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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守城之戰(下)

  夕陽西下,晚霞如同化不開的鮮血,城墻下橫七豎八地躺滿了賊兵的尸體,其中也夾雜了幾具守軍的尸體,都是被叛兵的利箭射殺后,從城頭上掉下去的。

  此刻的城頭上到處是散落的碎石,傷兵們痛苦的呻吟聲此起彼伏,一具具陣亡的尸體被抬下城頭安置。

  “通判大人!”

  “徐大人!”

  徐晉率著眾親兵在城頭上巡視,迎面遇到的軍士和衙役都紛紛停下來見禮。

  費懋賢和費懋中兄弟緊跟在徐晉身后,他們是奉父命前來慰問守軍的,不過此時看到尸橫遍野的慘象,兩人都有點不適,特別是從傷兵營出來后,兄弟倆更是臉色蒼白,滿腦子都是謝擎用針線給傷兵縫合肚皮的瘆人情景。

  徐晉的表情卻是一如既往的冷靜,冷靜中又帶著幾分嚴肅,這一路走來,血淋淋的殺戮見得多,已經有點麻木了。

  正所謂慈不掌兵,作為一名合格的主帥,可以不英明神武,但必須擁有一顆直面鮮血和死亡的鐵石心腸。

  徐晉走進城樓時,諸將正端著粗陶碗,吃晚飯閑聊,碗中都盛著費家兄弟送來的大肥肉,吃得滿嘴流油。

  諸將見到徐晉進來都連忙放下碗筷行禮:“參見通判大人。”

  徐晉擺了擺手,示意諸將繼續吃飯,然后把余林生叫到一邊,問道:“余千戶,我方的傷亡情況統計了沒?”

  余林生輕松地道:“傷了一百七十六人,陣亡八十二人。估計賊兵的傷亡人數是咱們的三倍以上。”

  這就是守城的優勢所在,攻城一方必須拿數倍的人命來填。

  徐晉點了點頭,對這戰損比例還算滿意,不過今天只是開始,更加慘烈的戰斗還在后面。

  城外,叛軍的營地內,吳八三正在營帳中大發雷霆,數十名將校噤若寒蟬地肅立著,沒人敢接話。

  話說吳三八自打南昌出發后,一路勢如破竹,沿途的州縣均輕松便拿下了,只有在弋陽縣稍微遇到點像樣的抵抗,但也在一天內拿下了。

  這仗打得太順利了,吳三八自然也變得狂傲自大起來,所以甫到鉛山縣便想著畢其功于一役,萬沒想到首戰便遇挫了,死傷近五六百人,還被摧毀了兩架云梯和一張床弩,這些可都是他為數不多的家當。

  吳三八惱火地掃了一眼緘默的一眾將官,咆哮道:“都他媽的成啞巴了嗎?明天這仗該怎么打?統統給老子整個點子出來,要不然都給老子去領十軍棍。”

  “吳將軍,守軍的火器太厲害了,屬下覺得咱們偷偷挖地道進去穩妥點。”

  “屬下倒是覺得要分兵同時攻打四個城門,這樣能讓守軍疲于應付,首尾難顧。”

  “屬下覺得不用強攻,只要封鎖住城門幾個月,保證能把他們餓個半死,到時自己也會乖乖打開城門投降。”

  一眾將校七嘴八舌地獻出自己的點子,生恐被別人搶先,所以都爭著說,整個營帳亂得像菜市場一般。

  吳三八聽得一個頭兩個大,惱火地一拍額頭罵道:“草你們大爺,全他媽的閉嘴,一個個地講,你先來!”

  那名被吳三八點到的百戶頓時變了臉色,這貨還沒想好點子呢,訕訕地道:“吳將軍,能不能讓別人先來?”

  吳三八本來就脾氣不好,再加上今天受挫,更是窩著一肚子火,聞言二話不說,上前就是一記大耳刮,罵道:“滾出去領十軍棍,換你來!”

  這次被點到的百戶倒是篤定地道:“屬下有個辦法能攻破城門。”

  吳三八眼前一亮道:“什么辦法?”

  “用大將軍炮轟爛城門!”

  吳三八臉色一黑道:“老子要是有大將軍炮還用你來教!”

  這名百戶得意地道:“屬下正好知道余江縣衙的庫房中有一尊大將軍炮,不過放在那許多年了,不知還管不管用!”

  吳三八大喜過望,雙手猛拍在這名百戶的兩邊胳膊上,哈哈笑道:“去,馬上給老子拉來,若是能攻下鉛山縣,本將軍給你記大功一件。”

  “屬下遵命,這便連夜趕回余江縣!”這名百戶屁顛屁顛地跑出去。

  話說這名百戶名字叫羅杰,原是余江縣的一名捕頭,當初余江縣的知縣毫不抵抗便打開城門投降了吳三八,還要人給人,要糧給糧。

  吳三八當時便將余江縣的三班衙役給收編了,捕頭羅杰便也成了吳三八麾下一名百戶,而這家伙正好知道余江縣的庫房中有一尊棄置了的大將軍炮。

  大將軍炮是一種重炮,射程和威力都遠勝碗口銃這種小型火炮,一炮便能將城門給炸穿,不過這玩意極為笨重,移動極不方便,準頭比碗口銃還要爛。

  另外,余江縣距離鉛山縣有數百里之遙,笨重的大將軍炮要運過來怕是要幾天時間。

  正月二十七日。吳三八再次對鉛山縣發動猛攻,這次是由北門和西門同時進攻,均被守軍成功擊退了,但也給守軍帶來較大的傷亡。

  正月二十八日。叛兵繼續對北門和西門發動進攻,這次有上百賊兵殺上了北門城頭,最后被弋陽千戶所王鐸率部擊退,不過守軍也付出了兩百多條人命,其中大部分是協助守城的民壯。

  正月三十日。叛軍偷挖的遂道被負責巡邏的鉛山千戶所百戶洛弘察覺,立即用火油灌進遂道,燒死企圖潛入城的賊兵數百……

  隨著戰況越來越激烈,守軍的傷亡減員也越來越嚴重,形勢也越發嚴峻了。

  另外,城中的物價也開始飛漲,民怨也隨之而來,那些被徐砍頭震懾的士紳,心思也開始產生了變化,雖然還沒到人心浮動的程度,但危險的苗頭已出現。

  徐晉自然也有所察覺,加大了街上巡邏的力度,同時嚴厲打擊哄抬物價的行為,還抓捕了幾名米行的掌柜,這才把這股歪風暫時壓下去。

  然而,就好像平靜的江面,表面風平浪靜,但底下卻是暗流涌動,一些潛藏的力量都在等待著爆發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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