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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9章 強買不成

  徐晉從左安門出了皇城,準備返回六部所在的官署,因為小舅子謝三槍一般會在下班的點,趕著馬車在六部官署外面等候。

  正當徐晉準備穿過長安街時,竟然正好遇到從國子監散學的那群勛貴紈绔,武定侯世子郭守乾,還有壽齡侯長孫張瑞也赫然在列。

  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些不良學渣散學后并不急著回家,聽他們高談闊論的話題,估計是準備到哪家青樓喝酒耍樂。

  “哎喲,這不是靖安伯徐伯爺嗎?”張瑞那貨見到徐晉,立即語氣嘲諷地大聲道。

  端午節那次,由于壽寧侯和建昌侯入宮告狀,最后徐晉被“削掉”了翰林侍讀一職,張瑞便把這當成自己的光輝事跡,在紈绔圈子中吹噓了很久。瞧瞧吧,咱們張家人可不是好惹的,皇帝身邊的紅人又咋了,照樣整他一個灰頭土臉。

  因為這件事,張瑞在一眾紈绔中的“威望”又提升了一個檔次,所以此時見到徐晉也是得意洋洋的,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

  徐晉也懶得理這群閑得蛋疼的紈绔子弟,招呼了一聲后面提一籃子紅薯的小太監,徑直穿街而過。

  這在張瑞看來,自然是徐晉怕了他,得意地嘿笑。郭守乾見張瑞出風頭,心里十分不爽,但誰叫人家有太后撐腰,郭家自是比不得的,更何況自己父親還被降爵為武定伯,那就更加不能比了。

  郭守乾上次被徐晉設局打斷一條腿,現在雖然好了,但一到刮風下雨還會隱隱作痛,再加上父親被降了爵位,所以對徐晉恨之入骨,是故對著徐晉的背影唾了一口,罵道:“我呸,見到這家伙老子就無名火起,嚴德球,趕緊再想一條妙計整他,最好是往死里整的那種。”

  嚴世蕃臉皮抖了一下,諂笑道:“郭少,一時之間也難有妙計,在下慢慢想好再告訴你。”

  徐晉是皇帝身邊的紅人,嚴世蕃本來不想得罪的,上次也是被郭守乾催得急了,再加上琢磨過不會連累自身,這才給郭張二人出了個主意。

  當初徐晉被太后逮進宮,嚴世蕃本以為徐晉不死也得脫層皮,結果最后人家只是辭了翰林侍讀的官職,連一頓揍都沒挨上,圣眷之隆可想而知了。

  嚴世蕃雖然長得短項體肥,經常跟著一幫無所是事的紈绔廝混,但卻是個狡猾的家伙,智商遠在那幫紈绔之上。

  張瑞郭守乾這些紈绔只看到徐晉被“削職”而洋洋得意,而嚴世蕃看到的卻是徐晉深得圣眷,連太后和楊廷和聯手也沒把他咋樣。

  所以嚴世蕃早已打定主意,再也不去主動招惹徐晉,一次僥幸沒被對方察覺,再來一次就難說了。而且,剛才嚴世蕃還注意到,徐晉身后跟著一名小太監,那小太監提著一籃子東西,估計是皇上賞賜的,這也充份證明了徐晉深得皇上寵信,給自己樹一個這樣的敵人,非常不智。

  徐晉回到六部官署外,小舅子謝三槍已經在等候,靈活地從車駕上跳下來,叫了一聲:“姐夫!”

  話說小舅子謝三槍自從年初進京,已經在京中待了七八個月了,岳父謝擎已經來了幾回信催他回去了,不過謝三槍這小子不愿意,打算再大些便參加武舉。

  憑小舅子謝三槍的本領,徐晉估摸著考武舉是沒問題的,說不定還能拿一個武狀元呢,所以便去信向岳父說明,最后謝擎也同意了。于是乎,謝三槍便在京中長住下來,大部份時間跑到五百營和那幫軍漢一起訓練,偶爾也為徐晉趕車當保鏢。

“這是皇上賜的紅薯,拿著!”徐晉把那一籃子紅薯給了謝三槍,然后徑直上了馬車  謝三槍雖然才十五歲,但是個頭都快趕上徐晉了,膀大腰圓的,輕松接過那籃子紅薯,隨手便擱到車上,然后便揮鞭趕馬離開。紅薯府里多的是,他根本不稀罕。至于皇帝賞賜……還是算了吧,他當年可是踹過小奴兒屁股的,自然不會把皇帝給的幾條紅薯誠惶誠恐地供著。

  瓊林樓是小時坊中最上檔次的酒樓,當謝三槍駕著馬車從瓊林樓前經過時,大門內突然躥出了數名家丁打扮的男子攔住去路。

  謝三槍濃眉一挑道:“你們想干嘛?”

