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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0章 先下手為強(四)

  燭光下,徐晉坐在書案后,右手食指輕叩著桌面,面上露出思索的表情。金彪和司馬轅兩人肅立在案前,靜靜地等候著徐晉的下一步指令,緊張中帶著一絲興奮,因為若能證實郭勛私通韃子,那將是他們的大功一件,而且是挽救大明江山社稷的大功,必將載入史策名留后世。

  徐晉思索了良久,忽然抬起頭來問道:“郭勛這兩天有沒有異常?譬如都見了些什么人?干了些什么事?”

  司馬轅自從接到徐晉的秘密命令,這兩天幾乎十二個時辰盯緊了郭勛,所以立即答道:“回大人,郭勛這兩天并無異常,不過卻見了英國公和靈璧侯兩次,噢,應該是三次了,因為今日落黑之前,郭勛、英國公和靈璧侯三人在醉紅樓共同約見了北鎮撫使陸炳,約莫半個時辰才各自散去。”

  徐晉聞言心中一動,再次陷入了沉思當中,這四人都與自己不對付,現在竟然聚到一塊去了,倒有點意思哈!

  正所謂時危知臣節,世亂識忠良,危難就是一面照妖鏡,在它面前,所有人都會現出原形來。譬如京城現在的局勢,韃子十幾萬大軍圍城,外城已經被攻破了,形勢岌岌可危,而明天就是韃靼大汗給出的三日之期了,在這個節骨眼上,郭勛、張倫、湯紹宗和陸炳四人私下頻繁串聯,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而且,郭勛極有可能與廣寧門失守之事有關,如此一來,張倫、湯紹宗和陸炳三人與郭勛搞到一處,圖謀不軌的可能就極高了。

  金彪見徐晉皺眉劍眉思索良久,忍不住提醒道:“大人,郭勛如今已經被削了爵位,身上又無一官半職,咱們只要直接闖入郭府抓住那個耀武營的逃將李沫一審,那就什么都清楚了,到時該抓的抓,該砍的砍,豈不是干脆利索。”

  “不妥!”徐晉搖了搖頭,果斷地否決了金彪的提議,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雖然行之有效,但也容易打草驚蛇,甚至把其他幾位逼得狗急跳墻。

  要知道陸炳父子幾乎掌控了整個錦衣衛,而英國公張倫也執掌著十二團營中的敢勇營,二者加起來的總兵力近萬之眾,委實不能小瞧,關鍵是徐晉如今只帶了二十名親兵混入京城,手底下根本無兵可用,若把陸炳和張倫逼急了,無疑自討苦吃。

  所以,徐晉需要制訂一個萬無一失的計劃,把郭勛這些魑魅魍魎一網打盡,幸好,郭勛等人今晚還在串聯,并無明顯的人手調動,也就是說他們不太可能在今晚發動,徐晉還有時間去準備。

  徐晉取出懷表打開蓋子看了一眼時間,時針正好指向晚上八點,于是果斷地吩咐道:“司馬百戶,你負責繼續監視郭勛等人,只要他們一有異動,特別是人手上的調動,立即回報,去吧!”

  “是!”司馬轅凜然答應了一聲便轉身離開了房間,執行徐晉的命令去了。

  徐晉站了起來,對著金彪道:“老金,與本官一一道去一趟小時雍坊。”

  現在是宵禁的時辰,禁止一切閑雜人在街上走動,徐晉不想暴露身份,只有借用金彪的錦衣衛身份了。

  稍頃,徐晉帶著趙大頭等四名親兵離開了悅茶居,坐上馬車,在金彪的引領下往小時雍坊而去。

  話說宵禁之后,各個坊之間的街道會拉上閘禁止通行,好在金彪的錦衣衛千戶身份好使,只要腰牌一亮便暢通無阻。

  黃華坊距離小時雍坊的距離有些遠,再加上各個坊之間開閘耽誤了時間,所以半個小后,馬車才來到了費府門。

  徐晉親自上前敲了敲門,片刻之后,里面才傳出一把警惕的聲音:“誰?”

  “是我!”徐晉答道。

  里面立即傳出咦的一聲,估計是聽出了徐晉的聲音,門杠一陣響動后,府門緩緩打開,一只燈籠和腦袋警惕地伸了出來,正是費家負責看門的門房。

  當這名門房看清門外的徐晉時,不由大吃了一驚,急忙把門完全打開,道:“我就說聲音咋那么熟悉呢,原來還真是姑爺您!”

  “進去再說!”徐晉壓低聲音道。

  門房神色一凜,連忙把徐晉等人讓了進去,然后迅速把府門關上,以姑爺如今的身份,大晚上的突然跑來,肯定是有天大的事情了,所以也不用吩咐,他便領著徐晉急急往后院而去,一邊道:“老爺今晚睡在書房,姑爺請跟小的來。”

  魏國公府也在小時雍坊,倒是距離費府不遠,魏國公徐鵬舉今晚睡在一名小妾的房中,摟著溫香軟玉般的身子,魏國公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明日就是韃靼大汗給出的三日期限了,而皇上昨日才把刑科給事中周玉蠅給斬了,顯然是不會接受韃靼大寒提出的條件,那么明日之后,韃靼大汗肯定會下令攻城的。韃靼大汗和俺答的大軍加起來多達十七八萬,一旦發動全力猛攻,內城還能守得住嗎?

