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二爺滿腔的熱血,一點點地轉冷。
夜陵。
就算夜陵,不是仇家。
他若有女兒,敢和夜陵有什么牽扯,他一定會棒打鴛鴦,把人關起來,不允許再聯系,可眼前的女兒,二十多年了,他不曾養育過,不曾照顧過,實在沒有立場強迫她,甚至都不敢讓她喊一聲爸爸,怕她不愿意。
他從幼年時,就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目標在哪里,這無疑是要他的命。
“你媽媽躺在床上,二十多年了,從你出生,她就被人暗算,成了植物人,這么多年來一直躺在,醫生說這輩子醒來的機會,微乎其微,或許不知道什么時候,我一覺醒來,她已是一具冰冷的尸體。”
顧二爺的聲音極其難過。
沈千樹也難過,“可是,這和夜陵沒有關系。”
“怎么沒有關系!”顧二爺的聲音一片可怖,“他是安菲兒的兒子。”
“這不流行母債子償了,何況,當年的事情也是黑薔薇一面之詞,究竟是什么樣,沒人知道,未必是真的,就這么給安菲兒定罪了,非常不公平。”
“你就是一心要護著他。”
“是的。”沈千樹一雙清澈的眼睛看著他,“他是和我白首偕老的人,我必然會護著他。”
她對夜陵的心,一覽無遺。
顧二爺一片悲傷,又困惑,他報不了仇了嗎?
很不甘心!
非常,非常的不甘心。
沈千樹說,“二爺,安菲兒早就死了,就算有什么恩怨,早就一筆勾銷,冤冤相報何時了,難道……我的幸福,比不上你的仇恨重要嗎?”
她的話,讓顧二爺心中一片苦澀。
女兒的幸福,自然比什么都重要。
仇恨,只不過是他這么多年來的不甘心和痛苦。
“千樹,爸爸這二十多年來,幾度瘋了,你知道嗎”他的沈千樹面前,自稱爸爸,“家里支離破碎,仇家又不知道是誰,我瘋了,我做夢都想要殺了仇人。”
“可殺了仇人,改變不了什么,你一腔悲苦也得不到緩解。”
沈千樹說,“我想,你一定不想見到夜陵,等哪一天,你愿意見了,我帶夜陵來,正式介紹給你,我體內有一個不定時炸彈,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命喪九泉,我不想夾在你們之間,更不知道卷入仇恨之中,在我有生之年,我只想好好愛他,好好地愛童畫,我怕下一秒,我還在幸福中,我的五臟六腑就被炸得破碎。”
她每一天,都要把它當成最后一天來過。
這是她剛明白過來的事情。
“你能答應我,不要傷害夜陵嗎?”沈千樹認真地看著他,“就算是我死后,你也不能傷害夜陵。”
“千樹!”他最不能聽到死字。
多少人勸他,把方紅袖安樂死,他就是不愿意,人還活著,能呼吸,為什么要安樂死,如今,他的親生女兒,又在含淚求著他,不要傷害她所愛的人。
“我害怕。”沈千樹微微紅了眼睛,“怕我死后,你們成了不死不休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