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問,顧元生的身子就僵硬了,溫亭湛和夜搖光交換了一個眼神,其中必然是有隱情,可顧元生卻久久沒有開口。
等了一會兒,夜搖光才不得不道:“顧大人見諒,并非我有意打探顧大人之事,而是尊夫人腹中的鬼胎已然成氣候,我自然可以做法與之相斗,將其誅滅,但我未必能夠保全尊夫人的性命,為了尊夫人著想,只能從鬼胎的根源著手。”
顧元生依然踟躕了許久,才重重嘆了一口氣:“六個月前我確然經手了一件不一樣的案子……”
夜搖光和溫亭湛靜靜的聽著,半年前在虞城發生了一起命案,死者乃是虞城當地的富戶安家大爺,而兇手竟然是其妻子安大夫人,最令人想不到的是安大夫人痛殺親夫的原因竟然是與其小叔安家三爺私通,安大夫人是一個非常心思縝密的女人,親手殺死了丈夫之后,還一大早面帶悲戚之色去衙門告狀,當時縣令已經查出了兇手乃是與安大爺有怨的另外一人,已經要蓋棺定論,可所有刑事訴訟當地縣令知府在查清楚之后都得將案件的經過審判結果還有對兇手的處分上交提刑按察使司,由主管提刑按察使審批過后,才能夠實施,并且在提刑按察使司留下案底。
這是本朝為了減小冤獄特意設立的流程。
當這件案子傳到顧元生的手中等待批審的時候,顧元生素來對待每一個人命案件都格外的小心慎重,就怕辜負皇恩,于是他仔細的核對遞交上來的審案經過,證物,認證口供。以他多年接觸大小案件的經驗,認為這件事的的確確另有隱情,于是他就派了心腹去了虞城,按照他的吩咐又查了一遍,最后查出了安大夫人和其小叔子的私情,有了這一層顧元生又想得更多,但是無論他怎么查都查不出任何安大夫人這個聰明女人的把柄,但他心中的疑惑并沒有就此打消,眼看著YC縣令已經再度傳信催促案件的回音,顧元生仍然沒有尋到任何安大夫人謀殺親夫的證據,于是他親自帶著人,在安大夫人和其小叔子再度幽會的時候,來了一個人贓并獲。
證據確鑿的情況下,安大夫人親口承認是她將其夫君毒殺,并且當場血濺三尺,原本這件事情應該就這樣結束了才是,可安大夫人還沒有過頭七,顧元生竟然被刺殺了,刺殺他的乃是一個十歲扮作乞丐的孩童,這個孩童當場被顧元生的手下擒獲,在得知這是安大夫人與其夫的孩子時,顧元生雖然心中沒有愧疚,但他依然可憐這個孩子,父母相繼而亡,因為他尋不到證據,而用了最殘忍的辦法揭開真相的緣故,這個嫡長孫女,一下子滿身都是母親留下的污點,所以他打算讓人送她回去。
豈料這個丫頭竟然對他說,她母親的案子還有隱情,但她只想告訴顧元生一個人,顧元生一個大男人,雖然不習武,也會強身健體,自然不怕一個十歲的女娃娃,他雖然也想著這個孩子估摸著是欺騙他,但作為一個嚴謹的提刑按察使,他絕對不可以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疑點。
對方畢竟是一個十歲的姑娘,他就打開著房門,將隨從侍衛都揮退到門外,并且為了防止意外,丫鬟也搜了小姑娘的身,卻沒有想到這個小姑娘不知怎么會那樣的烈性,她竟然在靠近他的一瞬間就倒下去,看著一個小姑娘七竅流血倒下去,顧元生本能的伸手接住她。
時隔半年,他都沒有忘記那個小姑娘死在他的懷里,流著血的雙眼直直的瞪著他,里面有著無盡的怨與恨……
“顧大人,你可確定這安大夫人當真是兇手?”聽完之后,溫亭湛和夜搖光對這個最關心。
“安大夫人被我帶人撞破私情時,的的確確親口承認是她殺了其夫。”顧元生點頭,“我后來也曾懷疑是否是安三爺下的手,但徹查過,安三爺沒有下手的機會,除了安大夫人絕無可能是其他人。”
“顧大人,若是不介意,可否將案情的詳細經過講與我聽聽?”夜搖光接到溫亭湛的目光,她立刻提議道,“并非是不信任顧大人,顧大人查過無數大小案件,想必知道百密終有一疏,這件事關乎到這個理到底在顧大人這邊,還是在尊夫人腹中那鬼胎那邊,我才能知道該怎么去做。”
顧元生看了看夜搖光,又看了看溫亭湛,不由豁達道:“其實我原本心中也是深信自己沒有判錯,安姑娘死在我懷里的時候,我確實猶豫過,又查了一遍,依然覺得自己沒錯。豫章郡溫允禾的名諱我從揚州提刑按察使的口中聽到過,既然今日碰上了,那我便將案件講述一遍,也讓明察秋毫的溫允禾看看是不是我有所遺漏,造成了冤案。”
于是夜搖光就去準備了一些糕點和水,這一整夜顧元生都將整個案件絲毫遺漏都沒有的全部講給他們二人聽,講完之后天都快亮了。
“溫公子你可覺得我有遺漏之處?”顧元生問道。
溫亭湛沉默了一會兒,才抬起頭,他就算一夜未睡的眼眸依然漆黑,流轉著珍珠般內斂的光華:“有。”
顧元生一愣,旋即拱手:“請賜教。”
“賜教不敢。”溫亭湛謙遜道,“就有兩個疑點,安大夫人既然這樣心思縝密,她為何會當場自盡,顧大人提到過安姑娘也在場,安夫人不是一個沖動的女子,她自然是羞憤的,可她不太可能在女兒的面前這樣慘烈的死去,這是讓她的女兒從此一生都揮不開親眼所見的陰影。她完全可以在下獄之后,于獄中畏罪自殺,這是疑點之一;顧大人要人贓并獲,不應該會通知安家人去,難道顧大人親自抓了人,安家人還會懷疑顧大人栽贓嫁禍,可為何顧大人前腳剛到,安家人也趕了來?這是疑點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