  雖然天津那邊已經派來了信使,說大軍已經啟程北上勤王救駕,但要后天才能抵達通州,京城能堅持到徐晉的大軍到來嗎?

  一旦內城被攻破,徐鵬舉實在不敢想象那種后果,像魏國公府這種勛貴大家族,估計會被韃子當城大肥豬一般宰掉,最后吃得連骨渣子都不剩!

  一想到闔府上下家破人亡的慘象,徐鵬舉便如墜入了冰窖之中,寒切心肺,幸好,懷中姬妾的身子是溫軟的,于是他下意識地摟得更緊了,只是后者被他勒得有點透不過氣來,但又不敢抗議,只能強忍著。

  這時,外面竟然傳來了急速的腳步聲,緊接著管家的聲音傳了進來:“老爺,老爺!”

  徐鵬舉一個激凌,神色慌張地坐了起來,那名姬妾倒是大大松了口氣,立即爬下床點上油燈,并上前打開房門。

  只見老管家就恭立在門外,神色十分凝重,徐鵬舉不由忐忑地問道:“可是韃子打進來了?”

  老管家搖頭道:“那倒沒有,是費閣老派人來請老爺過府。”

  徐鵬舉做生意無疑是一把高手,不過卻是個十分怕死的,當年在南京擔任守備將軍,正好遇上麾下的軍卒作亂,竟嚇得自己先溜了,從此得了個徐草包的外號,此時聽聞不是韃子殺入城,不由松了口氣,爬起床趿上韃子,皺眉道:“都這么晚了,費閣老找本國公何事?”

  老管家答道:“對方沒說,不過費閣老三更半夜的派人來請,估計事情不會小!”

  徐鵬舉雖然有些不樂意,但也不敢怠慢,立即讓小妾給他更衣,帶著一幫隨從出了門。

  剛剛走出魏國公府的大門,一陣寒風雜著細碎的雪花迎面打來,徐鵬舉不由打了寒顫,那一點丁的睡意也瞬間消失了,緊緊了狐裘大麾,快步往費府行去。

  費府與魏國公府離得并不遠,盞茶的工夫便到了,早有下人在費府門前等候,見到魏國公后立即把他往屋里領。

  徐鵬舉一肚子疑問地邁進了費家的前廳,此時的大廳中燈燭通明,只見兩名老者居上首而坐,其中一人正是費宏,而另一個竟是內閣首輔楊一清。

  徐鵬舉不由暗吃了一驚,內閣首輔和次輔竟然夜間密會,偏偏又把自己這個富貴閑人找來,這是怎么回事?

  正當徐鵬舉忐忑不安時,目光忽又發現廳中還坐著一名年輕書生,不過當他看清書生的面貌時,立即眼都直了,脫口道:“徐子謙!!!”

  其實徐鵬舉剛進屋時就看到三人了,那名書生打扮的他還以為是費宏的兒子費懋中,或者費懋賢呢,結果一看,竟然是徐晉!

  “這么晚驚擾魏國公的好夢,實在抱歉!”徐晉站起來微笑著道。

  徐鵬舉這一驚非同小可,吃吃地道:“徐總督不是在天津領軍北進嗎,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此事說來話長,魏國公不妨坐下來慢慢聊!”徐晉道。

  費宏亦淡道:“魏國公看座吧!”

  徐鵬舉連忙在茶幾旁坐下,估計是有點緊張,差點就把茶幾上的茶杯給打翻了,茶水濺了一地,不由窘得臉色通紅。

  這也難怪,徐鵬舉雖然貴為國公,但只是世襲的富貴閑人,而此刻坐在這里都是大佬,兩名閣老,一個總督,關鍵他還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么大事,緊張在所難免。

  徐晉很自然地提起茶壺給徐鵬舉重斟了一杯茶,微笑道:“這么晚把魏國公請來,是有個忙要您幫一幫的。”

  魏國公下意識地道:“徐總督客氣了,不知需要本國公幫什么忙?”

  “麻煩魏國公走一趟朝陽門,明日寅時(凌晨三四點),神機營將會抵達,屆時煩請魏國公下令開城放行,但切記不可聲張,任何人都不允許透露。”徐晉微笑道。

  徐鵬舉聽聞只是這種忙,不由松了口氣,下意識地道:“沒問題!”

  只是話一出口,徐鵬舉臉色便變了變,不聲張?任何人都不能透露?徐晉這是想干啥?

  徐鵬舉下意識地掃了楊一清和費宏一眼,要不是這兩人都是德高望重的內閣大臣,他都有點懷疑徐晉想圖謀不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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