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了挑眉，她又咬了一口包子。
薄老太太又夾了一個包子放到了她的跟前，“再吃個肉的。”
樓若伊給她剝了一個醬雞蛋也遞到了她的面前，“別忘了吃雞蛋。”
過來通報的傭人站在原地，神色有些怪異。
她早就知道薄老爺子的脾氣不好，家里的傭人提到他都聞之色變。
更何況最近一系列的事情對薄家和大少爺有一些很不好的影響。
現在人家都氣勢洶洶地親自殺上門來了，她們怎么這么淡定的？
“老夫人，太太，您們……不打算出去迎接一下嗎？”
薄老太太眉心一皺，“他算個什么東西，我還要去迎接他？這里不是他的薄宅，更不會歡迎他，讓他哪兒來的會哪兒去！”
冰冷又攜帶著怒氣的聲音說的擲地有聲，聲音沒有一點掩飾。
剛剛被傭人迎進客廳的老爺子恰好聽到這句話，本就難看的神色當即沉了下來。
傭人嚇了一跳，戰戰兢兢道：“……可是，那是老爺子啊……”
“天王老子也比不上我孫媳婦吃早餐重要！等得起就等，等不起就讓他滾，本就是個討人嫌的，我還得把他供起來不成？”
傭人差點被老太太這話嚇地癱軟在地上。
往日里的老太太向來是個不溫不火，說話溫淡優雅，對太太和少夫人都和顏悅色的人。她的認知里，絕對想不到老太太居然會說出這樣彪悍的話來。
沈繁星嘴上嚼著包子，心中卻也被老太太震的一愣一愣的。
這么多年，他們兩個人到底是怎么相安無事地走下來的？
一直以為奶奶是個和善慈愛的人，但是現在才知道……
嗯，薄家的女人，個個都不是好惹的。
“別噎著，喝口粥。”
樓若伊淡淡的聲音響起，看著沈繁星提醒她。
沈繁星依言，乖巧地拿起勺子喝了兩口。
樓若伊越看我喜歡現在的沈繁星。
以前剛剛開始見她的時候，雖然她在面對她時有些不知所措，但是還是不難看出她是個慣常清冷寡淡性子的人。
實際上在外面，繁星還是那個讓人聞之色變的商界女強人。
可誰能想到，就這么一個在外面不茍言笑，冷冷冰冰的女人，在家里卻是這樣一幅溫軟乖巧可愛的小女人呢？
“我兒媳婦可真是又乖又漂亮，你說景川那個臭小子，上輩子到底積了什么德，居然能娶到你？”
薄老太太哼哼兩聲，“我，我，是我！這可都是我的功勞，如果不是我，他們也許永遠都不可能有交集的！你也不會有這么優秀的兒媳婦，更不可能這么快就要當奶奶了！”
樓若伊開心地笑了笑，“是是是，真是謝謝您老人家，給景川和繁星牽線！等您曾孫子生下來，一定讓他們第一個開口教您祖奶奶。”
客廳里臉色難看的薄老爺子在聽到樓若伊這話時，眉心動了動，朝著廚房看了一眼，拄著拐杖，側著耳朵朝著廚房的方向悄無聲息地靠近。
一旁的傭人：“……”
而樓若伊的話，卻讓老太太開心地笑了笑，然后像個小學生一般舉起一只手，說道：
“我申請！我曾孫的名字讓我來取！”
沈繁星頓了頓。
孩子的名字啊……
不知道薄景川有沒有什么想法。
“這個不好說，不然小名歸您？”樓若伊不太情愿，真怕老太太到時候取個薄建業，薄大兵，薄二虎之類的名字。
想想都是噩夢啊。
“不行不行！我是長輩，名字當然該我取。放心，我一會兒就好好想想，多想幾個到時候可以讓你們從里面挑……”
樓若伊嘟著嘴不高興，“那您讓給我一個，你起一個，我起一個。”
兩個人說話間，沈繁星已經將第二個包子吃完，然后喝了兩口粥，聲音有些低低地響起：
“那……我跟阿川的資格呢？”
薄老太太和樓若伊同時轉頭看她，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道：
“這個簡單，到時候你們再生幾個，覺得哪個名字好，就預備著生。”
沈繁星：“……”
合著，這是為了名字而去生孩子么？
這兩位的思想是不是有點兒怪？
