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七娘沒有立刻得到答復,那個背影緩緩轉過了身來。
沒有燈光,卻絲毫沒有妨礙安七娘看清眼前那人的臉。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冷峻深邃,雙眉之下,一雙波瀾不驚的鳳眸,微微上揚。
薄唇如刀,透著一股寒意,即便是黑暗也掩飾不出,他周身散發出來的霸氣和凌冽。
那是個一眼就讓人靈魂都為之戰栗的男人。
而此刻,這個男人正用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看著安七娘,男人的手上,捏著什么。
安七娘定眼看去,那是一對開得異樣妖嬈的花。
那花,花色艷麗,金色的花身,猶如烈日般炫目,灼疼了安七娘的眼,那花,比她平生看過的任何一種花都要美麗,。
如此的花,如此的男人,在這般的夜色中遇見,安七娘只覺得心中寒意大盛。
“你究竟是何人?”
安七娘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嗓音,竟微微發抖。
那是一種沒來由的,下位者對于上位者的恐懼。
“傷了我的人,還想全身而退的,你說,你該怎么死?”
暗夜中,男人嗤笑道,那聲音,如吐著信子的毒蛇,讓人從皮膚,一直冷到了骨子里。
在他話音落下的那一剎,他手中的花的花蕊,剎那間變成了紅色,血一樣的紅色。
安七娘已知不妙,她剛想出手。
只聽得“噌”的一聲,她的耳膜震動。
數道影子從她眼前掠過,猶如迎面卷來的一股颶風,安七娘只覺得自己的身子,猶如落葉般,飛了起來。
耳邊是呼呼的呼嘯聲,那聲音,是劍風還是罡氣,她已經無從分辨。
她的喉頭滾了滾,想要發出什么聲音,可是她試圖發出一聲時,體內的氣息,怎么也吐不出來了。
八股迅猛的劍氣,刺進了她的四肢、身體和頭顱,將她釘死在了墻壁上。
安七娘的眼珠子,漸漸地不再動彈,化成了一片死灰色。
滴滴答答,那是血液落地的聲音。
“可惜南無山的那和尚不在,否則,他可以給你誦一段往生咒。”
巫重冷嗤了一聲。
安七娘,早就該死了。
只可惜,南九的出現,讓她多活了一個時辰。
收拾了安七娘,混元宗還有瑤池仙榭的那些余孽,也該一并收拾了。
巫重一拂衣袖,正欲去追陳沐和長落大長老。
踏踏——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衣袂吹動的響聲,自院落外傳來。
長落大長老住的這家客棧是城中最大的客棧,為了方便行事,長落大長老單獨包了一個院落。
平日里,客棧里的人是不敢貿然闖進來的。
難道說,陳沐那幫人去而復返了?
如此也好,省的他再多跑一趟。
巫重衣袖一動,五指化掌,身形如鬼魅似的欺向了那扇緊閉著的大門。
門外那人只要一跨進來,他就能一掌震碎他的頭顱。
就在巫重的手,離門不過數寸距離時。
他聽到了一陣短促的呼吸聲,還有一股似有若無的,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淡淡香氣,在夜色中散發開和與院落里厚重的血腥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巫重眉突的一跳,心臟像是被什么砸中般停住了跳動。
他倏的抽身。
就在院落門被推開的一剎那,巫重閃身躲在了一根柱子后。
門吱啊一聲開了。
門外,葉凌月喘著氣,那雙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向了漆黑的院落。
她的瞳狠狠一縮,看到了墻壁上安七娘的尸體。
安七娘的血,還沒冷,粘搭搭的流了一地。
那八把天闕,猶如八根柱子,將安七娘死死地釘在了墻壁上,鮮血濺了滿墻。
她的眼珠子凸了出來,死不瞑目。
死了。
葉凌月用力地咽了咽口水,再看看院落里。
房門是敞開的,她在來時的路上,看到了陳沐和長落大長老離開了四方城。
那人,在他們離開后不久,殺了安七娘。
巫重……是巫重殺的。
得自太乙秘境的八把天闕,還在那里。
方才,就在她打算推開門的一剎那,她明明感覺到了一股迅猛的殺機。
那一刻,她短暫的猶豫了。
就在她猶豫的那瞬間,那股殺機就如決堤般,迅速潰散開,再無蹤跡。
耳邊,聽到了一陣淺淺的呼吸聲。
葉凌月的視線,移到了一根柱子旁。
她艱難地挪動著腳步,一步步走向了那根柱子。
柱子后,巫重的身子,僵硬的可怕。
他已經聽到了那個熟悉的呼吸聲,越來越近。
此生,巫重都沒有像今夜這般緊張過。
他甚至不敢動手去取自己的那副金色鬼面,因為,他身上還穿著鳳莘的衣服。
他如何向葉凌月解釋,他戴著鬼面,穿著鳳莘的衣服,殺了半步神通境強者的安七娘。
她終于還是要知道了。
巫重就是鳳莘,鳳莘就是巫重……她知道后,又會是什么反應?
一個是她愛的鳳莘,一個是她討厭的巫重。
而這兩個人,卻是一個人。
巫重靠在了柱子上,心一點點往下沉。
她會生氣,會掉頭就走,永遠也不再理睬他。
就在巫重百轉千回之間,葉凌月前行著的腳步,停住了。
她忽然回過了頭去,快步跑出了院落。
巫重身子一軟,靠著柱子狼狽地坐在了地上。
他苦笑著,走了出來。
院落里,安七娘的尸首依舊還在那里,巫重一揮手,八把天闕被他收了回來。
滿院冷清的月光,葉凌月的貿然闖入,打亂了巫重的計劃,他沉吟了下,沒有再去追趕陳沐等人,而是立刻趕回客棧。
葉凌月一起跑出了客棧。
腦海中,一直回蕩著方才的那一幕。
盡管,她沒有看到柱子后是誰,可是她卻看到了個熟悉的衣角。
那是鳳莘的衣服,他白天里穿著的就是那一件衣服。
葉凌月的腦中一片混亂。
有一個答案,在她腦中瘋狂的叫囂著。
“不會的,不會的,鳳莘怎么會是……”葉凌月猛地搖了搖頭,像是要把腦子里那個越來越根深蒂固的念頭驅趕出去。
可是她的心底卻有個聲音,一直在反反復復地說著。
“其實你早就懷疑了,何必自欺欺人。”
腦子和心底截然不同的兩個聲音,進行著天人之爭,足足站了半個時辰,葉凌月才稍微冷靜了些。
她走回了自己下榻的客棧,才剛走到客棧附近,她就看到了個熟悉的人影,徘徊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