  為首那名家丁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道:“我家侯爺讓靖安伯上樓一趟。”

  謝三槍撇了撇嘴:“你們猴爺是哪位?”

  家丁傲然道:“我家侯爺乃建昌侯,張太后的親弟弟。”

  徐晉撩起車簾淡道:“三槍,你且在這里稍候。”說完彎腰鉆出來下了馬車。

  為首那名家丁見到徐晉如此上道,眼中閃過一絲輕蔑,竟然徑直轉身先行,囂張可見一斑。

  徐晉也不以為意,神色平靜地往瓊林樓內行去,他上次在壽康宮中見過建昌侯張延齡,此人水平一般,所以并未放在眼內,只是奇怪這家伙為何突然找自己。

  徐晉跟著家丁來到三樓一處雅間外,只見門外守著七八名惡奴,而且一個個不懷好意地望來,有人甚至故意露出腰帶上掖著的匕首,威懾的味道甚濃。

  徐晉眼中閃過一絲輕蔑,他可是帶兵上過戰場的統帥,尸山血海見得多了,這種程度的威懾的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小孩子過家家,不值一哂。

  “侯爺,靖安伯帶到。”家丁推開雅間的門稟報道。

  建昌侯張延齡約莫四十出頭,額頭窄小,顴骨卻闊,但下巴尖細,整張臉的形狀像個欖核似的,捋著頜下的短須睨了徐晉一眼,好整以暇地道:“坐吧!”

  徐晉從容地在對面坐下,淡定地道:“不知侯爺相邀何事?”

  張延齡揮退了下人,又端想酒杯喝了一口,這才道:“徐晉,本侯明人不說暗話,你名下的玻璃鏡子生意開個價吧,本侯要了。”

  饒是徐晉養氣功夫了得,這時也被張延齡的囂張氣到了,淡道:“恐怕要讓建昌侯失望了,這門生意本人不想賣。”

張延齡不由大怒,換著是以往,他建昌侯看中  的東西,直接動手就搶了,這次也就是有點忌憚徐晉得皇上寵信,這才提出花錢買斷玻璃鏡子,如此“誠意滿滿”,徐晉竟然敢不賣,真他媽的不識抬舉,沉著臉寒聲道:“如果本侯偏要買呢?”

  徐晉反問道:“若是本人偏不賣呢?”

  張延齡不由冷笑起來:“你盡管試試,信不信本侯讓你的玻璃作坊和明鏡齋開不下去?”

  “本人還真的不信!”徐晉哂然一笑,玻璃鏡子生意小皇帝占了六成干股,張延齡敢伸手簡直就是作死,當然,估計這貨也不知道這門生意皇上有份。

  張延齡還真的不知,否則他就算再貪婪再蠢,也不敢往這塊伸手。

  之所以大家都知道順豐車行馬的幕后大老板是嘉靖帝,蓋因當初順豐車行馬成立時,朱厚熜還是一名藩王世子,畢竟各地藩王做買賣謀利已經是公開的事實,倒是不懼別人閑話。

  但現在不同了,朱厚熜已經是九五之尊,若再摻和民間商賈之事顯然是不行的,所以玻璃鏡子這門生意朱厚熜雖然占股,但徐晉卻是不會對外言明的,而且賣鏡子不同于開車馬行,沒必要借用皇帝這塊招牌去壓制各地的豪強,只要掌握制鏡子的核心工藝就行了。

  所以,外人都以為玻璃鏡子只是徐晉名下的產業,如今玻璃鏡子賣得火,垂涎的人著實不少,但徐晉是皇帝身邊的紅人,想動手的都得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而建昌侯顯然認為自己夠資格插一手,所以便直接找上徐晉,提出要買下玻璃鏡子這門生意。

  然而,張延齡顯然沒料到徐晉的態度竟然這么強硬,氣得厲聲喝道:“徐晉,本侯肯花銀子買,已經給足你面子,別不識抬舉。”

  徐晉劍眉一挑,哂笑道:“侯爺就當本人不識抬舉好了。”

  張延齡愕了一下,臉上陰云密布,如果還在弘治朝,就徐晉這種態度,他保證立即叫人進來把徐晉給打死,但現在不行了,現在帝位上坐的已經不是他的姐夫弘治,也不是他的親外甥正德,而是嘉靖帝。

  張延齡壓制住怒火,沉聲道:“那好,靖安伯既然不肯賣,那本侯入股,七三開如何?我七你三!”

