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博古本來已心生希望了,但聽聞竟然要戰勝神機營,當場又心涼了半截,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徐大人要比什么?”
徐晉招了招手,王林兒、謝二劍和戚景通三人便走上了檢閱臺,戚景通取出一份地圖當場打開。
徐晉往地圖上一指道:“王總兵請看這里。”
王博古一臉疑惑地湊近前,目光落在地圖上,只見上面用朱筆圈出了一個圓點,不由脫口而出:“和林?”
這份地圖正是右玉縣及圍邊的地形圖,和林位于殺胡口西北邊約莫百里許,也就是說,從殺胡口出塞往西北走百里左右。
和林這個地方雖然距離豐州川差不多兩百里,但是這里有個較大在湖泊,水豐而草茂,所以經常會有韃靼人到這一帶放牧。
徐晉點頭道:“沒錯,這兒正是和林,為了公平起見,王總兵可以從各衛中選出一衛與神機營比試。雙方同一時間從殺虎口出發,急行軍前往和林,以三天時間為限,最后哪支隊伍帶回來的牛羊多,那支隊伍就算勝出,尚若未能在三日內趕回,帶回的牛羊再多也算輸。”
王博古聞言不由倒吸一口冷氣,他本以徐晉要比騎射、對抗之類的常規比試,沒想到徐晉竟然玩得這么大。要知道和林可是韃靼人的牧場之一,盡管沒有重兵駐防,但小股騎兵還是有的,要是遇上了,免不得會有一場廝殺,這還是次要的,倘若惹怒了俺答汗,對方揮師攻打殺虎口,那樂子就大了。
“欽差大人,和林可是韃子的地盤啊!”王總兵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戚景通咧了咧嘴哂笑道:“韃子的地盤又如何?只準韃子跑來咱們大明的地盤打草谷,咱們就不能去韃子的地盤搶牛羊?”
謝二劍淡道:“大明的兵將若是連踏出長城的膽氣都沒有,還談什么保家為國,如何?王總兵莫非不敢?”
王博古不由臉紅耳赤,有點惱羞成怒,沉聲道:“有何不敢?本將只是擔心此舉會誘發兩國開戰而已,擅開邊釁,一旦遭到言官彈劾,皇上追責起來,恐怕徐大人也難辭其咎。”
徐晉從容地道:“王總兵不必擔心,有任何后果,本官都將一力承擔,更何況本官這次率領神機營巡邊,本來便是要磨煉神機營的實戰能力,順便給韃子一個教訓,這一點皇上是知曉的。”
王博古聞言目光一閃,似乎有些明白徐晉在殺胡口舉行閱兵的原因了,敢情大家都成了神機營的陪練啊,不過沒辦法,誰叫人家神機營是親娘養的王牌部隊,光是那一身的裝備就讓人眼饞。
王總兵咬了咬道:“既然如此,那本將便選一衛弟兄與神機營較量一番,不過,神機營全員騎兵,怕是有點不公平吧。”
戚景通咧嘴笑道:“王總兵手下有五個衛,難道還湊不出五千匹戰馬來?”
王博古道:“倒不是湊不出來,只是有部份是拉車的挽馬,馬力良莠不齊,遠不及神機營的戰馬精良,如此還是不公平。”
戚景通不由翻了個白眼,不過,神機營的戰馬確實都是精挑細選的良馬,這方面確實占便宜了。
王林兒道:“既然如此,那神機營讓五百頭羊如何?”
王博古不由暗喜,他討價還價不正是為了這個嗎,當即拍板道:“好,那便這么定了,我們這邊就由玉林衛出戰。”
當玉林衛和神機營較量的消息在軍中傳開后,頓時全場沸騰了。
玉林衛指揮使張寅的一對臥蠶不由微微皺起,將信將疑地看著檢閱臺上的徐晉,暗道:“難道此子勞師動眾帶著神機營巡邊,目的果然只是為磨煉神機營的實戰能力,另外……趙全那小子為何到現在還沒有動靜?搞什么鬼啊!”
張寅下意識地往兩旁的高山掃視了一遍,此刻藏身在塘子山腳附近的趙全和丘富等人也是暗暗著急,因為等了這么久還不見鐵木兒發動。
“丘師弟,孫師弟,你們去看看怎么回事!”趙全沉聲道。
丘富和趙全兩人點了點頭,有點不情愿地分頭往半山上找去。
但凡真正有本事的人,大多心氣也高傲,鐵木兒自然也不例外,作為草原上數一數二的神箭手,他有自傲的資本,再加上此子瞧不起漢人,所以這一路與趙全三人相處得不是很愉快,要不是奉了俺答的命令協助趙全,他都懶得跟來。
鐵木兒自詡是獨行的猛獸,喜歡獨來獨往,不愿與他人同行受干擾,所以事前便向趙全聲明,他要自由發揮,不接受干預,因此,此刻趙全三人都不知鐵木兒藏在哪個位置,只知道他就在塘依山上。
且說孫才貓著腰往塘依山上悄然摸去,當他爬到半山腰某處,突聞嗡的一聲輕響,頓覺汗毛倒豎,下意識 地站定,但見一道寒光激射而至,當的一聲射入了附近一塊山石之中,原來竟是一支鐵箭,那箭頭連著箭桿幾乎進了四分之一。
孫才倒吸一口冷氣,用韃靼語低聲道:“是我!”
