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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5章 前世

  那小孩子瞧著不過三四歲的樣子,咧著嘴發出‘啊啊’的聲音,口涎不斷的從他嘴角滴落,很快把他的衣服前襟都濡濕了。

  江沉寒放下了碗,拿了紙巾,輕柔的給他擦拭著嘴角的口水,望著球球的目光,無奈卻又慈愛:“球球乖,好好吃飯好不好?爸爸不能一輩子陪著你,總要學會自己吃飯的啊……”

  小孩子傻乎乎的望著江沉寒笑,小胖手一下一下的拍著他的臉,口里含糊不清的喊著:“爸,爸爸……”

  江沉寒望著他的眉眼溫柔下來:“球球真棒,都會叫爸爸了……”

  似是因為得到了表揚,小孩子開心的手舞足蹈,嘴角的口水卻是流的更歡了。

  江沉寒輕輕嘆了一聲,再一次耐心的給他擦口水:“球球,來,我們繼續吃飯了……”

  一碗粥,從溫熱變涼,再去換上一碗,一頓飯,足足吃了兩個小時。

  江沉寒脊背濕透,腰酸背痛的幾乎站不起身。

  吃完了飯,球球坐在地板上玩玩具,忽然又‘啊啊’的叫了起來。

  江沉寒聞到空氣里一股臭味彌漫,果不其然,球球又拉到了紙尿褲里。

  江沉寒將他抱到浴室去,洗了澡,又把臟衣服放在衣服籃子里,用浴巾裹了球球回房間。

  江沉寒給他換了新的紙尿褲,又穿上睡衣,在他小胖臉上親了親,球球躺在床上就睡著了。

  江沉寒坐在床邊,看著癡癡傻傻的球球,餓了就啊啊啊,拉褲子了也啊啊啊,除了會喊爸爸,別的什么都不會說,生氣的時候就狠狠的拍自己的頭,有兩次拍的鼻血都流了出來……

  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球球怎么辦?

  他如今還在,還能護著他,身邊照顧的人,也不敢苛待他,可他總有死去的一天,到那時,球球又該怎么辦?

  他的母親已經慘死了,這世上與他最親的,就他這個父親了。

  江沉寒輕輕撫了撫球球軟軟的小臉,站起身,離開了房間。

  他交代了護工和保姆好好照顧球球,駕車離開了這棟公寓。

  路上,他接到了陶菲打來的電話。

  江沉寒嘴角扯出了淡淡的一抹笑,他也正想找陶菲。

  與陶菲約在了那棟別墅見面。

  昔年,這是他與宋宓兒的愛巢。

  陶菲惦念了很久,一直都很想他把這套別墅送給她。

  今日,他會成全她。

  江沉寒點了一支煙,握著方向盤,目光專注的望著前方。

  這是宓兒死去的第二年年末。

  也是他將過往種種,都一一揭開的時刻。

  原本的恨意和怒其不爭,全都彌散無蹤,心底殘存的,只是無法言說的遺憾和愧疚。

  他想,她一定是恨他的,若不然,兩年了,她為何一次都不入他的夢中來?

  可就算她入夢來,他又以何面目,來面對入夢的她。

  與她分手之后,她的癲狂,如魔,以及昔日他所認為的她的原形畢露,曾讓他后悔過,自己怎么就愛過這樣一個女人。

  她死去之后,他曾以為自己終是與這一段骯臟過往徹底斬斷,終是解脫了。

  可是莫名,在接到國內下屬的電話,說宋宓兒死了的時候,他忽然感覺自己整個人都空了。

  他站在巴黎的摩天大廈頂層,心頭,腦中,全是一片空白。

  宋宓兒,宋宓兒死了啊。

  那個曾經愛他愛的瘋狂,讓他覺得不勝其煩的女人,那個給他生下了孩子想要綁住他一輩子的女人,他愛過她,更厭棄過她,到后來,他甚至再不愿看到,聽到,任何有關她的消息。

  他站在恢赫的金字塔最頂端,她零落成泥,徹底成為兩個世界的人,他說不想再聽到她的事看到她這個人,果然,他的世界里,就再沒有了宋宓兒這三個字。

  可他卻也從沒想過,有一天,她就這樣,以一種屈辱而又狼狽的丑態,死了……

  他連夜回國,從機場離開的時候,他中途路過花店,他下車,親自去買了一枝紅玫瑰。

  店里的老板很忙,原本不想接待他,可或許是他當時的狀態有些不對勁兒,老板娘急急忙忙挑了一枝玫瑰花給他,連錢都沒有收。

  他機械的道謝,再次乘車離開。

  到她墓地的時候,已經是夕陽西下,他沒讓任何人跟著,一個人去看她。

  那一路上,似是心里一直都隱隱的存著一線希冀,連他自己都不愿相信似的。

  她的死訊,不過是一場謠傳,她根本沒有死,她又怎會,這樣輕易的死去?

  縱然他不再關注她的一切,但他大約也能想象到,宋宓兒這樣的女人,又怎會過的太差呢?

  她有姿色有身材,多的是男人覬覦她,她隨便勾搭一個,半輩子就不用愁了。

  她怎么可能因為吸毒過量,在拍片現場死了?

  還是……那種打著噱頭的小成本簡陋片場?

  這種傳言他很久之前聽過,可他壓根就沒有相信,宋宓兒那個女人雖然沒什么腦子,實則還是很在意拍片的尺度的,所以,他自來都是當作笑話聽……

  可是現在,她的墓碑就在他的面前。

  這小小的,簡陋的墳墓,就是她最后葬身之處。

  聽說她死在片場之后很快就被人送到殯葬場火化了,聽說她因為吸毒過量身上很多地方都潰爛了,所以,她的尸體無人敢碰,也沒人肯給她送葬,只能送去燒了……

  他就站在她的墓前,墓地很小,墓碑很廉價的樣子。

  他看到墓碑上只刻著她的名字和她的生卒。

  宋宓兒。

  她是真的死了啊。

  他就那樣站了一夜,他想了很多,卻又像是自始至終什么都沒有想,他的腦子里好似很亂,卻又像是一片的空白。

  而最后他離開的時候,深夜的寒露打濕了他的肩膀和褲腳,冷風吹入他的骨髓深處,他從不畏寒,可這一刻,他卻覺得說不出的冷,一種難以形容的,深入骨髓的冷和孤獨。

  從此以后這世上,再也沒有這樣一個女人了。

  他離開那一路,總會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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