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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8章 姨娘

  有些人的美麗和動人,照片是難以描摹十分之一的。

  只有你親眼看到了,才會知曉,這世上原來真的有這樣的人存在。

  “就是你,這些日子在我母親墓前敬獻供品?”

  憾生站在臺階上,望著不遠處站在樹下的年輕男人,與他一樣的白衣黑褲,清秀溫潤的一張臉,那一瞬間,他心頭竟是掠過陌生的熟悉之感,但卻只有那稍縱即逝的一瞬。

  “我叫阿玉,今年二十歲,若是您不嫌棄,我喚您一聲兄長如何?”

  “我無父無母無親無友,當不得你的兄長。”

  憾生的聲音清冷,整個人的氣質也透出讓人難以靠近的冷意來。

  好似這滇南的陽光再怎樣的熱烈,這繁花似錦再怎樣的熱鬧,都和他并無什么關系。

  這凡世的一切都侵染不到他分毫。

  而他,也永遠融不進那喧囂之中。

  楚煜原本垂在身側的手指,不由得一根一根輕輕攥了起來。

  原本身上的燥熱,忽然間蕩然無存,甚至有那么一個瞬間,楚煜覺得全身都透出了莫名的寒意。

  如果那個女人沒有死,如果父親沒有和那個女人分開。

  什么楚氏太子的位子,什么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想必,都是空談吧。

  他忽然心中生出后悔。

  若是父親見到他,想必也會方寸大亂,想到那昔年自己辜負之人,怕是也會抱著這心愛之人的孩子痛哭流涕吧。

  他和他的母親,生的真是像啊。

  楚煜不由得微微吸了一口涼氣。

  “你這樣做,到底有什么圖謀。”

  憾生冷冷望著楚煜,他雖然讓他一看就覺得有莫名的熟悉之感,但卻不知為何,他看到這個年輕男人,心中卻無法生出親近之心。

  楚煜輕輕搖頭:“并沒有,我這般做,只是因為,那墓中葬著的人,與我家人有些淵源而已。”

  憾生的眸光驟然收緊落在了楚煜的臉上:“淵源,什么淵源?”

  “敢問,令慈閨名中可是有一個蘭字?”

  楚煜幼時在楚訓書房看到那張小像,小像背后寫了娟秀的一行字,落款就是一個蘭字。

  憾生初聞楚煜這般說,不由得心頭激蕩,但不過瞬間,他就心如止水。

  母親的閨名之中是有一個蘭字,但是這世上,名字中帶蘭字的女人不知凡幾。

  因此,并不足為奇。

  “若是令慈名諱中真的有蘭字的話,那就說明,我真的未曾認錯人,若按輩分來論,我是該喚她一聲姨娘的。”

  楚煜這話實則說的也沒有什么錯處,憾生的母親身份卑微,當年不要說嫁不得父親為妻,就算是嫁了,也不過是妾室一樣的存在而已,他對自己父親的小妾喚一聲姨娘,也沒有任何錯處。

  “姨娘?”

  憾生緩步走下臺階,他頭頂是高遠的湛藍的天空,滇南的陽光那樣熱烈,穿透云層,穿透繁茂的枝葉,晃晃悠悠的落在了他的臉上,身上。

  楚煜望著這個他或許該喚聲大哥的年輕男人,原本緊緊攥著的手指,緩緩的一根一根舒展開,他笑的越發溫潤了幾分:“是。”

  “據我所知,我母親生前孤身一人,并無親人。”

  因著未婚先孕,所以背井離鄉,一個人悄無聲息的努力活下去,拼盡了性命生下了自己心愛之人的孩子,一直到死,都為世俗所不容。

  如果此時站在他面前的,當真是母親的親人,那么當年,母親最難的時候,他們又在哪里?

  “母親早已不在人世,就算你與她當真有什么淵源,也無關緊要了,阿左,送客吧。”

  “難道您從來都不好奇自己的身世嗎?”

  “阿左,送客。”

  憾生沒有再看楚煜一眼,“你今后不要再來了,我說過的,我在這世上,有母無父,無親無友。”

  楚煜乘車離開,一路上都沉默不語。

  “太子爺,干脆,動手殺了他。”

  這人非池中物,將來或許,就是楚煜最大的對手和隱患。

  “你懂什么,殺了他,百害無一利,留著他,將他納為己用,才是上上之策。”

  “可他這般不給爺您面子,又拒人千里之外,屬下咽不下這口氣。”

  “他若當真是我兄長,我受他點氣,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爺,您接下來怎么打算?要不要干脆就直接和他攤牌……”

  “現在還不是時候,等到他無路可走的時候,我再去給大哥雪中送炭……”

  楚煜瞇了瞇眼,望著車窗外滇南的春色。

  這大好的河山,該是他們楚家的,該是他楚煜的。

  “阿左,去查一下那個叫阿玉的。”

  憾生望著楚煜的車子遠去,沉聲吩咐阿左。

  阿左應聲去了。

  憾生站在廊檐下,不知為何,好似從那一夜暴風雨,母親的墓地被斷樹砸中之后,這金三角原本的平靜,就掀起了漣漪。

  少主說過,從不要小看任何異樣,風起于青萍之末,這世上很多大事,往往最初都不過是微末的開端。

  是夜,阿左匆匆回到宅邸,那名喚阿玉的男人,并無什么復雜的身份,不過是往來幾國的尋常商人而已。

  只是他出手闊綽,為人又和氣,平日里也樂善好施,因此名聲很不錯,滇南,鄰國,甚至一向與A國關系緊張的楚氏小國,他都有門路,很吃得開,因此這兩年,也賺的盆滿缽滿。

  “不能掉以輕心,繼續讓人暗中盯著他,還有,阿左,你讓人去我母親生前所住的寨子,讓人暗暗查訪,我母親生前究竟有無親眷,事無巨細,不能有任何疏漏,一字不落全都讓人匯報回來。”

  阿左不敢怠慢,立時安排了下去。

  夜色漸深,憾生卻沒有睡意。

  回到書房,卻接到帝都那邊下屬傳來消息,言說無雙這些日子常常出入醫院探望徐汀白,動輒逗留一個下午甚至更久。

  而原本不肯配合治療,傷勢反復的徐汀白,這些日子也漸漸傷勢好轉起來。

  憾生知道無雙去探望徐汀白,算是情理之中的事,兩家關系這樣好,她和小白又認識差不多二十年了,出了這樣的事情,無雙于情于理都該去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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