  徐晉不禁無語,看來這貨還真是個囂張慣的主,還七三開呢,開你大爺啊開!

  徐晉也懶得再跟這種貨色浪費時是,站起來淡道:“建昌侯若無其他事,本官便告辭了。”

  嘭……

  張延齡猛地一掌拍在桌面上,震得杯碟亂飛,怒喝道:“來人!”

  話音剛下,雅間的門就被推開了,外面的惡奴呼啦地沖了進來,兇神惡煞地堵住了徐晉的去路。

  徐晉鎮定自若地轉身看著張延齡,淡道:“建昌侯這是什么意思?想毆打朝廷命官?”

  張延齡嘿嘿冷笑道:“姓徐的,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本侯今天便教你學個乖。將制造玻璃鏡子的秘方交出來,否則別想離開。”

  徐晉不由笑了,對著摟下喊了一聲:“三槍!”

  話音剛下,一條人影便從樓下飆了上來,正是小舅子謝三槍。這小子見到眼前的情景,也不用徐晉吩咐,呼的一拳便砸在一名惡奴的臉上。

  只聽得卡嚓一聲,那名惡奴當場鼻梁骨折,滿臉鮮血地倒下。

  嘭嘭嘭……

  慘叫聲此起彼伏,張延齡手下八名惡奴頃刻間便全部被打倒在地,無一例外都是臉部中拳,一個個捂住臉慘嚎。

  張延齡嚇得從座位跌坐在地,徐晉連忙喊住向張延齡行過去的謝三槍,那些家奴打了便打了,張延齡好歹是侯爺,還有太后撐腰,若打了他自己怕是兜不住的。

  “多謝建昌侯盛情款待,徐晉告辭!”徐晉瀟灑地一拱手,帶著謝三槍徑直下樓離開。

  張延齡惱羞成怒,爬起來猛踹了旁邊一名家奴幾腳,罵道:“一群廢物,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都對付不了,留你們何用!”

  此時,樓外的街上傳來馬車聲,張廷齡抄起一只酒壺便沖到窗口扔下去,可惜晚了一步,徐晉的馬車已經駛遠,酒壺當場摔碎在大街上,引得路過的人抬對指指點點。

  “豈有此理,姓除了,本侯絕不會善巴甘休!”張延齡憤怒地捶了一下窗臺,眼中寒光閃動。

  “嘿,姐夫,那建昌侯倒是有點尿性,竟然拿酒壺砸咱們,哈哈,可惜沒砸中!”謝三槍一邊趕著馬車一邊嘿笑道。

  徐晉哂然一笑,話說前兩天他便聽霍韜說起一件,建昌侯張延齡曾經跟長寧伯周彧搶奪莊田,兩人竟然在街上縱奴群毆,造成不少死傷,直到五城兵馬司出兵彈壓才平息。試問就這種貨色,要不是有他姐夫弘治帝護著,能活得到現在?

  所以徐晉根本不把這貨放在眼內,張延齡不識抬舉,倒是正好拿來殺雞儆猴。據徐晉所知,張家侵吞的田地可不在少數,在眾多勛戚中能排到前三名。

  九月初三,一個轟動的消息在官場圈子中傳開了,皇上竟然下旨,令戶部郎中徐晉主持清丈京畿內的土地,徹底清理違法侵占的土地。

  瞬時一石擊起千層浪,所有勛戚官紳都不淡定了,如果只是清田莊,稍微割點肉便應付過去了,但若是重新丈量土地,那就不是割一點肉那么簡單了,因為重新丈量土地,所有官員勛貴名下隱匿的田地必然無所遁形,損失慘重啊!

  話說明朝的黃冊和魚鱗圖冊雖然每隔十年就重編一次,但只是按照舊冊來修改罷了,從不會重新丈量土地,這便給了地方豪強做手腳修改魚鱗圖冊的便利,達到隱匿田地目的。

  而一旦重新丈量土地,隱匿的田地必然就暴露了,試問吃進肚子里的肥肉誰愿意吐出來?

  所以皇帝這圣旨一下,整個官場圈子都炸鍋了,各級官員紛紛串聯打聽消息,有人登門拜訪徐晉,希望能高抬貴手,有人則上書反對,甚至干脆以各種理由彈劾徐晉。

  正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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