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來滇南之后,她就已經徹底想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她包里的那一袋毒品,應該就是那一日在過馬路時,被那個年輕媽媽撞了一下之后,她借機放進去的。
而她根本就沒有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很快就忘記了,而后來在軍區的事情又發生的這樣突然,她根本就沒有想起來這一茬。
回來滇南后,她也曾想著把這件事告訴徐慕舟知道,她沒有藏毒,也沒有幫人運毒,是有人故意要陷害她的。
可她還沒來得及告訴徐慕舟這些,就收到了他讓人從帝都送來的離婚協議。
她一個人看著那封離婚協議上,從中午一直坐到了深夜。
離婚協議特別的短,徐慕舟一直到最后,都給她留足了余地。
他給了她房子,也給了她錢,她下半輩子不用為生計擔憂了。
他其實真的,一直都很好很好,自始至終,他沒欠過她,是她欠了他,也拖累了他。
周念簽了字,他龍飛鳳舞的大字旁邊,是她小小娟秀的名字。
你看,他們倆人啊,沒有一處是相配的,就連這字跡,都全然的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她簽過字的離婚協議很快就被來人帶走了,也許下次帝都再來消息,就是會送來她和徐慕舟的離婚證書了。
曾經在和他持續了四年多將近五年的婚姻中,她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在想著將來會和他離婚,離婚后,她該去做什么,該怎么走出來。
可這一日到來之后,周念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完全的空了。
就像是漂浮在無邊海面上的小小的一塊舢板,找不到出路,不能靠岸,也再也沒有了港灣。
離開了徐慕舟,她真的是一無所有,真的什么都不是。
周念想,不對等的兩個人,不對等的婚姻,終究是不能長久的啊。
她的德行,她的素養,配不上軍長太太的位子,坐不穩的位子,不是被人拽下來,就是自己掉下來。
她沒有遺憾,沒有痛惜和不甘,她只是很難過。
如果她的出身能再好一點,受到更多更好的教育,如果她可以再好一點,再好一點點,是不是,她和徐慕舟之間,就不會有這樣大的鴻溝了 但又怎會有如果,她只是一個身世浮萍的孤女周念,沒有靠山,沒有學識,做他太太將近五年,已經是上天給她大的恩賜。
周念緩緩的站起了身來。
院子外面撞擊的聲音越來越大,她整了整衣衫,緩緩的走出了客廳。
在大門就要被撞開的時候,周念開了口“別撞了,我現在開門。”
她的聲音并沒有很大,但離奇的,卻壓制住那一片的嘈雜,院子外的雜音忽然就靜了下來,耳邊落針可聞。
周念等著他們停下動作,然后,走過去開了門鎖,拉開了大門。
門外站著很多人,幾個地痞一樣的年輕男人,簇擁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
“就是她放走了毒販子”
那老太太努力的睜大了昏花的雙眼,想要看清楚面前的周念。
“對,是我。”
周念不等眾人開口,緩緩應聲說道。
“打死她,打死她”
那老太太忽然激動起來,踉踉蹌蹌的就要向周念身邊撲去。
她的兒子生前曾是臥底警察,后被出賣暴露行跡慘死。
死的時候才二十四歲,剛剛新婚。
他慘死之后,他的新婚妻子哭了三天三夜之后投河自盡,留下這個老太太一人,哭瞎了一只眼。
這些人也不知道怎么把這老太太從老家的破房子里接了過來,卻是擺明了,要讓周念過不去這道坎。
老太太到底年紀大了身子又特別不好,情緒一激動,竟是直接暈厥了過去。
周遭的群眾立刻群情激奮,有人率先沖上來,一耳光搧在了周念臉上“打死你這個毒婦”
周念被這一耳光打的直接摔在了地上,半個腦袋都嗡嗡作響,臉上腫脹生疼,嘴角破裂緩緩淌出了血來。
她捂住臉,有些狼狽的伏在地上,半天都沒能起來。
又有人上前來狠狠踹了她幾腳,還有穿著皮鞋的腳,正好踢在了她的小腹上。
周念疼的低低叫了一聲,如蝦子一般捂著肚子蜷縮了起來。
身上疼的很,可整個人整個腦子卻是麻木的空洞的。
周念想,如果就這樣死了,能抵消自己的罪孽,也算是好事一樁了。
只是,她還沒能親自問一問云晟,為什么要做這樣的事,成為這樣的人,為什么,要這樣的利用她 周念覺得肚子里絞痛的厲害,剛才那個人踢的這一腳可真狠,周念想,她真的是安逸的日子過的多了,連這點疼都熬不住了。
曾經在周家的時候,什么苦頭沒吃過,也不曾這般的嬌氣。
徐慕舟啊,他這個男人,看起來冷心冷肺的,可卻,真的把她慣壞了。
周念輕輕的閉上了眼,她甚至忍不住的開始想,如果她死了,徐慕舟會難過嗎 不,他怎么會難過呢,他最恨的就是和毒牽扯上的人,而她,恰恰犯了他最大的忌諱。
所以,她和徐慕舟這輩子都不可能了徐慕舟將來還會再娶一個妻子,也許,會是顧英男 周念不愿再想下去,她心口里撕裂一樣的疼,疼的難受,甚至比挨了打的身體,還要更疼。
她是真的愛上他了,她一直以來努力克制著的,不愿意讓這一切發生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她愛上了徐慕舟,所以,她周念,徹底的完了。
遠處隱隱約約的傳來警笛聲,人群開始騷亂起來,有人趁亂又去踹了周念幾腳,她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讓人以為她快要死了,倒也沒人再上前動手了。
警察很快到了,人群作鳥獸散去。
昏厥的老太太被送去了醫院。
周念也被人扶了起來,有女警察溫聲問她傷的重不重,要不要去醫院。
周念渾渾噩噩的搖搖頭,“我沒事兒,我回去躺一躺就好了”
也沒人勉強她,就扶著她回了客廳去。
周念躺在沙發上,聽著外面的喧囂聲一點一點沉寂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