“反正我曾孫的名字我提前預定了。”
“我也預定一個。”
沈繁星：“……”
眼看著自己的曾孫名字被人給預定，一直躲在門口的薄老爺子眉心深深地皺起來，故意刷存在感地重重咳了一聲。
幾個人轉頭，看到臉色陰沉的薄老爺子，臉上的笑容也都冷了下來。
“你們……”
薄老爺子剛剛開口，幾個人便又轉過頭，搭理都沒搭理他一下。
老爺子的胡子氣的動了動，“你們這是什么態度？！”
老太太和樓若伊都沒反應。
而沈繁星坐的方向正面對餐廳門口，直面看著老爺子，秀眉中間帶著幾分冷漠和諷刺。
薄老爺子瞇著眼睛看著她，“你看什么？覺得誰都向著你，很得意是不是？”
沈繁星唇畔勾起一抹冷笑，“您想多了，我剛剛只是在想寶寶的名字，跟您沒有任何關系。”
老爺子臉色更加陰沉，“……薄家的子孫名字還輪不到你說了算！”
“嘭——”地一聲巨響，一個青花瓷碗在薄老爺子的腳下乍然碎裂。
沈繁星難免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驚了一下。
還未曾反應過來，就聽到老太太冷聲怒道：
“你說的話簡直就是混賬！”
樓若伊拉住了沈繁星的手，安撫地拍了拍她。
“你……”老爺子沒有想到她突然會爆發，而且還是在這么多晚輩面前。
臉上一時間有些掛不住。
“你瘋了！？”
“你腦子才有問題！”老太太繼續怒喝，“什么叫做你薄家的子孫輪不到繁星說了算？誰是你薄家的子孫？沒事兒來這里刷什么存在感？自己招人嫌不自知還覺得自己挺有優越感是嗎？滾回你薄宅耍你的大男子主義！他們恭維你把你當個人看，我們可沒有這個義務，這里的人有哪個跟你有半分關系？！你沒事兒找事兒來這找刺激，你是嫌自己活的太長了是不是？”
沈繁星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半天沒有合攏。
這……
還是她印象中的奶奶嗎？
老爺子被這番話氣的吹胡子瞪眼，臉色鐵青，整個人渾身顫抖。
“你……你真是好……好的很……”
“她……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景川的，那就是我薄家的子孫……”
“少給你自己臉上貼金！”老太太當即就截斷了他的話，“景川跟你什么關系，他的孩子就是你薄家的子孫？你不是很厲害嗎？有本事把景川趕出來，有本事你也自己給薄家生個曾孫！這里沒有什么你要的薄家的子孫！”
薄老爺子根本無法招架老太太的唇槍舌戰，每次，都是她占上風，自己連插嘴的機會都沒有。
如今被老太太一通劈頭蓋臉，他只能抬手指著她，手指顫抖。
“你……
你簡直……”
“滾！”
薄老太太冷著臉再次甩給他一個字，當真是一點都不留情面。
沈繁星臉上有些尷尬，這陣仗，實在是頭一次見。
她甚至有些不太敢去看老爺子的表情，這……不論哪個男人被女人這么對待，都會覺得臉上無光吧？
瞄了一眼旁邊的樓若伊，卻見她臉色平平，似乎對這種事情已經司空見慣一般。
難不成，兩個老人這樣的場面，在過去，是家常便飯不成？
不管怎么樣，這老太太，今天可是真的讓她大開眼界了。
對于老爺子今天的突然到來，她多少也能猜出一點他來的目的。
無事不登三寶殿。
要么是她剛剛所想，害薄家和薄景川的聲譽受到了嚴重的負面影響，他來跟她算這筆賬。
要么是他沖著她肚子里的孩子來的。
畢竟，的確是流著他薄家的血。
因為孩子的存在，他也許可以承認她跟薄景川之間的關系，讓她給他一個臺階下，讓她對他感恩戴德，感謝他的寬容大度。
不是她小心眼，以她對這位老爺子的了解，他絕對不會跟她服軟，承認自己的錯誤。
然而卻明白，想的周到，卻有老太太這么個意外。
把他打得小算盤摔的粉碎，一點意義都沒有。
