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堂屋被擠得滿滿當當,一眼看去烏泱泱的一大群。
老頭子老太太,中年老爺們跟婦人,還有扎著羊角辮沖天炮的稚童。
嘈雜,又熱鬧。
柳家兩媳婦在村民們過來的時候就去燒了茶,拿出點心糖果,讓大家伙邊喝茶邊閑嘮嗑。
雖是一個村子,卻如同一家人般相處自然。
“阿修,我聽村里在外念學的娃兒回來說,京城那邊左相逃跑了,至今沒抓著,可是真的?”有老頭子好奇問道。
屋里所有人都好奇,這件事情他們村子一早就傳遍了。
本來京城天高皇帝遠,他們這些尋常百姓是不關注那些的,因著阿修跟囡囡都在京城,阿修身份還是王爺,是以村子里才開始對朝廷時事起了關心,如今坐在大槐樹下閑嘮嗑,聊的有一半都是國事。
風青柏點頭,“確是逃了,朝廷沒有追到人。”
“這可糟,他逃掉了,以后會不會回來尋仇?你跟囡囡在京城可要多注意著些,尤其囡囡,出行的時候更要保證安全。”
“是啊,聽說那些個當大官的,多睚眥必報,不定什么時候就會回來找事。”
“是,我定會注意。”風青柏笑道,“朝廷也對京城多方戒嚴,如果察覺有異動,會立即動作。”
言辭間毫不見敷衍。
閆七主仆坐在角落,不曾說話,默默看著,心頭驚異越來越濃。
在這里,沒有王爺的高高在上,也沒有升斗小民的拘謹卑微。
自然而融洽。
最為讓他們驚訝的,是風青柏竟然對這些人諸事不隱瞞。
有問必答。
連大家伙好奇的宮中趣事,都能拿出來跟他們逗樂。
屋子里人坐到晚膳時間方才散去,走之前人手拿著一份禮物,笑得合不攏嘴。
等到一家子坐上膳桌的時候,門外陸陸續續有人送菜過來。
都是剛做好的,熱氣騰騰,各家婦人的拿手菜。
柳家人將這桌菜美其名曰百家宴。
風青柏跟柳玉笙雖已經成親,但是內院里還有柳慕秋在,所以晚上安排休息,風青柏依舊被安排在二進院,跟柳知秋這個光棍為伍。
閆七主仆則安排在前院客房。
入夜后,魏紅魏藍雙雙在二進院現身,再次謝過風青柏恩典,隨后跟隱衛營的同袍去了院外,打成一片。
這是他們表達感情的方式。
打完了,湊一塊大口喝酒。
只有杏花村,能讓他們這么肆無忌憚。
離了這處,在外頭是沒有聚首機會的。
等魏藍魏紅走了,柳知夏跟柳知秋后腳踏進風青柏房間。
對他們倆到來,風青柏一點不意外在,早猜到了。
桌上都備上了招呼他們的茶水。
在桌前坐下,自行斟茶,柳知夏道,“那兩人是怎么回事?”
“他們是什么來頭,那個小的,功夫可不弱。”柳知秋也道。
他甚至能感覺出來,那個叫小七的,功夫遠在他之上。
“就知道瞞不過你們兩個,”風青柏笑笑,“年少那個,是東越國七皇子,皇權爭斗,走投無路,我給他行一次方便。”
“你覺得他還能回去?”聞聽是東越國人,柳知夏立即皺了眉頭。
身在官場,對東越的動蕩他也有耳聞。
那邊現在亂得很,二皇子閆容唯已經自披龍袍稱王,盡管名不正言不順,奈何其派系勢大,東越朝野上下無人敢持反對之聲。
反對的,都已經死了。
閆七雖然是先皇親冊的繼承人,卻被逼上絕路,看此情形,就算他日回去了,也難跟閆容唯斗。
“能不能回去,端看他的本事,或許有奇跡呢。”風青柏淡道,“一次庇護換個大人情,值得。”
柳知秋撇嘴,“說得那么保守,你分明就是看好那小子,要不憑你性子,能做虧本買賣?”
“左相出逃,周邊三大國,西涼不摻和各國爭斗,北倉皇一門心思為子報仇,只有東越是他有機可趁的。”
柳知夏眉頭皺得更緊,“你懷疑他這次逃脫,會去東越?”
“除了東越,他還能去哪?”風青柏反問。
“確實,西涼態度不明,北倉有廷王跟你交好,想要安全無虞保住性命重整旗鼓,去東越是最好的選擇。閆容唯野心勃勃,加之閆七逃到我們南陵,閆容唯必對南陵忌憚憤恨,左相在他那里,有用武之地。”
柳知秋端起茶杯輕轉,對兩人的話不置可否,“外面那個閆七,現在可算一無所有,想跟閆容唯斗,難于登天。唯一的一張傳位皇詔也被撕了。就算抱著傳國玉璽,又有什么用?沒有一兵一卒,最后可能連東越都回不去。”
雖然呆在杏花村,但是身邊有魏藍魏紅兩個負責搬運八卦的,對于外面的事情,大院里的人知道的一清二楚。
現在風青柏將人帶回來,等于把事情攬上身,那可是大麻煩。
風青柏知道他話里的意思,靜默片刻,“小風兒已經十五,即將正式掌權,以后,需他自己指點江山,若是身邊能多幾個有力盟友,總是利大于弊的。朝堂安穩,我們方可安穩。”
這話讓旁邊兩人沉默。
如果小風兒能得到周邊諸國支持,那么朝堂上那些派系勢力再大,也不敢輕易撼動皇位。
風青柏此舉,深謀遠慮。
最后三人碰杯,以茶代酒,“賭就賭吧,麻煩來了咱一起擋。”
他們柳家,早就不可能獨善其身。
從風青柏房中離開的時候,柳知秋特地叮囑了一句,“晚上別往內院溜,里面住著你未來二嫂。等二哥我成了親,內院由著你禍禍。”
風青柏壓眉,茶杯扔過去。
房門一關,正正擋住襲擊。
外面傳來柳知秋張狂大笑,神清氣爽。
這世上敢在風青柏面前自稱哥的,除了大哥就是他了。
想想就痛快。
柳知夏徑自加快腳步離開,將某人笑聲拋在腦后。
這個二貨,現在笑得爽,以后有他哭爹喊娘的時候。
他們家最記仇的,就是風青柏。
回到房中,傅玉箏剛剛哄睡小毛豆,瞧著他回來了,上前替他寬衣。
“去找王爺閑聊了?”
“嗯,隨便聊聊,”將袍子掛在架子上,返身把女子擁入懷里,“怎的不跟小毛豆一塊歇息,說過了,不用等我。”
女子笑顏輕展,“你不在,我睡不著。”
將她抱上床,壓下,“日后我回來早些,陪你睡。”
落帳,熄燈,女子沒了回話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