因,江西的地方官員又恨又怕,正直敢言的地方官都被寧王收拾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要么依附寧王,要么夾著尾巴低調做事,甚至千方百計地謀求調任,調出江西地界,既然惹不起,那只能躲了。

  萬馬齊喑究可哀?

  用這句詩來形容如今的江西官場最為貼切了,百官噤聲,死氣沉沉,黎民敢怒而不敢言,試問這悲不悲哀?

  然而,如今孫撫巡振臂咆哮,九州生氣恃風雷,給死氣氣沉的江西官場注入了一股生氣,讓江西的官員們精神一振。

  孫撫巡以雷霆手段剿滅鉛山群匪,又挾大勝之威清洗上饒縣官場,驅逐寧王世子。這強硬的態度,秋風掃落葉般的鐵腕手段,讓人驚嘆,孫巡撫好樣的!終于有人敢站出來主持正義,正面與土皇帝寧王硬抗了。

  良知未泯的官員士紳可以沉默,可以明哲保身,但現在有人帶頭扛旗對抗寧王,又豈能不替巡撫大人吶喊助威也?

  所以,孫遂驅逐寧王世子這件事,讓孫遂在江西的威望空前大漲,當然也讓寧王朱宸濠火冒三丈,恨不得把孫遂五馬分尸了。

  另外,寧王世子被驅逐出城后,上饒縣官場的清洗在知縣劉清源的主持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嚴格地說,劉清源現在算是廣信府的代理知府了,因為以陸康為首的府衙高級官員均被擼掉了,現在整個上饒縣徐了巡撫孫遂,就數他官兒最大。

  當然,劉清源要坐上知府的位置還不大可能,畢竟知縣是正七品,廣信府的知府是從四品,級別相差太遠了。所以事后即使陸康被查實有罪,吏部也會另派官員補缺,知府之位還輪不到劉清源。

  孫遂和劉清源聯手清理上饒縣官場,徐晉這枚作為“引雷童子”的小書生卻沒啥事了,繼續潛心讀書準備參加八月份的院試。

  當然,徐晉立了這么大的功勞,孫遂也不會虧待他,只是徐晉沒有官身,怎么獎賞倒成了問題,只能暫時記住,待日后徐晉考取了功名再兌現。

  另外,徐晉救了興王世子這件事,孫遂也上了奏本如實稟明,估計皇上看到也會有所表示,極有可能是口頭嘉獎和財物方面的賞賜,畢竟徐晉還是白身,加官進爵是不可能。

  五月十六日下午,一支長途馬隊風塵仆仆地進了上饒縣城,正是收到八百里加急后報信后,千里迢迢從湖廣安陸州趕來的興王府人,這支馬隊進城后便直奔巡撫衙門而去。

  這個時候,徐晉還在自家宅子的書房中專心地看書備考。由于身上的傷還沒完全好,謝小婉死活不同意他回書院,在小丫頭幽怨的目光注視下,徐晉頓時敗下陣來,只得留在家中一邊讀書一邊養傷,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腐敗”生活。

  另外,每隔兩天大舅子謝一刀便會弄一桶藥水讓徐晉浸泡,而徐晉每天早上起床后除了慢跑外,還多了一項活動——練吐納。只是暫時還沒覺得這有啥效果,每次練完后肚子都是飽的,因為謝一刀所傳授的吐納有“吞津”這個動作,津者唾液也,說白了就是吞口水。據說這叫煉氣化液,能延年益壽,讓徐晉有種被坑的感覺。

  下午五點,徐晉默寫完一回《射雕》便擱下筆,把紙張上的墨跡小心翼翼地吹干,這些可都錢啊。

  由于已經和費宏介紹的刻坊談好了出版《射雕》的事,而且連訂金都收了,所以徐晉每天除了讀書,還會抽出一定的時間當“文抄公”,就當讀書之余練練字,順便賺點外塊。

  徐晉活動了一下發麻的手腕,站起來行出書房,只見謝家兄弟正在院中跳高撲低地練武,渾身大汗淋漓,仿佛剛從水里撈出來似的,就連謝三槍這小子也光著膀子扎馬步,小腹六塊輪廓分明的腹肌讓徐晉汗顏。

  練武之人飯量肯定遠超常人,也難怪徐晉那位素未謀面的老丈人會大呼養不起這幾個“飯桶”。話說三個大小舅子確實非常能吃,頓頓都要三四大碗米飯,真是應了那句: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話說現在加上二牛,徐家一共就有五口人吃飯,開支可不是一般的大,徐晉還真得想辦法增加收入才行,要不然光靠羊雜店那點收入,還真是沒多少剩的。