他覺得同意她進薄家是給了她天大的恩賜，然而老太太卻你愛哪哪兒去，薄家她們壓根都不稀罕。
還有什么要談的？
根本沒有給他說話的余地。
老爺子現在站在原地吹胡子瞪眼，連個臺階都沒的下。
沈繁星抿了抿唇，坐在那里，不發一語。
整個屋子靜的過分，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
“還愣著干什么？戳在那里當障礙物？我告訴你薄啟封，你把薄家看的比任何東西都重要，可以！我做不了你的主，但是我絕對不允許你從任何方面消耗我孫子的人生。回去好好守著你的薄氏財團吧，我們這些人，活該一生碌碌無為，平庸無能！”
薄老太太的聲音已經不像剛剛那么冷沉憤怒，此刻，冷靜的仿佛剛剛的她不是她一樣。
薄老爺子冷冷地看著她，“你們幾個女人，能一生碌碌無為，平庸無能，簡直就是自私！”
他突然伸手指著沈繁星，沉怒：“你們又怎么確定，男人也都這么想？要什么沒什么，男人又怎么讓你們過得上碌碌無為，平庸無能的生活？是你太愚蠢還是太天真，把這個世界想的這么美好？沒有財權，哪里來的歲月靜好？”
“想沒想過男人的尊嚴？想沒想過他們也有自己的野心和抱負？景川為了他放棄了薄氏，現在人們可以肆無忌憚地對他議論紛紛，嘲弄諷刺。想想以前誰敢這樣說他？”
“衛栗，這么多年，是不是我把你保護的太好，所以你還是那么天真？”
薄老太太緊抿著唇，臉色冰冷。
薄老爺子一臉悲哀地望著她，“景川現在為了兒女情長如此墮落，有沒有想過，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來，他會給他帶來什么？難道也想要讓他的孩子也跟他一樣，平庸無能一輩子嗎？！”
“我的事情，就不用您來擔心了。”
老爺子的話落下沒多久，一道冷漠淡然的聲音突然從身后響起、
眾人看過去，卻是薄景川一身西裝革履地站在那里。
“你說什么？事情到了現在，你還不反省自己？！你覺得現在的你，以后又能給你自己的孩子留下什么？！”
“我自然有可以讓他們絕對驕傲的東西，別人有的他們一定會有，別人沒有的，他們也絕對會有！這些都不用您來提醒我。您想到的東西，我未免就一點都沒有考慮，如果您這次來還是那種以薄氏獨尊的話，那您沒必要多說。”
“你簡直冥頑不靈！”
薄老爺子失望透頂，過了這么長的時間，現實居然沒有讓他有任何改變。
真是悲哀。
良久，他冷笑起來，“年少輕狂，以為自己有足夠大的本事是不是？就算她現在是Y國公主，能幫你少奮斗幾年，但是想要擁有薄氏如今的地位，縱然你再有本事和幫手，怕也得奮斗幾十年！”
“想要給他們足以讓他們驕傲的東西，真是大言不慚！”
薄老爺子說完，轉身走到他身邊，冷眼看著他。
“看看你現在的處境，被人諷刺成那個樣子，你到底什么滋味呢？還不明白嗎？離開薄家，你到底都失去了哪些東西？！”
薄景川神色淡淡地垂眸看著老爺子，平淡開口：
“薄氏很好，但是對我來說，實在不值得我浪費時間幾次三番聽它有多宏偉壯觀。而且我也不覺得，現在的薄氏，有什么東西是值得您這么驕傲的。”
“我當初既然決定離開薄氏，就沒有想過會因為不能存活灰頭土臉的回去。所以別再想著用薄氏如何強大來誘惑我，說實話，薄氏的一切，對我實在沒有什么吸引力。”
老爺握著拐杖的手緊的連帶他整個人都顫抖著，臉上的肌膚不受控制地抽動著。
“好，你當真是好。油鹽不進，死不悔改！我等著看你回來求我那一天！”
薄景川輕笑一聲，漆黑的眸中帶不以為然的笑意，有些無奈地看著他：
“您放心，不會有那一天的。”
簡單一句話，卻流露出絕對的狂傲和自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