鐵木兒從十幾米外的一塊山石后探出頭來,冷冷地道:“如果是其他人,你以為還有機會說話嗎?”
孫才來到鐵木兒藏身的位置,盡量客氣地道:“鐵木兒將軍,請問為何還不發動?”
鐵木兒冷道:“是趙全讓你來問的?”
“那倒不是,是我自己要問的。”
“滾,該什么時候發動,我自有分數,少在這里呱噪,再跑來啰里啰嗦,下次射的就不是人頭,而你的人頭。”鐵木兒厲聲道。
孫才臉色微變,不過還是拱了拱手,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就灰溜溜地退了開去。
悉悉索索……
另一邊,丘富在樹木草叢間小心翼翼地摸索,尋找鐵木兒的藏身之處,結果剛轉過一處凸起的怪巖便與一人打了個照面。那人頂著茅草紡成的草窩子,臉上黃白相間,一對明眸呈現出淡淡的藍色,赫然正是薛冰馨。
丘富和薛冰馨都愕了一下,不過后者的反應顯然更快,驀地一記拋膝撞在丘富的小腹,后者悶哼一聲,痛得彎成了熟蝦。薛冰馨快如電閃地一手刀劈在丘富的頸動脈上,后者當場暈死過去,連痛叫都來不及發出。
薛冰馨扶著暈倒的丘富輕輕放在地上,又麻利地脫去后者的外衣,把其手腳捆起來,然后將人藏到巖石后面用草叢遮蓋起來。
薛冰馨干完這一切,馬上又轉移出數米,伏在隱蔽處觀察了一會,并未發現趙全和孫才兩人,不由暗松了口氣,躍上一塊巖石往山下望去。
這時,山下的明軍似乎停止了演練,列隊開進了殺胡堡,緊接著又打開了城門,竟然出了城塞。
薛冰馨不禁暗暗奇怪:“明軍竟然出塞了,那混蛋到底想干什么?莫不成還打算出兵攻打韃靼?”
這時,山腳附近的趙全看到這一幕也是滿腹狐疑,徐晉這是打算作甚?
“大師兄,鐵木兒在上邊半山腰的位置,把老子趕下來了,媽的,這韃子拽得很,要是近身打斗,老子五招之內就能宰了他。”孫才這時回到趙全身邊悻悻地道。
趙全卻不以為意,以鐵木兒的傲氣,不把孫才趕下來才怪呢。
孫才這時也被明軍的動靜轉移了注意力,輕咦一聲道:“明軍這是干啥?”
趙全疑惑地搖了搖頭道:“不清楚!”
很快,神機營和玉林衛兩支人馬已經列好隊伍了,全員配備了坐騎,但見徐晉一聲令下,兩支隊伍便先后通過了殺胡口城關,策馬奔向了塞外。
“這……徐晉不會是想攻打豐州川吧?”孫才吃驚地道。
趙全亦是面色凝重,搖頭道:“應該不太可能,才一萬人馬,去了也是送死,嗯,丘師弟呢?”
趙全雖然覺得徐晉不太可能出兵豐州川,但正所謂有備無患,他正打算派丘富趕回去通知俺答提防,結果發現丘富還沒回來。
“丘師兄往那邊去了,估計沒找著人,待會應該就下來了。”孫才道。
這時,半山的鐵木兒終于等來了機會,因為神機營和玉林衛一離開,站在檢閱臺上的徐晉沒有諸將環侍,頓時便暴露出來了。
鐵木兒倏的躍上了山石,單膝跪地,迅速彎弓搭箭,四石強弓驀地拉滿弦,繃緊的弓弦發出讓人牙酸般吱呀聲。
鐵木兒銳利的雙眼像鷹一般盯著檢閱臺上那一襲緋袍,整個人仿佛一座石雕,慢慢地,他的嘴角泛起一抹獰笑,憑感覺,此人死定了,他的感覺向來很準。
就是現在!!!
嘣……
鐵木兒松開了弓弦,然而就在此刻,一物從側旁飛了過來,啪的一下擊中了鐵木兒的耳側。
“該死!”鐵木兒暗罵一聲,箭在離弦的一刻抖了一下,那種鎖定目標的感覺瞬間就消失了,經驗告訴他,這一箭射中的可能很小。
不過,鐵木兒這時也顧不得關注這一箭是否射中了,因為一條窈窕的身影已經朝著他凌厲地撲來。
鐵木兒耳畔中了一塊飛蝗石,耳朵鮮血淋漓,還有一些暈眩,不過他反應倒是快,轉身揮動強弓,居高臨下砸向薛冰馨的腦袋。
鐵木兒用的是鐵胎弓,這一下要是砸中,以他的臂力,就算是匹馬都要被砸得腦漿迸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