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最后一支金針,柳玉笙看向少年,“張嘴,發個單音,喉嚨可還覺著吃力?”
少年即張嘴發音,“啊——”
很短的音節,依舊有些模糊,但是比初見時聽到的要清晰多了。
柳玉笙點頭,對于這個恢復速度,她尚算滿意。
少年卻皺了眉,執起旁邊她用來書寫方子的紙筆——還需多久可愈?
“只要繼續持續治療,大概一個月后,你的聲帶就能恢復正常,你很著急?”
沉默片刻,少年又寫——我不方便再回京城。
紅藍喜事已過,風青柏不會在杏花村停留太久,
最多五日內他們一行就會啟程回京,到達京城也就是半月之內的事。
柳玉笙沒有問少年不方便回京城的原因,想來,是怕回去后輩追捕的人察覺,“我再調整下治療方案,讓你盡快回復,能幫你的僅止于此。”
多謝。兩個字力透紙背。
柳玉笙笑笑,少年年紀不大,卻寫得一手好字,筆鋒凌厲霸道,跟他平時京巴犬的形象不符。
六月大夏,平日里的活計便是上地頭看看水,給藥田松松土除除草。
中午太陽大的時候,人都不愿意往外跑,一會功夫就能曬暈乎。
村口那條青河,就成了村里娃兒跟青年們最喜歡去的地方。
能下河撲騰,摸下魚蝦,順便降暑。
一到下晌太陽準備落山之際,村里青年們就結黨成群吆喝著往青河去。
有錢萬金跟柳知秋這倆貨在,性喜靜的風青柏跟柳知夏便沒有安生的時候,更不可能玩那套超脫世外。
你就算升仙了,倆貨都能把你給拽下凡塵。
去河里打滾。
閆七自然也是不能幸免的。
在柳家大院,沒有什么待客之道,只要住進了大院,就是自己人。
一個都跑不掉。
被扒光了扔下河的時候,閆七都沒能回過神來,為什么他突然受到這般遭遇。
他居然在一個小鄉村里光了屁股,還被扔下河,跟一群人在河里又推又擠。
岸上,跟他相同待遇的還有南陵王,被錢萬金跟柳知秋一個拽一只胳膊,后頭柳知夏抬起一腳踹上他屁股,衣裳都沒脫,直接變成落湯雞。
從河里冒出頭來,風青柏抹掉臉上水漬,瞇眸看著在岸上叉腰大笑的兩人,還有站在最后的狗頭軍師柳知夏,冷冷勾唇。
扯下腰間腰帶,施力甩出,將上面三人捆成一團,拽。
撲通聲連響三響。
“風青柏,說好了不能用功夫,你使詐!”錢萬金嗆了水,氣得大罵。
就算要啦他們下來,好歹讓他們準備準備啊!
“既是兄弟,當有難同當,有福同享,”風青柏淺笑,“這么清涼的水,怎能我一人獨享。”
柳知秋一抹臉,“操,都泡水里了還裝君子端方,這樣說話你不累啊?大哥,錢萬金,上!壓他丫的!”
“大伙都過來,群攻,有生之年能把王爺壓下水,這榮耀能光耀門楣百年。”柳知夏笑著,后退,他是文人,粗魯的事情他不干。
他叫別人干。
水里的人被一句光耀門楣沖昏了頭腦,齊齊朝風青柏撲去,連歲的小娃兒都潛進水里去幫著抓男子的腳。
“操。”幾乎無聲的爆了句粗口,風青柏轉身就想往另一邊岸上游。
被岸上還帶著汗臭味的衣裳兜頭罩了臉。
“知秋,玩水都不叫我們!兄弟們,快快,下水,咱也來湊回熱水!”
跟王爺打水仗,這輩子興許只有這么一次機會,他們下坡村萬萬不能錯過了。
反正他們也是娘家人,回頭,王爺應該不會怪罪的吧?
玩了再說!
水迷了眼睛,混亂中看不清誰是誰,風青柏被壓沉河底的時候,狠狠咬牙,看不見人,他把他們的聲音一個個的記下了!
閆七沒有參與,跟柳知夏分站河下兩邊,眼睜睜看著河里起了大混戰。
嘆為觀止,目瞪口呆。
青河里的笑鬧聲震翻了天,遠遠的村子里都能聽見。
彼時柳玉笙跟石纖柔、柳慕秋、傅玉箏三人正挎著藥籃子準備從藥田里離開。
“那邊又起混戰了,你們猜今天誰遭殃?”石纖柔朝那邊看去,眼睛映著夕陽,染上暖暖光暈。
“還能是誰,除了王爺沒別人了。”傅玉箏掩唇輕笑。
王爺身份太高,偏生在村子里不對人擺架子,久而久之的,大家都不怕他了。
也是因了他的身份,大伙特別愛一塊捉弄他,因為機會難得。
“王爺真可憐,平日里揮斥方遒,來了咱杏花村,虎落平陽啊。”柳慕秋搖頭興嘆,眼里沒有一點同情,全是幸災樂禍。
“小白蓮,你說欺負風青柏的人是狗。”柳玉笙齜牙,笑咪咪的。
“沒有,我沒說,我只說王爺虎落平陽!”
“虎落平陽被犬欺,大家可都聽見了,待會記得作證啊。”
“人證在這里,回頭給知秋通通氣,不定小白蓮明兒又起不來了。”石纖柔挑眉,拍拍白了小臉的女子,“小白蓮別怕,爺這是為你謀福利。知道你想。”
“不是,我沒想,我真沒想!你們別跑!”三個女子笑著往前跑了,柳慕秋哭喪著臉,跺腳往前追。
快樂時光易逝。
轉眼,又到了一行人啟程的時間。
這次回來,只待了五天,雖然長輩們極為不舍,卻沒有阻攔。
孩子們各自有各自的事情,阿修要回京掌朝,知夏要回云州坐鎮,錢萬金現在開始接手家族,也需長時間呆在京城。只要他們有時間的時候回來一趟,看看家里,已是極好。
馬車即將起行,一家人還站在大院門口,眼巴巴的等著目送。
柳知秋大大咧咧,“一個個哭喪著臉做什么?我跟小白蓮九月成親,到時候他們還得回來。也就兩個多月功夫,眨眼就到了。”
大家伙想想還真是,兩個多月時間不算長,以往囡囡跟小金子去京城打理那邊的事情,一來一回的都差不多半年呢。
“行了,趕緊走吧,九月早點回來。”老爺子揮手,趕人。馬車遲遲不走,他們就得多難過一會。
“別忘了,九月啊,我大婚,回來的時候記得帶賀禮,不貴重不要!”
風青柏跟柳玉笙這一次是抽著臉離開的。