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微還沒開口,樓上忽然響起開門關門和跑動的腳步聲,緊跟著就是脆錚錚的女孩兒聲音,悅耳響起。
“老爸,老媽,我穿這條裙子好不好”
憾生循聲抬頭看去,二層的旋轉樓梯那里,驀地出現了一道纖細少女身影。
那正是十歲的厲無雙,整個a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小公主。
憾生來帝都次數極少,但對無雙每一個模樣,都牢記在心。
小白總會時不時發來無雙的照片和視頻,他遠在滇南,卻好似是看著無雙長大一般。
但那些影像再怎樣的清晰傳神,卻都抵不過如今他親眼看到她,俏生生站在她的面前。
十歲的厲無雙,正是少女亭亭玉立的好年齡。
她一頭長發如她母親一樣漆黑濃密,此時高高扎了雙馬尾,平添俏麗,她沒有留劉海,一雙漆黑眉眼就格外的惹人注目一些。
瓊鼻櫻唇,肖似靜微,那一雙飛揚長眉,卻又如厲慎珩一般,帶了三分英氣。
憾生抬眸看她,她也好奇看向憾生,向前一步,趴在二層的欄桿上,微微的歪著頭,眸中漸漸蔓生好奇。
憾生唇角不自覺的勾起一線,他開口,那聲音竟是難見的帶了一線柔和“無雙。”
唇輕輕碰在一起,稍縱即逝,即可分離,她的名字就這樣喚出。
無雙忽然長長的哦了一聲,緊跟著卻直接赤足往樓下奔來,她一氣跑到憾生面前,又好奇的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
“無雙,不能這樣沒有禮貌,這是你憾”
“老媽我知道的。”無雙忽地璀璨笑開,“是我憾生哥哥來了呀。”
憾生哥哥,憾生哥哥。
這一輩子他曾經那么歡喜過,她一聲一聲喚他憾生哥哥,從她年少,一直到情竇初開。
這一輩子,他卻曾恨透了憾生哥哥那四個字,像是硬生生的,在他和她之間,劃出了一道永遠無法跨越的銀河。
哪怕未來某一日,他們突破了男女之間最后一層防線,她卻還是哭著對他說,她只是把他當最親的哥哥。
二十歲的憾生,那時只有無盡的歡喜。
歡喜她眼睛亮閃閃的望著他圍著他轉,聽他將金三角的趣聞,歡喜她一聲一聲尾音上揚的憾生哥哥,好似,好似,少主走了之后這十年,這世上,他忽然就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個了。
從暮春到初夏,憾生在帝都度過了整整一個月的時光。
無雙生日那一天,收到了國內外四面八方各種或靜美或稀罕的貴重禮物。
小白更是萬里迢迢從國外背回來了幾乎和無雙等身高的以無雙為原型的芭比娃娃。
無雙簡直開心瘋了,整個生日晚宴都和芭比娃娃寸步不離,就連晚上都恨不得與它同睡一個被窩。
那一夜的煙火連綿不斷,持續了很久很久,將整個帝都的半邊天幾乎都耀成白晝。
無雙從未曾這般開心過,她最喜歡的人,都在她的身邊,而且,是永遠。
煙火璀璨綻放的時候,靜微站在人群之后,莫名的心頭略過酸楚。
她不明白,她為什么在看到這些漂亮煙花的時候,會覺得難過。
也許是因為太美好的東西總會讓人覺得太容易消散,所以反而,在看到那些美好的時候,才會情緒低落。
但她這一生,大約都不會知道。
她曾經不是阮靜微,她曾只是那一個男人的玄薇。
他曾送她半城煙火,他曾小心翼翼哀求漫天神佛,不要讓她離開我。
但最終,煙火消散,神佛閉眼。
他那一生,終究還是求而不得。
自玄凌去后,到憾生,再到后來下一任金三角地下王城的少主,一個一個,都似中了魔咒一般,情關難度。
有人曾說,金三角是惡靈出沒之地,而金三角的少主,卻比那惡靈還要讓人驚懼。
活著殺孽太多,所以個個早夭短命,不得善果。
所愛之人皆數棄他而去,所求之事往往不能隨心稱愿。
憾生離開帝都之時,靜微曾帶他去法華寺見慧慈大師。
去時,憾生曾說,“夫人,憾生不信神佛鬼怪。”
但在見了慧慈大師之后,憾生心底卻隱隱有了動搖。
只是一直到踏出法華寺的山門,憾生都不曾張口去問一句如何化解 他啟程回金三角。
靜微跪在佛前為他祝禱。
慧慈大師的那些嘆息猶在耳邊。
“這孩子,出生之時克死生母,他的親生父親,也要葬送他手,這一生,他是孤家寡人的命數啊。”
憾生出生在棺材之中,小時人人喚他棺材子。
克父克母的掃把星這種言辭他聽的多了,從來他都只是不屑一顧。
但孤家寡人四個字 憾生回金三角那一路,仿若有魔障一般,耳邊總是不停回蕩不斷。
“大師,可有化解的辦法嗎”
靜微跪坐在蒲團上,望著面前須發皆白的慧慈大師。
一晃十年啊,孩子們都一個一個的長大了,可不管她們長到多少歲,飛的多么高,她的心仍是牽掛著無法放下。
那是玄凌親自挑選的繼承人。
玄凌沒有成家,沒有骨血留在這世上。
憾生就如他的兒子一樣,靜微看到他,這顆心也總是會更軟一些。
慧慈大師沉默了很久很久,長長的一聲嘆息,像是砸在了靜微的心口上。
“貧僧想說沒有化解之法,但想到你當年,又覺得這世上諸事玄妙,將來究竟如何,竟不敢妄下決斷。”
慧慈大師站起身來,走到佛前拈香祝禱“但愿菩薩,如當年憐夫人您那般,也憐惜這孩子一二吧。”
男人英俊的如玉臉容,在炎夏之時,也是觸之冰涼,仿佛永遠不會生汗一般。
但此時,他俊臉上卻籠了一層薄汗,俯身,微濕的額發輕掃過身下年輕女孩兒幼嫩的側臉。
“無雙剛才,舒服嗎”
他沒有經驗,與她第一次時,曾讓她痛的在他臂上咬出血淋淋兩排牙印。
而這一次,他強忍著那悸動,幾乎是用盡了他全部的溫柔。
無雙偏過臉去,眼角的濕痕猶在,卻輕輕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