  徐晉沒有打斷三位大小舅子,點了點頭便徑直往前面的店鋪去了,這個時候正值晚市,乃最忙的時候。

  話說對面的恒豐車馬行到現在都還沒恢復,車馬行的車夫們都開始另謀出路了,畢竟一家老小要吃飯,總不能死守在這里,只是偶爾過來看看。

  倒是羊雜店的生意有了些起色,因為那些車夫大部分都跑去附近的菜市場攬活,經過時也會到店里幫襯,而對面錢嬸開的羊雜店已經倒閉了。

  “徐案首!”

  “徐公子!”

  徐晉剛行出來,店內的食客都紛紛熱情地打招呼,這位可是縣試和府試的案首,而且聽說跟巡撫大人也說得上話,前途無可限量,自然爭相巴結。

  徐晉微笑著點頭回應,然后行到灶臺后要幫忙燒火。

  “相公,這里不用你幫忙,快進去讀書吧。”

  “我剛讀完啊!”

  “那就到街上隨便走走,不過記得要回來吃晚飯。”謝小婉連哄帶推地把徐晉攆了出去。

  雖然知道自家相公不拘小節,但現在好歹是過了府試的童生,謝小婉可不想自家相公繼續干這些服侍人的活兒,免得讓人瞧不起。

  徐晉無奈地走出了羊雜店,在街上隨便閑逛起來。現在上饒縣的城防還是孫遂的兵控制著,而寧王世子及其勢力都基本被掃清了,所以徐晉走在街上前所未有的輕松,久違的安全感又回來了。

  話說當初建議費宏寫信給孫巡撫時,徐晉便計劃借勢掃清寧王世子的爪牙,板倒知府陸康。現在陸知府倒了,與寧王世子結交的官員也全部被擼掉,就連寧王世子本人也被驅逐出城,所以說任務算是超額完成了,以后在上饒縣內再也不用提心吊膽地生活。

  徐晉正閑逛著,便見一匹瘦馬拖著一輛板車舉步維艱地迎面行來,板車上碼著十幾只大麻袋,堆得高高的,而趕車的是一名面色發黃的漢子,一名精瘦老頭坐在副駕位上專心地撥打著算盤。

  徐晉認得這精瘦老頭正是上元節在南城碼頭賣花燈的韓老板,也就是韓闖的老子韓鑫,人送匪號:鐵算盤韓三金。

  徐晉忽然童心大發,大聲喊道:“哎喲,韓老板,掉了一只麻袋啦。”

  韓鑫頓時像屁股裝了彈簧似的蹦下車,急急跑到后面四望,發現根本沒掉,十五麻袋的谷子全在板車上。

  “掉個屁啊,誰這么無聊消遣老子……啊哈,原來是徐咬銀徐公子啊!”韓鑫見到是徐晉頓換上了一副笑臉。

  徐晉不禁滿頭黑線,估計韓闖那家伙經常在他老子面前叫自己徐咬銀,所以韓鑫也信口叫了出來。當然,徐晉也不會計較這些,隨意打量了一眼趕車的黃臉漢子,笑問道:“韓老板車上運的是什么寶貝?”

  韓鑫嘿笑道:“能是啥寶貝啊,在附近村莊收上來的谷子罷了,生活艱難啊,賺幾個辛苦錢哈。”

  徐晉不禁心中一動,由于通賊的事,上饒縣中有幾家受到牽連的米行被查封了,再加上車馬行也被封掉,貨運受到影響,因此近來米價進一步上漲,估計韓鑫這個頭腦靈活的奸商嗅到了商機,竟做起販運谷物的生意來了。

  徐晉打趣道:“韓老板笑得嘴角都咧到耳根了,怕是大賺特賺了吧。”

  “呵呵,就賺了一些辛苦錢!”韓鑫笑嘿嘿地坐回副駕上,揮了揮手道:“徐公子,鄙人還得趕著送貨呢,下次有空再聊吧。”

  那名趕車的黃臉漢子冷冷地回頭瞥了徐晉一眼,揮動馬鞭趕馬前行。

  徐晉皺了皺劍眉,總覺得這名黃臉漢子有點面善,似乎在哪里見過,一時卻又記不起來,最讓徐晉感到奇怪的是,這名黃臉漢子的眼神中似乎帶有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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