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不是江文遠的人,是,是江文遠前妻,陳芬那邊的人。”
陳芬這輩子最恨的人,江文遠都排不到第一位去,她最恨的,就是她口中那個狐貍精,拆散了她家庭的賤人,宋宓兒。
“高斌,我把這個人交給你,怎么讓他死,你應該很清楚。”
“二哥,您就放心吧,我保證不會讓他痛痛快快的死!”
高斌摩拳擦掌的應了,要不是剛才陳景然攔著,高斌早就開始收拾那個開槍的人了。
“陳芬……”
江沉寒忽然輕輕咀嚼了一遍這個名字,竟是緩緩的,笑了一笑。
這個笑意,陰鷲可怖,而又帶著猙獰,就連陳景然都覺得一陣毛骨悚然。
“二哥,現在最關緊的,還是宋小姐這邊,剛才接到電話,專機已經準備好了,隨時都可以返程回帝都,只是宋小姐這邊,不敢隨意挪動……”
“讓帝都的專家先來給宓兒檢查……”
陳景然小心翼翼開口:“已經檢查過了,醫生的意思是,宋小姐禁不起這樣折騰……畢竟她傷的重,這樣再折騰一番,反而不利。”
江沉寒擱在膝上的手,忽然重重的抖了一下。
陳景然看到,在帝都子弟圈子里,向來以心狠,陰沉莫測出了名的江沉寒,眼中漸漸有了淚光,他似乎極力的想要隱忍,不愿在人前落淚,可最終,他還是別過臉去,陳景然看到他飛快的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淚……
他說不出話來,只是有些怔怔的望著江沉寒,說句真心話,曾經在江沉寒和宋宓兒交往的最初,他們之中沒有任何一個人想過,江沉寒會真的愛上宋宓兒。
畢竟,兩個人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了一些。
陳景然心里難過,卻又莫名的有些羨慕。
他和高斌算是這些人中最無憂無慮的一個了,可這一刻,陳景然卻在想,這種無憂無慮無牽無掛,隨心所欲的玩樂之后,那些如影隨形的空虛,究竟又有什么意思?
這輩子不能這樣真真切切的愛一回,恨一回,是不是就白來到這個世上了?
他從未遇上讓自己一見心動,為她牽腸掛肚的人,所以很多時候他并不能理解霍沛東和江沉寒他們為何會變成這樣……
也許,當有一日,他或者是高斌,也遇上一個撞進他們心里去的女人的時候,他就會明白,什么叫刻骨銘心,什么叫念念不忘了……
靜微安靜的跪在蒲團上,檀香裊裊,佛祖慈悲的望著世人,沉默不言。
靜微上了香,恭敬的叩頭,慧慈大師靜默站在一旁,沉沉嘆了一聲。
有些事,真的是天意昭昭,誰都不能去抗拒。
“靜微施主,你曾問過我,你的壽數為什么會續上了,老和尚一直都不曾告訴您,這世上,一飲一啄,皆是天定,您舍棄三十年壽命換一夢,而后來,有人為了您,折了自己的壽命換您活下去……”
靜微拈香的手,一點一點的頓住了。
檀香后的佛祖,依舊是慈眉善目的含笑望著她。
她有些僵硬的回過頭去看慧慈大師:“大師,您在說什么啊,我怎么聽不懂呢……”
“阿彌陀佛。”慧慈大師輕輕嘆了一聲:“靜微施主,那為了您續命想要您平安順遂活下去的人,他不肯告訴您,自然是希望您這一生可以無憂無慮沒有遺憾沒有愧疚的活下去……老和尚本不想告訴您,但是您問起宋施主的事,老和尚不知該如何回答,出家人不打誑語,老和尚只能告訴您實情,但卻也,只能說這么多。”
“那個人……他是誰?”
慧慈大師安靜望著靜微,雙掌合攏,又輕唱了一聲佛號:“其實您心中已經了然,不是嗎?”
靜微的眼淚,忽然就滾滾涌了出來。
“他,此時在何處?”
“早已入了輪回。”
“我今生還能見到他嗎?”
慧慈大師沉默不語。
靜微緩緩低了頭,眼淚一滴一滴落在她黛青色的裙擺上,那些暗繡的紋路被濡濕,氤氳出深色的一片水漬。
靜微纖細的手指撫在那深色的水漬上,她唇角顫栗,似是輕輕笑了一笑,可眼淚卻又臉面跌落:“玄凌……”
她輕喚了一聲,心內又輕輕喚了一聲。
此時回首往事,方才幡然醒悟,原來他一早,就與她道了永別。
只是她不知道,這世上會有人心甘情愿的為他而死。
就像那百年前炮制出了忘憂的苗醫高手,在手札中言之鑿鑿的寫下,忘憂無解,一樣。
因為他亦是不信,這世上會有人,愿意心甘情愿的為了另一個人而死。
一個人為另一個人死,也許并不是最難的,最難的,是那一份心甘情愿。
而她更是永不曾想到,玄凌,竟然已經不在了。
那是玄凌啊。
曾經那樣桀驁不馴的金三角少主,曾經殺人眼都不眨,曾經千里萬里只身奔襲,萬夫莫擋,曾經數次死里逃生,閻王都不敢收的,玄凌啊。
他竟然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在她不知道的某一個白日或者深夜里,就這樣死去了。
她甚至,不曾給他上一炷香,不曾,拜祭過他一次。
“靜微施主,逝者已矣,您該如他生前所愿那樣,平安順遂無憂的活下去……”
靜微抬手輕輕擦去眼淚,復又在佛前拜下,重重叩頭。
“老和尚方才卜算過,宋施主的壽數未盡,她必能轉危為安。”
靜微站起身來,鄭重對慧慈大師深深鞠了一躬:“大師,還求您能想辦法,救宓兒一命,醫生那邊已經束手無策。”
“靜微施主,何不去滇南試一試呢?老和尚年輕時跟著師傅云游四方,在滇南逗留過數月,師傅說,滇南的巫醫神鬼莫測,那些老苗醫手中的秘藥,可肉白骨生死人……”
慧慈大師說著,慈眉善目的一笑:“靜微施主,您當年不也是托賴了滇南的苗藥?”
慧慈大師伸出手來,枯皺的手指輕輕抬起了靜微的右手。
大師已經上了年紀,男女之防也就無謂了,靜微將手指攤開放在大師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